傅明烟一边看着几案上的棋局,一边看着不时走到书案前面的莫靖言,忍不住撅嘴,真是可恶透了,既然嫌弃她,不足以当他的对手,不要跟她对弈啊,何必用这种边下棋边干活的方式羞辱地?
“怎么了?还没想清楚如何下吗?”莫靖言重新回到傅明烟对面坐下。
“我最讨厌下棋了。”虽然武阳侯府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爹此趟随行的亲兵不多,因此皇上召他进宫,只能将她送到南宁候府的庄子,由莫靖言保护她。
“我知道,可是以后你要常常陪我下棋,你还是赶紧适应。”莫靖言随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
“我不乖。”傅明烟娇嗔的一瞪,但还是乖乖的落子。
莫靖言对她勾唇一笑,从棋盒拿起一颗白子轻松落下,然后又起身去看舆图。
傅明烟忍无可忍了,跳下软榻,咚咚咚的跑到他身后,往他背上一跳,一下子捶打他一下子发狠的扣住他脖子,“你这个可恶的像伙,就知道欺负我!”
莫靖言忍不住笑了,两三下就将她捞到前面抱着,“你要我抱就说,何必说我欺负你?”
“谁要你抱。”
傅明烟挣扎的想下来,可是他抱得更紧,最后索性低头吻住。
前一刻明明气炸了,可是下一刻她已经化成一滩春水,两人唇舌抵死纠缠,莫靖言不得不半坐在书案上,以便支撑住两人。
许久,两人终于分开来,额头相抵,莫靖言近乎呢喃的道:“你别挑逗我,我对你可没有坐怀不乱的本事。”
傅明烟羞红了脸,“我哪有挑逗你?”
“不是挑逗我,干嘛扑上来?”
“我是气坏了。”傅明烟懊恼的论起拳头捶他一下。
“我以后要常常惹你生气,就能常常享受你的挑逗。”
“你这个坏像伙!”傅明烟越握越大力,可是落在他身上跟小猫挠人似的。
“谁教你如此可爱,忍不住就想对你使坏。”莫靖言又飞快的在她唇上亲一下。
“……放我下来。”她认输了,嘴皮子就是没人家的不知羞。
难然舍不得,但是还有正事,莫靖言顺从的放她下来。
傅明烟实在不想下棋,索性找件事转移注意力,而书案上的兴图很自然的成为目标。
“你干啥一直盯着这张兴图?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武成岭及周边的舆图,皇上发现某人很可能在那儿囤兵,便派了探子上去查明没想到刚刚靠近就遭到暗器算计,中了噬心之毒。”
傅明烟顿时明白了,“这就是你去药王谷找红艳果的原因。”
“对,难然还未证实,但是我们几乎确定是宣王在那儿囤兵。”
“皇上想派兵灭了那些私兵是吗?”
“这是当然,不赶紧解决这儿的囤兵,一旦养肥养壮了,一个小小的祸患就变成祸国殃民的大灾难。”莫靖言轻轻敲着与图,苦恼的蹙着眉,“问题是,想派兵灭了那些私兵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宣王勾结齐国,朝廷的军队攻上去,宣王的私兵可以撤退到齐国,待朝廷的军队走了他们再回来。”
“那就堵住他们撤退到齐国的出路啊。”
“如何堵?宣王的私兵可在齐国通行,我的黑骑队可没有,说不定齐国正等着我的黑骑队送上门。”他的黑骑队早就被各个邻国盯上了,战场上光明正大争高下他可不怕,但是就怕有人搞鬼。
傅明烟歪着头想了想,两眼一亮,“若是你的黑骑队变成商队呢?”
莫靖言微微挑起眉,“商队?”
“对啊,大梁的商队不是只要有通行证就得以自由进出齐国吗?”
略一思忖,莫靖言点了点头,“难然扮成商队麻烦了点,但是大梁和齐国签了协议,商队必须受到朝廷保护,不过就怕齐国下黑手,弄出一个盗贼抢劫商队,我们就是跟齐国抗护也于事无补。”
傅明烟看着与图,很快就有一个想法在脑子成形,“若是能绕到其他地方偷偷溜进齐国,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
“绕到其他地方?”
“是啊,虽然统远路辛苦了点,但是扮成商队就不容易引起怀疑,当然,这会遇到一个难题,你们不热悉齐国进出武成岭的通路,一个不小心就会有漏网之鱼。”
“派兵上武成岭之前,我们会事先派斥候探路,掌握齐国进出武成岭的通路,保证他们一个都逃不出去,只是绕到其他地方也不能走太远了。”长途跋涉是作战大忌,因为单是粮草的供应就有困难,更别说以商队掩饰身分,行动上多有限制。
“你就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哪儿适合借道。”
莫靖言静下心来捜寻舆图,目光很快就被药王谷吸引注了,“我怎么忘了这儿呢?”
傅明烟探头一看,很快就明白了,“只要熟悉药王谷,药王谷确实是进入齐国最隐密且最快速的通路,不过要通过药王谷很难不惊动药王庄,必须让药王庄站在朝延这边。”
“药王庄只怕早就站在宣王那边了。”
对此傅明烟一点也不讶异,“药王庄野心勃勃,想拿个从龙之功再保药王就百年事业,这不难理解。”
“若想要药王庄闭嘴,只能杀个措手不及。”
“嗯,最好同时采取行动,药王庄闭嘴,宣王的手脚困住了,而齐国那边得不到消息你的黑骑队扮成的商队才不会引起注意。”
“这事得好好琢磨,还要跟皇上商议。”莫靖言随即唤来凌子肃进宫递消息,便拉着傅明烟继续下棋。
傅明烟忍不住哀嚎,早知道不理他了,任由他对着兴图伤脑筋,这会儿他就没心思狠狠的修理她。
莫靖言必须借道药王谷,宣王的手上又有噬心之毒,傅明烟只好直接住在南宁候府的庄子,从早到晚待在制药房练药,包括各式各样的解毒丸……
其实她想跟去,但是莫靖言不许,坚持不让她冒险,而且黑骑队有军医,人家还有功夫防身,她只好在自个儿擅长的事上帮点小忙,保证他们上哪儿都不会遭到毒害。
傅明烟搞不清楚自个儿究竟忙了几日,总之,人家送多少药材进来,她就做了多少药丸,直到莫靖言拉着她出去嗮太阳。
竹子园凉风习习,傅明烟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怎么一转眼天气就冷了?”
“已经入秋了,皇上三日后会带着皇家成员和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夫人、子女上肃州园场秋猎。”
秋猎可以说是大梁最重要的军事大典之一,不过一开始官员的夫人、子女不在受邀之中,直至先皇单纯的将军事大典变成一场狩猎宴,家眷就被拉进来加入,当然,春心前动的男女藉此机会相看,秋猎成了秋游,还因此成就不少姻缘。
怔楞了下,傅明烟就明白过来,“皇上要藉秋猎困住宣王?”
“对,这是一个好机会,不仅是宣王,还有武阳侯以及那些暗中与宣王勾结的大臣。”
“他们会不会察觉到皇上的意图,拒绝前去秋猎?”
“不会,秋猎是大事,并非皇上为了困住宣王他们弄出来的,且家人都在受邀之中,宣王一个人躲掉能做什么事?再说了,秋猎的丰收象征大梁明年的国泰民安,皇上不会挑在这样的日子对宣王下手。”
“原来秋猎还有这样的意义,按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去参加秋猎?”
“你还在养病,文成侯夫人不会带你去秋猎。”
顿了一下,傅明烟嘿嘿一笑,忘了自己对外宣称身上的噬心之毒未解。
“皇上能困住宣王他们,但要定宣王的罪还是需要证据。”
“我已经逮住提供昭华长公主兴安和郡主噬心之毒的中间人,并从对方的身上捜出齐王给宣王的信件,而我娘也策动昭华长公主咬出宣王。”
难然在她看来,昭华长公主就是个傻女人,但正是如此,这个女人不值得相信,“你确定昭华长公主会咬出宣王?她会不会转身向宣王告状?”
“她没法子告状,我们只知道武成岭有囤兵,但并不知道主事者的身分。”
傅明烟明白了,他们对昭华长公主是说一半藏一半。
“昭华长公主对伯父已经死心了,要不,她可能下不了决心咬出宣王,当然,若非到了关键时刻,她不会站出来。”
“她应该是怕宣王真的成了事。”
“她以为宣王手上有噬心之毒,而蓝大夫和你还没法子解开此毒。”
傅明烟不屑的撇了撇嘴,“靠那种东西就想成就霸业,简直痴人说梦,也不知道这个宣王在想什么。”
“先皇只有六个儿子,论母族,宣王是最有实力争夺龙椅的皇子,可惜云家不知韬光养晦,宜王又善于钻营结党,惹先皇厌恶,宣王输给皇上难免不服气。这些年来云家遭到打压,门可罗雀,日子过得有够憋屈,怎可能不生出歪心思?”
“总归一句话——权势惑人心。”
“好啦,我不在的时候,你乖乖待在荘子上,不可以乱跑,知道吗?”虽然宣王和武阳侯应该不会再轻易出手掳人,皇上也会暗中派兵驻守在这附近,确保烟儿安全,可是他不在她身边就放心不下。
“我索性跟我爹一起回西北,你觉得如何?”傅明烟实在不喜欢“不可以乱跑”这句话,来到京城之后,她好像被人家拱起来摆设的花瓶,废物……
“伯父不回西北,皇上要伯父领兵灭了武成岭的囤兵。”
“可是我爹说……”
“名义上是回西北,事实上是领了一队金吾卫去了武成岭。”
“金吾卫直接受命于皇上?”
“对,金吾卫没有作战经验,皇上只好让伯父领金吾卫上武成岭。”
闻言,傅明烟不放心的皱眉,“金吾卫没有作战经验,能对付得了武成岭的囤兵吗?”
“你要相信伯父。”
“我爹再厉害,下面带着一群菜鸟,也翻不了什么风浪。”傅明烟忍不住翻白眼,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这是发生在易守难攻的险要。
“菜鸟?”
“就是什么都不会的生手。”明明已经在这里生活十几年了,一个忍不住,她还是脱口说了不该说的。
“金吾卫没有作战经验,但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要不也不可能成为皇上手上最重要的武力,再说了,武成岭的囤兵只有打劫商队经验,也没有上战场的经验。”
“好吧,武成岭的囤兵也是生手。但他们熟悉武成岭,估了优势。”
“没错,他们估了优势,但伯父也不是没去过武成岭。”
“我爹去过武成岭?”
“伯父年少时曾随师傅游历武成岭,因而认识伯母,这也是皇上决定由伯父领金吾术政打武成岭的原因。”
事实上最熟悉武成岭的莫过于东北大营的将领,但是动用东北大营,宣王会立刻得到消息,东北大营离武成岭不远,宣王势必盯紧了东北大营,只怕还在那儿放了眼线,因此衡量过后,皇上放弃调动东北大营的军力,而是用了最不会引人注意的金吾卫。
“年少……那岂不是很久了,武成岭早就变了个样子了。”
“你放心、我会譲阿朗跟着伯父。”
傅明烟对阿期的神勇印象深刻,立马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又想一件事,“阿朗跟着我爹,你怎么办?”
“除了阿期,我还有几只鵗鹰,他们跟阿朗没得比,但可以随时跟阿朗取得联系,必要时阿朗会迅速来到我身边。”
傅明烟终于感觉到离别的时刻到了,“你何时离开?”
“南岭的黑骑队明日一早就到,今晚我就离开。”
“这么快!”
“你为我准备的各种药丸不是都备上了吗?”
“我想再多做一点。”
“够了,我有药王谷的舆图,通过药王谷絶对没有问题。”
“不过,你要如何譲药王庄闭嘴?”
“皇上会以”宫中出现噬心之毒“出动暗卫拿下药王庄,药王荘还来不及察觉我的行动,黑骑队已经穿过药王谷。即便药王庄察觉到什么,宣王他们去了肃州围场,金吾卫会拦下所有企图送到他们手上的消息,若是顺利,他们被拿下之前都不会意识到自个儿早就曝露了。”
皇上出手,当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但是若没有仔细确认,她放心不下,如今她算是安了一半的心。
傅明烟神情转为严肃,“你答应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莫靖言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我哪敢不小心?我们还没成亲。”
傅明烟右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大腿,“成亲就可以不小心吗?”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恨不得成亲的日子就在明日。”
略微一顿,傅明烟小小声的道:“我等你回来,一回来,我们就成亲。”
莫靖言欢喜的用力点点头,将她抱得更紧。
傅明烟很讨厌等待的日子,情况怎么样了?虽然皇上都安排妥当,可是事情未落幕之前,就是有九成把握也有一成的风险,要不,怎么会有意外呢?
总之,如今她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中,没事就坐在房门外的门廊,等着师傅回来。
说到师傅,她就觉得很呕,莫靖言管不了师傅,师傅当然是随心所欲的出门行医,原本她请求师傅带上她,可是师傅不想浪费精力跟侍卫纠缠不清,坚持不帮她说情,害得她只能当望夫石……不,是望师傅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