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皇上煮茶真的是一种享受,每一道步骤都可以成为一幅画,真是赏心悦目。
这种时候莫靖言绝对不会打扰,直到品完一盅茶,方不疾不徐的道:“皇上煮的茶就是特别香,不像我娘,茶没煮好就将自个儿的手烫伤了,每当她来了兴致,想要桂花树下煮茶,众人皆作鸟兽散,谁也不乐意见到一场风雅变为灾难。”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长姊什么都好,就是手拙,煮茶、绣花,剪纸一遇到她,全是灾,不过说也奇怪,她还乐此不疲,而父皇偏偏喜欢她这种打死不退的性子。”
“娘很喜欢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她认为没有做不来的事。只有不想做的事,不过几十年了,她还是做不来。”
“长姊从来不觉得日子无聊,就是因为如此,这倒成了好事。”
莫靖言同意的点点头,终于转入正题,“皇上今日怎么来了?”
“朕听说找到噬心之毒的解药了。”皇上给自个儿倒了一盅茶,端起茶盅,先闻茶香再品茶。
“还没,只是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待噬心之毒的解药炼出来了,臣会立马送进宫。”
“噬心之毒一解,朕就可以弄清楚武成岭的事。”
“臣以为皇上最好还是先暂时按兵不动。”
“为何?”
“虽然对方已经察觉武成岭遭到皇上疑心,但是在未能解开噬心之毒之前,武成岭的囤兵不会有任何变动。”
“可是,总要确定囤兵的事。”
“臣以为眼前最重要的应该是,查出胆敢在武成岭囤兵企图谋逆的人是谁。”
“这一点朕也知道,可是经过上次的惊动,想要找出此人只怕更难了。”
“这倒未必,凡行过必然有迹可循,只是皇上有没有放在心上,或者皇上以为事小,不足以记挂在心。”
虽然莫靖言已经认定宣王是主谋,但毕竟没有证据,在皇上还没有任何想法之前,他觉得自个儿还是先保持沉默。
略一沉吟,皇上细细推敲,“武成岭属于燕州,燕州是宁王的封地,不过虽是宁王的封地,但宁王住在京城,掺和不了封地上的事,当然,若宁王得知此事也绝不会吭声,不只是因为与人为善,更是怕多管闲事遭人惦记。”
“臣也觉得是宁王的可能性很小。”
“怀王性子蛮横,做事不经脑子,但不喜欢受制于人,不会在他人封地囤兵。”
“臣不了解怀王,但听娘亲说过,怀王不喜欢太费神的事,在武成岭囤兵实在太为难做王了,想必怀王的兴致不大。”
顿了一下,皇上的目光转为锐利,“自从父皇立了朕为太子,老五就收敛光芒,凡事不争不抢,好像真的一切都放下了,可是朕最了解他了,他从来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不过是知道一味往前衡,争不来地位,只会摔得头破血流。”
对此,莫靖言没有附和,而是道:“臣有一些发现。”
“什么发现?”
莫靖言变得有些难为情,“皇上也知道,因为傅四姑娘的关系,臣格外留意昭华长公主,然后便从昭华长公主那免探查到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莫靖言慢慢道来入京之后打探到的消息,一件一件,细细陈述,不加入个人看法。
良久,皇上幽幽的道:“朕没想到一向以纯臣自居的武阳侯府会掺和其中。”
“武阳侯府此时动了与文成侯府结亲的念头,确实令人生疑,但也不能认定武阳侯府掺和其中。”莫靖言不是帮武阳侯府说话,只是想提醒皇上,无论是武阳侯府或者宣王,目前都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们参与此事。
皇上沉默下来,老五做事周全,不会教人抓住把柄,若是不小心露了一截尾巴,他会狠心砍断。
“皇上想必也不愿意抓错人,一点疏失,埋下的是危害江山社稷的隐患。”
“你有何主意?”
莫靖言摇了摇头,很诚实的道:“除了上马场骑马,宣王可以说是足不出户,臣就是成日盯着也抓不到他的尾巴,而武阳侯唯一的嗜好就是上茗贤楼,除此之外,臣还找不到任何地方下手。”
“你可查过茗贤楼?”
“查了,可是至今未有发现。”为了避免惊动宣王,他爹查访茗贤楼的动作一直非常谨慎,可想而知有多艰难,只怕还要耗上一段时日。
“需要靳阳协助你吗?”
“茗贤楼若真与宣王有关,皇上的暗卫只怕一进去就教人盯上了。”暗卫形形色色,各有所长,但有任务时他们会异常警觉,其实很容易办别出来,何况茗贤楼的存在很可能是为了收集消息,伙计的眼睛肯定一个比一个还毒辣,还没等你查到什么他们就察觉出来了。
“朕不相信宣王足不出户。”
“臣想过派人盯着宣王府,但是就怕一靠近宣王府,身分就曝露了。”
皇上忍不住皱眉,“若是一直无法确定宣王与武成岭的关连,难道武成岭的事就搁置不管吗?”
莫靖言可以理解皇上的心情,在皇上看来,武成岭的囤兵是最大的隐患,没了囤兵,无论主事者是谁,都是一只没有尖爪的大虫,构成不了威胁,但是在他看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武成岭的囤兵没了,可以再另寻一处囤兵,更别说武成岭跟药王谷有个共通点,归武成岭的主事者是谁牵连甚广,还是先弄清楚方能拟出更周全的对策。
“皇上给臣一个月,即便无法查出武成岭囤兵的主谋者,臣也会给皇上寻出剿灭武成岭囤兵的良策。”
“好,朕给你一个月,但是噬心之毒的解药要尽快炼出来。”虽然暂时不能上武成岭打探,但是手上握有噬心之毒的解药总是令人安心些。
“皇上放心,臣也很着急。”今日烟儿体内的噬心之毒又发作了,还好吃下初步制成的解药后幻觉完全消失不见了,烟儿说,这是噬心之毒最难克服的部分,相信很快就能炼出噬心之毒的解药。
皇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等你的好消息。”
莫靖言连忙起身恭送皇上。
用了三日,傅明烟如愿炼出噬心之毒的解药,当然,这个解药还需要时间证实药效,若是一个月之内不再发作,就是完全解了,不过之前那长达一个多月的折磨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虽然噬心之毒解了,但她还需慢慢调养身子,因为暂时还不能让敌人察觉她身上的噬心之毒已解,表面上还得继续保持病弱的様子。
明日就要离开南宁侯府的庄子,傅明烟特地花了一点时间收拾制药房,改日莫靖言会将这些药材送到她爹的庄子,供她制作各式各样的药丸。
一包一包的药材整齐排列在案上,傅明烟转身出了制药房。
见到莫靖言坐在石椅上,一脸严肃的蹙着眉,傅明烟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头,在他身旁的石椅坐下,“什么事如此愁烦?”
“最近宣王足不出户,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抓住宣王的狐狸尾巴。”
傅明烟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姑娘,怎么可能足不出户?”
“是啊,可是据守在宣王府前后门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确实没见过宣王出门。”
虽然他只是派人远远盯着宣王府,但是宣王府通往外面的几个出入口都教人守着,宣王有没有出门,他的人不至于看不出来。
傅明烟深感不解,“宣王府的人都不用出门买东西吗?”
“当然不是,只有宣王不出门。”
“你如何确定宣王不出门?”
“宣王出门都是骑马。”
“宣王可以改坐马车啊。”
“宣王有専用的马车,暗卫不会认不出来。”
傅明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若是宣王刻意坐了奴オ出门采买的马车呢?”
文成侯府的马车分了好几等,她相信宣王府的马车应该也是如此,若是宣王有心避人耳目,会换乘奴才用的马车是很方便的法子。
闻言一怔,莫靖言不曾想过这样的事,官宦之家出门向来重视排场,更别说是皇家显贵,一个比一个还招摇,就怕人家不知道他的身分,而宣王因为争储失败,转为低调,出门不再讲究排场,但也不愿意失了身分,便选择骑马。
“若我不想泄露行踪,我还会扮成采买的奴婢出门。”
“宣王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不过,以后我会留意。”
“宣王府每日进出的马车那么多,你手上的人全部派出去,只怕也无法一一跟着,若是半路再遇到有人刻意阻拦,最后还不是会把人跟丢了。”
莫靖言噎住了,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傅明烟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其实,我觉得这事一点也不难。”
莫靖言微微挑起眉,“你有好主意?”
“你可以收买乞丐盯梢。”
“乞丐?”
“对,我们樊阳的乞丐是一个势力很大的帮派,付银子给他们,他们会帮你打探消息当然,太过隐密的事他们可能打听不到,不过跟踪、盯梢,他们再适合不过了,任谁也不自起疑心,因为他们原本就在城里四处流窜,相信京城的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莫靖言懊恼的轻拍石桌,“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肯定不会多看乞丐一眼。”
“不,只要出现在我附近,我就会多看一眼,确定对方有没有危险性,不过繁华热闹的都城随处可见乞丐,我就不会想太多了,有时候还会随手丢块碎银子给对方。”
“所以,你只要付银子给乞丐,告诉他们,你要知道宣王平日喜欢上哪儿消磨,他们就会帮你打听出来。”
略一思忖,莫靖言点了点头,但有一点不放心,“他们毕竟不是我的人,会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不会,他们没必要如此,这不是跟银子过不去吗?当然,隐瞒身分是必要的,免得他们纠缠不清,还好你会易容,就是面对面也认不出来,倒是省事。”若是她,绝对不担心人家认出来,可是他不同,他可是南宁侯世子,多尊贵啊!
顿了一下,莫靖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我在樊阳经常给乞丐看病,当然很清楚他们的营生。”她医术普通,若非不收费,人家还不乐意给她治病,也只能在乞丐堆中摆一下大夫的谱。
她是大夫,无论来医者是富贵是贫贱,她应该尽其所能为他们治病,可是,他拾不得她如此辛苦,那些乞丐又脏又臭,没屋子遮风挡雨的,只能窝破庙、义庄。
“以后别给乞丐看病了。”
“我不给他们治病,他们很可能小病拖成大病,然后命就没了。”
“以后我给你并间医馆。”
傅明烟羞赧的一笑,“不好吧,我的医术不足以支撑一间医馆,肯定赔钱。”
“噬心之毒都解得了,你的医术怎么会不好呢?”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傅明烟嘿嘿干笑,绝不承认自个儿不长进。
“没关系,赔钱也不怕;只要你开心就好了。”莫靖言很霸气道。
傅明烟大大的咧嘴笑了,用力点头,有人宠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