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会议室,钱金福便含怒地抬望向身后一起走出来的男人。
他们是最后离开会议室的,见所有人都已走远,她才扯住他的手臂。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不是吗?”她气得几乎对他大声吼叫。
洛鸿桥往一旁的玻璃帷幕靠去。
“属于钱家的,就全还给他们吧,别争了。”他无奈地轻叹。
“别争?”她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爸爸死了,哥哥下落不明,着全是什么原因?”
“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愿让你再蹚这淌浑水。”他要保护她啊。
“我和哥哥还有妈妈的股份加起来有百分之四十,和他们一样,如今我们只能靠你了,百分之十一的股份不多不少,足够让我替哥哥将董事长的位子保住,哪知你却不表态,选择中立?”
“我这么做是为了大家好。”
“好?”不,一点都不好。“枉费哥哥跟你交心,你竟然一点都不帮他。”
“就是因为和你哥哥交心,我才要劝你放弃。”钱家的那些人虽没有作为,却不好惹。
“我不会放弃的。”为了保住父亲毕生的心血,为了保住哥哥的一切,她不会放弃的。
“金福……”洛鸿桥知道劝不了她,只能叹息。
“只要拿到北区那片地,就能得到德国‘尼斯集团’的赞助,到时候,我还是能拿下‘钱观’的董座,在哥哥回来后交还给他。”
这段期间,她替哥哥暂代董事长的位子,和她的大叔叔钱锦冠竞争,谁拿到北区那块地,谁就能将董事长之位坐稳。
洛鸿桥点点头,“我不会鼓励,蛋也不会再劝你放弃,也许经过这一次,你才会明白你哥哥有多辛苦。”
“辛苦?”她直摇头,“那是爸爸的心血,就算辛苦,他也得把钱观撑起来。”
“你还执迷不悟吗?钱观是钱家的,他们接手名正言顺啊。”不是他要泼她冷水,而是有些事选择放手反而更开心。
“但也是爸爸辛苦一辈子得来的。”这些才是她看到的。
“你父亲一向最疼爱你,你觉得他会希望你往后在争夺里辛苦的过日子吗?”洛鸿桥动之以情。
“我不知道。”她只知道当下应该这么做。“反正以后的事,与你无关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金福。”他在她身后唤了一声,她却没有回头。
一路往前走的钱金福紧咬着下唇。她觉得好无助,好希望有人能陪陪她,偏偏这些烦心的事无法跟母亲说,哥哥又失踪,她根本毫无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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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他听错,就是见鬼了!
他来到钱家已有一段日子,还是第一次在夜晚的花园里听到这道声音。
安烆往花园的角落走去,本来是出来看看月色,透透气,却听见哀戚的声音,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见爱你叹气声如此凄凉。
才走过围着蔷薇花的矮墙,他就发现钱金福娇小的身影。
“福福?”
呵,这位大小姐、大忙人,竟然躲在这里唉声叹气。
听见说话声,钱金福抬起头。
“请称呼我钱小姐。”她不认为他们俩已熟悉到可以让他唤她的小名。
安烆没有表示意见,只是轻轻地走过去,头一抬,正好看见天空中的皓朗明月。
“来赏月?”这么晚了,她应该不是来赏花的吧?
她没有心情理他,茫然的眼神望向远处,心想只要不回应,他便会识相地走开。
偏偏他不是这种人,别人越冷淡,他就越想拿更多热情让她糟蹋,不行吗?
他在她身边坐下,开口便问:“在心烦什么?”
闻言,钱金福冷淡的眼神往他脸上射去。
“怎么了?”安烆望了望自己的身躯,觉得似乎快被她的眼神射出两个洞了。
“我习惯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习惯是可以改的。”
钱金福有些呆住。这个脸皮厚到家的男人!“麻烦你到别处去,行吗?”
“福福……”
“钱小姐。”
“干嘛这么计较?”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她没了声音。
“你看起来就是有心事的样子。”
四周依然沉静。
“你说来听听,我可以胜任聆听者的角色。”
钱金福拒绝开口。
“是担心你哥哥吗?放心吧,他看起来不是短命的样子。”
她仍没有说话。
“福福。”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安烆再次如此唤她。
“钱小姐。”她只在意这个。
“妈允许我叫你福福的。”这是他手中的王牌。
“妈?”听他叫得多顺口。
“没办法,叫了这么多天,一时之间改不过来。”他笑嘻嘻地道。
“你要说什么,请一次说完,然后回你房里睡觉,行吗?”她真的不想再和他啰唆下去了。
“你母亲很寂寞,你应该多陪陪她的。”这是他这段日子和老人家相处之后的心得。
“钱家有哪个女人不寂寞?”钱金福喃喃地道。
母亲自从她父亲过世之后,便从原本精明干练的女人,变成一个天天期盼不可能再回家的丈夫归来的女人,她的精神状况因为想念丈夫而每况愈下,现在只能用药物控制病情,这也是她为会将他错认为儿子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也很寂寞?”安烆自动举一反三,“不早说,不然我就早点下来陪你聊聊天了。”
“以前有爸爸在,不寂寞,爸爸死后,还有哥哥在,不寂寞。”现在呢?她寂寞吗?
突然听她冒出这句话,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接着,他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她。
“你干嘛?”她完全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今晚气氛太哀伤,我怕万一我哭出来,会被你看见,这样安全点。”相对的,她若哭了,他也不会看见,避免尴尬。
“你?哭?”钱金福翻了个白眼,嘴角不经意地轻扬起笑意。
发现嘴角竟然笑了,连她嘴角都有些吓着。
“你不相信我会哭?”拜托,他也是人,有感情的好吗?“我弟弟过世的那时候,我是全家大小哭得最惨的一个。”他从早哭到晚,从头哭到尾。
“你弟弟过世了?”原来他也失去过亲人,那种痛她知道。
“看,流星。”安烆忽然指着天空。
钱金福一抬头,果然看见流星划过天际。
“你不许愿吗?”女孩子不都相信这一套?
“哼!”她却轻蔑地以笑。
“很多人说,生命要像流星,虽然短暂,但是灿烂。”这话他听了很多回,“屁话!”每回他都这么说。
闻言,她不禁望着他的背影,期待他说下去。
“弟弟过世的前一天,我还陪着他和他的未婚妻去挑礼服呢。”那一幕还似昨日,常出现在他眼前。“他要结婚了,全集爱都开心地忙着他的婚事,可是,一场车祸就这样夺走了他的生命,原本喜气洋洋的家里,转眼间只剩下哀戚。”我
“我弟弟他什么都好,办事能力又强,为人和善,长得也英俊,还有个漂亮贤慧的未婚妻,我父亲常说,他是他最骄傲的儿子,可是,他却像流星一样,仅仅在瞬间划过天际,随后就消逝了……”
听着、听着,钱金福的鼻子突然涌上酸楚,不是因为他弟弟短暂的生命,而是她想起了父亲。
父亲过世的前一天,她刚以全校第三名毕业,父亲很高兴,还说要陪她去挑部钢琴送给她当礼物,谁知道这样的承诺,父亲永远也兑现不了了……
“好啦,今天就聊到这里。”说完,安烆忽然站起身,“我累了,要回房休息了。”接着他便迈步离开,没有再面对她,连道别也是仅是背对她随意一挥手。
他走后,钱金福发觉自己的眼眶湿湿的。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定在半空中,这个举动是为了什么?
她是想叫住他,请他别走,再陪她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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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和‘安展’交涉了一整个越的成真?”钱金福拿着一迭数据,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然后抬头望了眼各部门的经理。
北区那块地已经被安展拿走一半,想争取另一半又不得罪安家,便必须说服安展合作,对方有北区的地,钱观手中的筹码则是南区这一块,不过,这一点钱锦冠也想到了,接下来就凭个人的手腕。
偏偏企画书写了一本又一本,派出的人员与安展谈了又谈,安展始终没有什么表示。
“这……”经理们个个都低下头去。
最后,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安展好像已经得知我们内部的争斗,他们可能正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等着这块地被我们的斗争炒热。”
“帮我约安展的负责人,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现下她已没有别的办法,希望对方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选择和钱锦冠合作。
“这个……”各部门经理面有难色。“说真的,我们约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那就再约啊!”不然呢?等着输吗?
“但是安展已经答应和钱总见面了。”这是最新消息,他们一直不敢告诉她。
听了,钱金福挫败地垂下眉,“你们去忙吧,我再想想法子。”不过,能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看来这场仗想赢,不仅是靠实力和运气这么简单。
各部门经理离开后,钱锦冠便从外头走进来。
“怎么,还在忙吗?”他装出一脸诚恳的模样,但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她抬起头来。“叔叔。”辈分上及礼貌上,她仍得如此唤他。
“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状似好心地叮咛,“女孩儿家就乖乖待在里等着嫁人,争什么?”
“争一口气。”她也不客气地回道。“让你们知道,没有爸爸,没有哥哥,还有我。”
“钱金福。”他神色一凛,“你们只是入侵钱家的外人,凭什么争,又有哪口气能让你争?”
“要是没有我父亲,钱家的人早就去乞讨了。”她说的是实话。“你说,我该争什么呢?”
“那又如何?你爸爸已经不在了。”已管不了这些事。
“听说你和二叔最近也相处得不是很融洽。”她转开话题,却是变相地提醒他,“小心,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凑来不易,心平气和要紧啊。”
“你……”钱锦冠眼一眯,“这不需要你操心。”
“二叔虽然只有百分之十六的股份,不过加上我们这里,可就远远超过您了,如果不是怕您和二叔兄弟阋墙,其实我该考虑拉拢他,毕竟我们这儿利多,两个女人和我失踪的哥哥,根本成不了气候……”
“你这是威胁我吗?”
“那天你也在游艇上,我想整件事都和你们脱不了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
“要我说,钱澧淮都斗不过我,我还怕你一个娃娃?”哼,他才不看在眼里。
“你怕不怕与我无关,但我要你知道,我会做我该做的、守住我该守的一切。”这是她的责任。
“那你就小心守着吧。”说完,钱锦冠转头离去,狠狠地甩上门。
外头,钱亦展看见父亲从钱金福的办公室走出来,立即上前问道:“爸,你找金福做什么?”
“怎么,怕我吃了她吗?”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钱亦展摇头,“我只是好奇。”
“接下来,该轮到对付她了。”
“为什么?”
“这个丫头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再拖下去,他已经没那个耐性。
“爸,你要对金福做什么?”钱亦展显得忧心忡忡。
“怎么,你还没打算放弃?”
“我对金福……”
钱锦冠瞪了儿子一眼,“想要娶她,就从我的棺材上踩过去。事业、金钱和一个女人相比,孰轻孰重?”
“可是……”
“等到拿回我们钱家的一切,你要多少女人没有?”他真是快被这个儿子气死了。“我现在交代你一些事,你去给我办好。”
“好。”钱亦展只能轻轻叹口气。
没错,金福是漂亮,但不受控制,与金钱、地位一比,她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
钱锦冠在儿子耳边低声说出计划。
“这……”钱亦展的眼缓缓地睁大,面有难色。
“不许出半点差错。”钱锦冠交代道。
他已经等了二十几年,不想再为了这个女娃娃继续等下去,起先他是想笼络安展,把这件事解决,到时候拿到钱观的董座,这小女孩根本就成不了气候了,但没想到安展对这件事不但不急,且一拖再拖,他实在等不了了。
何况日后的变量还很大,他无法确定钱澧淮的生死,他随时有可能会回来。
因此,他得在钱澧淮回来之前把钱观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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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烆在远处就发现那个又躲在角落的身影。
待在钱家,他发现日子过得很快,但看见她的时间却少之又少,她很忙,而且总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走吧。”他走过去,见钱金福抬起头看他,便一把拉过她的手。
“你做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才发现原来这个人还待在她家。
“绑架你能卖很多钱吗?”安烆没有放手,反倒施了点力,紧紧拉住她的手腕。
“你到底想干嘛?”她的力气比不过他,只能让他拉着走。
不久后,他将她塞进车里,然后发动车子离开。
“你怎么有这辆车的钥匙?”这是她哥哥的车子。
“跟汤叔拿的啊,这阵子我都用这辆车代步,你不知道吗?”
“你的脸皮真厚,到现在还留在我家里就算了,连我哥哥的车你都站为己用?”她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把这个人赶走才对。
“在你家吃得好,住得好,又没有人赶我,我当然不走啰。”这个理由很正当。
钱金福无语,望着车窗外。其实她若硬是不上车,他根本也拿她没办法,可是她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坐上车了。
见她无语,安烆露出爽朗的笑,“想听歌吗?还是广播?”
其实,让他留下的是钱澧淮。
他已想起落海那天,钱澧淮跟他说了些什么话——
“麻烦你无论如何留在钱家。”
坐上橡皮艇后,他大气都还来不及喘,就听到钱澧淮这么说。
“我……”他的意识仍有些混沌,接着又听到一句话。
“还是你想要我再把你丢下海?”
拜托,听到有人如此威胁,只要想活命的人都会摇头吧?
“那就是答应了?”
天啊,这种话钱澧淮也说得出口?
“等我回到钱家后,会支付你所要求的一切。”
“为什么?”他不懂。
“因为金福,因为你是安烆,安家的老二……”
然后,安烆发誓自己绝对是被人一拳打昏的。
因为他是安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看来他小看钱澧淮了,他根本从头到尾都知道他是安耀的弟弟。
至于因为金福,这句话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钱澧淮最担心的是妹妹,在敌人眼中,也只剩她这个眼中钉了。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期待钱澧淮会给他什么好处,而是他对这女人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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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烆载着钱金福来到某个港口。
她一下车,便因为冷冷的海风吹拂而瑟缩着身子。
“有点冷。”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背上的外套传来暖暖的余温,她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拒绝。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走吧。”安烆没有回答,只是领着她走在前头。
直到一艘游艇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金福号。
“那天游艇被送到港口时,有船商来家里询问,是否要将它卖了,还是要重新整修,妈……呃,夫人见到我在,就交给我决定,我联络不到你,于是自己做主托船商重新整修,希望我没有作错决定。”
毕竟钱金福有可能因为不想回忆起钱澧淮落海的意外,而想卖了这艘游艇也说不定。
望着眼前的游艇,她的心不由得黯然。
“谢谢你。”这是她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却也是哥哥失踪的游艇,对她而言意义复杂。
“谢谢我,就拿出实际行动吧。”听到她道谢,安烆嘴角上扬。
“实际行动?”她转过头,大眼瞅着他。
“我已经在游艇上放了钓竿和鱼饵了,陪我去海上夜钓吧。”他开口邀约。
闻言,钱金福没有多想,直接点点头,“嗯。”
然后,她轻扬起笑容,忘了前不久她还想把他赶走。
她现在心里好乱,暂时静一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