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单人沙发上,一名男人支颐思索,下巴微敛,阴影笼罩了他半张脸。
过长的浏海掩去他的双眼,更无法从他的眼神看出一丝端倪,整个人沉稳不动如山。
长指轻轻地轻敲沙发把手,似在盘算什么,又像没在想什么。
「现在,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说话啊你!」咄咄逼人的质问,出自一名年过五十,但保养得宜,像四十出头的女性。
男人略略抬眸,望着独立抚养他长大,一手支撑起邬氏江山的母亲,萧云霓。
看见母亲难得一见的抓狂,邬汉文应该觉得头痛,但他却笑了。
垂眼望向桌面,他伸长手,拿起母亲带回来的杂志,以及零零落落的照片,这是本后天即将发行的数字周刊打样,上头写了个非常有趣的报导,他邬汉文,就要当爸爸了呢!
「告诉我,这个女孩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见他不回答,还看着杂志笑了,萧云霓更为光火。
在电信业打滚三十多年,经过许多大风浪,邬氏的「未来电讯」能在业界独占鳘头,以低周波的收讯为诉求,成为亚洲第一品牌,更进军欧美,萧云霓的强势和魄力功不可没。
邬汉文从小就知道一件事——他这个妈,不好惹。
父亲早逝,母亲一肩扛下邬家事业,一个女人在男人的世界里生存,还能让董事们闭嘴,邬汉文很清楚母亲在人后的努力及拚命。
邬家能有如今的傲人光景,并栽培他深造、主持纽约分公司,全是母亲辛苦拚命的为他铺路,因此,他不会违逆母亲的意思。
「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说谎。」他语气一顿,坦白承认。「两个月前我确实跟个不认识的女孩上过床,我醉了,被人下药,我以为她是Joanna,又没有避孕,所以小孩真有可能是我的。」说完,邬汉文静静看着母亲的反应。
听见这番话,萧云霓几乎咬碎银牙,表情虽然很冷漠,但捏瓷杯的手可是泄漏了她的滔天愤怒。
反观在场应该要生气抓狂的未婚妻,即将在两个月后成为新嫁娘的Joanna,竟一脸冷漠,彷佛事不关己。
为此,邬汉文心中已经有底。
「你倒是冷静,我到底是把你教好还是教不好?」萧云霓斜睨了他一眼,气归气,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闯祸,做妈的当然得收拾烂摊子。「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妈要怎么处理?
邬汉文不动声色,望着桌上的照片。
先是雍容华贵、全身名牌的Joanna,她美得像朵盛开的红玫瑰,在昏暗不明的夜店中饮酒作乐,大声笑、大口喝酒的照片身旁有他服侍在侧。
在回国准备结婚这段期间,喜欢跑夜店的Joanna上了无数回八卦杂志,妈对此不太开心,认为Joanna抛头露面尽是负面形象,实在丢邬家的脸。
而与之比对的照片,全都拍得很丑很糊,数字周刊偷拍绝对不挑好看的照片,那被拍坏的少女,五官模糊、衣衫俭朴地站在路边等公车,未带伞让雨淋了一身,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只被遗弃在雨中的小狗。
这个女孩「可能」怀了他的小孩,即将发行的周刊爆料这则新闻。
周刊是一定会如期发行,可想而知,这则绯闻也一定会闹得全台湾都知道,可为了保护他不惜一切的母亲,会怎么对付她呢?
求求你,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
她哭着乞求他的模样,再次浮现眼前。很少有同情心的邬汉文,突地闪过一抹不忍。
母亲的手段不会太温柔,这样不妥。
「妈,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他留了张名片给那女孩,甚至在名片背后留下了私人电话号码——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呢?如果是要钱的话。
「你闭嘴!你会处理事情?」强势的萧云霓冷哼,用着斩钉截铁的语气道:
「给我问问Joanna,这婚她要结还是不要结?别给我拖拖拉拉的,要跟不要两个答案而已,没有这么难。一句话都不说,鬼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当然可以用英文直接问Joanna,但她不愿意。她不喜欢Joanna这个人,更讨厌她目中无人的态度!
跟母亲发生争执,邬汉文可以吞忍。但未婚妻扫来愤怒的眼神,则让他皱眉,没理会给他脸色看的未婚妻,他直问母亲一个他忍了很久的问题。「妈,你就这么不喜欢Joanna?」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喜欢一个连沟通都不能的媳妇?」连说几句讨好婆婆的话都不会,她实在看不见这个准媳妇的诚意。「老婆是你娶的,你喜欢哄着她随你去,我不奉陪。」强势的萧云霓冷笑道。
抛下这些话,她像火车头似的离开,边用手机联络助理,做危机处理去。
大厅只留下他和自始至终沉默的未婚妻。
「你就让你母亲牵着鼻子走,我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看得出来,她在幸灾乐祸!我听你的话回来台湾,结果你完全没为我想!」
一等他母亲走后,Joanna开始大发脾气,冲到他面前,大声咆哮。
又长又快的英文,抱怨着她的不满,而邬汉文却像个旁观者,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不复美丽。
此刻的他,没有生气,只是冷眼看她一人唱作俱佳地演着独脚戏。
「你说完了?」冷冷地看她撒野,他只有这一句。「如果没事我要忙,你安静点。」
「你什么态度?」Joanna被彻底激怒,抓狂怒吼。「做错事情的人明明就是你!现在是怎样?你说清楚啊你!」
「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让我母亲喜欢你,结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邬汉文语带谴责。「至于我做错事情——Joanna,那不正是你造成的?」
他不再哄着她了,不带着宠溺的笑凝睇她了。
恋爱三年的男友,从来不曾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一直以来,他把她当成公主,哄着疼着爱着,不曾真正对她生气,就算她流连夜店,喜欢用烂醉犒赏自己工作一周的辛劳,邬汉文仍包容,甚至陪她一起过她喜欢的夜生活,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像他这样对她好。
但不一样了,因为那一夜之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意识到,两人的感情正面临极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