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酒店房间里,田紫阳站在穿衣镜前,只觉得身上这一袭精致而酷似白色婚纱的长礼服,刺眼得很。
有多少个女人,会愿意为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披上嫁衣?又会有多少个女人,被逼着这么做后,还可以露出幸福快乐的笑靥?
她自问,自己无法做到。
十指抓紧雪白的裙摆,她打从心底里拒绝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她只想为唐奇浩一人披上嫁衣,只想回到他的身边,享受他无尽的宠爱,但她却又怕,他的宠爱会在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后,全数都化成憎恨的情绪。
连她也无法原谅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被她害得成为孤儿、吃尽了苦头的唐奇浩,又怎么可能会原谅她这个罪魁祸首?
田紫阳不认为自己承受得起他对自己的憎恨,她懦弱地只想永远记住他疼宠自己的一面,所以她强逼自己,不许阵去见他,连想他也不可以。
十指抓了放,放了又抓,裙摆的位置在她不自觉的情况下被抓得起皱,迈出的脚步伸了又收,收了又伸,来来回回地拿不定主意。
看着镜中一脸无助的女人,什么时候,她这么手足无措过了?什么时候,她感到如此进退不得过了?为了唐奇浩,她变得儒弱、变得胆小、变得患得患失,优柔寡断得完全不再像那个果断得毫无情感般的冰女人。
右手疲累似地撑在冰冷的镜面上,田紫阳的目光,对上镜中人那双饱合着酸楚的眼眸。
镜中的女人不管怎样着,都那么伤心、那么悲哀,好像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她重新露出笑靥。
没有了唐奇浩,她的世界是昏暗一片的,完全找不到快乐在哪里,也找不到幸福在哪里,连微笑的力量也找不到。
“浩……”无力地将额头抵向冰冷的镜面,所有的情绪最终只为一声轻喃,轻喃他的名字。
一双有力的大掌,在田紫阳毫不设防时往她腰上一搂,她倒抽口气,正想要唤人来时,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摆平在柔软的大床上,而身上则压着那个她极度思念,也极度怕再见到的男人。
她傻住了,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唐奇浩可以找到自己,然而心中却炸开一片的狂喜,无法控制自己地用双眼贪婪来回检视他的五官。
直到他出现,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想他,只是一天一夜没有见到他而已,但她已经想得几乎要落泪。
她深爱着他,无庸置疑。
带着粗茧的长指在她脸上划过,唐奇浩的脸上平静无波,像是他们两个约好在这间酒店、在这间房间相见似的,可是他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更没有她熟悉的宠爱疼惜。
他知道了!
乍见到他的惊喜笑靥被苍白取代,田紫阳呼吸一顿,躺在床上仰望着他,忐忑不安地想着接下来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能回答我,为什么答应嫁给我的女人,却在这里等着跟另一个男人订婚吗?”他握住她的左手,凑至眼前,检视着那枚仍然戴在她指间的白金戒指,“而且还戴着我送的戒指?”
她紧咬着唇,阻止差一点就冲口而出的解释。
“怎么不说话?”唐奇浩放下她的手,改为钳住她小巧的下颔,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别过脸,只能迎上他的眼眸,“让我猜猜,是因为我不是有钱人,不是豪门出身的富二代,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你不起我了?”
“不是!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没有!”田紫阳急急地反驳他,不想听到他这么贬低自己,他的话就好像利刀,狠狠地往她心头桶下去一样,痛得她泣不成声,“我怎么可能会瞧不起你?怎么可能?”她合上眼,无法再看向这张教她深爱的脸,口中喃喃地反问他。
“怎么不可能?我这样的一个孤儿,没权没势的,只适合你心血来潮时玩……”
“住口!我不准你再这样说你自己!住口!”不堪入耳的话一句又一句,像凌迟一样地割着她的心,她打断他的活,含泪的水眸紧紧闭着,只是合眼的动作无法阻止泪水的掉落,“你不可以这么说你自己,那不是你的错,是我………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选了你爸爸,你就不会变成孤儿,你会有一个疼爱你的爸爸、有一个幸福的家……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所以求你……求你不要再贬低你自己……求你了……”
看田紫阳哭得这么可怜,唐奇浩发现自己的心,根本就无法冷硬起来,身体很习惯性地就想抱抱她、安慰她。
对她,他根本就狠不下心肠,她是错了,但却不是错在当年,她作出了根本不是她真心所愿的决定,而是她没有事先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地躲开他,准备跟另一个男人订婚。
这次来,他早就想好了一堆的话要说给她听,目的当然是让她心疼,好让她往后都不敢再先斩后奏,随随便便地抛弃他,可是他的话才说了不到百分之一,她就已经让他心软得再也舍不得多说半句。
栽了,这一回,他的的确确是栽在她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