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rprise!」
Surprise?朱朗晨没被惊喜到,只是有点呆愣地看著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方言欢。
「咦?你今天怎么没去打工?今天的寿星跑哪里去了?」
「我们老板和老板娘到南部探亲——」他倏地打住。「什么寿星?谁生日?」
「小吕啊,还有谁。」
她生日?朱朗晨讶然,但随即想到还没请客人进门,赶紧让方言欢入内。这时,他才看见方言欢身後还有一名身材颐长的英俊男子。
「这位是?」
「啊,忘了介绍,这是周均岚,我跟小吕的好朋友,你叫他阿岚就行了。阿岚,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阿晨弟弟,很帅吧?跟你有得拚!」
「你好。」
「你好。」朱朗晨与对方握了握手,只觉得这位名男子笑得温和亲切,让人很有好感。
「小吕!」方言欢喊道。「Surprise!我跟阿岚特地来为你庆生,怎样?有没有很感动?」
刚下楼的吕飞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每年都要搞这个?」
尽管嘴上这么说,朱朗晨看得出来,她并不介意。
「生日是大事,什么搞,多难听!」方言欢没理会她,带著大包小包进入客厅。「我们在客厅坐好了,这里比较宽比较舒服。」
毫不浪费时间,方言欢把带来的食物和蛋糕都放在长形的茶几上,周均岚也将带来的几瓶红酒摆出来。在方言欢的指挥下,朱朗晨很配合地从厨房取来餐具和杯子。屋里没有高脚酒杯,用的是喝水的玻璃杯。
四人吃喝了一阵,方言欢把蜡烛插在蛋糕上并点燃,然後逼两个男人跟她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吕飞絮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好几杯酒的关系,还是因为这种场合让她感到别扭。
「来来来,寿星吹蜡烛,恭喜你满二十八,人家不是说二八佳人吗?是个好数字。」方言欢也在酒精的作用下,声音比平时还亢奋。
「方姊,二八是十六岁。」朱朗晨好心纠正,也不枉多年的中文私人家教。
吕飞絮泄好友的底。「她以前就常常补考国文。」语毕,她迅速吹熄蜡烛,免得被逼著许愿。
周均岚问:「小吕不是二十九吗?」
「No、No、No。」方言欢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们女人只算实岁,小吕小我十个月,那我就是二十八岁又十个月,四舍五入後就是二十八,了吗?」
那还叫四舍五入?朱朗晨和周均岚对视一眼,又看她一副「敢说不我就跟你拚命」的模样,皆乖乖地点头。
趁方言欢切著蛋糕,周均岚移到吕飞絮身边坐下,给她一个看来颇有分量的大盒子。「生日快乐。」
拆开包装过的盒子,吕飞絮脸孔一亮,里头是一套阿嘉莎·克莉丝蒂的小说。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一套书?太棒了!」非常罕见地,她高兴地揽了下周均岚的肩头。「谢谢!」
「你喜欢就好。」
朱朗晨吃著蛋糕,脸色阴沈地看著对面的两人。
他对周均岚的好感正急遽下降中。
送礼物就送礼物,有必要坐得那么近吗?为什么还不赶快回到原来的位子?
还有那个吕飞絮也是,不过是一套书,以後他送她一百套都没问题,跟男人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她不知道她这样脸蛋嫣红的样子容易引人犯罪吗?
「我的礼物要等明天,我明天休假。」方言欢的声音打断朱朗晨的腹诽。
「不用了啦。」吕飞絮挥挥手。
「不,我坚持。」方言欢笑得神秘兮兮,随即又举起酒杯。「小吕来,乾杯!」
「方姊,她已经喝够多了。」见吕飞絮的说话语调已有变化,朱朗晨赶紧阻止。
「大人喝酒,小孩子不要插嘴。」果然,吕飞絮醉了。「来,欢欢,敬我们的友谊!」
「敬我们的友谊!」
「她们每年都要这样疯一次。」周均岚解释。
「你倒很清楚。」话一出口,朱朗晨愣住。这么酸的话是他讲的吗?
周均岚却在短暂的讶异之後笑了,笑得像刚发现新大陆。
为掩饰尴尬,朱朗晨垂眸啜饮手中红酒,旁边又传来方言欢的声音。
「小吕啊,看在交情的分上,你就把你的第一次给了谁告诉我吧,不然我死都不瞑目啊~~」
「什么第一次?」吕飞絮茫然。
方言欢拿了粒花生米丢她。「还有什么第一次?女人的第一次啦!」
朱朗晨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看来方姊也喝多了,居然当著两个男人的面聊这种事!虽然说,他也好想知道……
「那个第一次喔……」吕飞絮双手捧著杯子,傻笑。「我没给出去啊,你白痴喔,我又没男朋友,要给谁?」
朱朗晨意识到自己正咧著嘴,赶紧敛起笑容。他高兴个什么劲啊?
「你前阵子不是跟我说你不是处女?!」
「骗你的。」吕飞絮又喝一口酒,笑得很得意。「谁教你说什么老处女都会变成像我一样怪!」
「你本来就是怪咖啊!」方言欢再丢一粒花生,随即又举杯。「来!敬怪咖!」
「不,我是怪咖中的怪咖,请叫我怪咖女王!」
「依照惯例,她们会喝到其中一人倒下为止。」周均岚莫可奈何地看著两个拼酒的疯女人,只能摇头。
朱朗晨已经满脸黑线,喝醉酒的女人真可怕。
最後,先倒下的是吕飞絮,她已经靠著沙发睡著了。方言欢则正用手指挖蛋糕上的樱桃吃。
「小吕,别在这睡,会著凉。」周均岚轻声唤她,但後者一动也不动。
「唉,你抱她上楼就好了,她也没几两重。」
那怎么行?!
「我来吧!」朱朗晨想也没想地出声。
周均岚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俊脸上又露出迟疑的表情,似乎认为这样不太妥当。「这……小吕毕竟是女孩子……」
「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要是想对她做什么早就做了!」朱朗晨很受冒犯。
周均岚笑了。「那就麻烦你了,来,欢欢,我送你回家。」
在朱朗晨的协助下,周均岚扶著东倒西歪的方言欢到屋外,将她在金龟车的乘客座上安置好之後,他向朱朗晨告别。
「慢走。」朱朗晨略微僵硬地回应一句,便转身回到屋里。
周均岚看著他的背影,觉得无奈又好笑。
唉,继欢欢的男朋友祁先生之後,他好像又一次被误会了。
他摸摸鼻子上车,看了一眼喝太多的方言欢,又不由得苦恼了。
这下子,祁先生不把他剥掉一层皮才怪!
朱朗晨回到屋内,却发现吕飞絮正努力坐起来,一脸迷茫地四处张望。
「欢欢呢?我们还没拚出胜负……」
醉成这样还想喝?朱朗晨没好气。「他们两个都回去了。」
「谁喝赢了?」
「你。」怕她再喝,朱朗晨面下改色撒谎,伸手扶她起来。「走,我送你回房间。」
吕飞絮咯咯笑,「我年年喝输,今年总算赢了——你站稳一点好不好?这样晃来晃去我看了头很晕耶。」
明明是她自己醉得东倒西歪。
「你小心一点——啊!看路啊!」见她绊了一下差点扑倒,他赶紧撑住她。
看她根本连站都站不好,朱朗晨二话不说地把她拦腰抱起。
本以为要费一番周章应付她的抗议,没想到她竟温顺地往他怀里钻。
「小时候我爸也这样抱过我耶。」
她爸?!朱朗晨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女人醉酒时居然像小孩子一样。
纤瘦的手臂环著他的脖子,红通通的脸颊贴在他胸前,她的身体轻盈、柔软,散发著一股夹著香皂味的淡淡幽香,朱朗晨不由得心中一荡,口乾舌燥起来。
慢著!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赶紧甩开那种下流的心思,逼自己心无邪念地走上楼梯。
怎知到了二楼,她就没那么乖了。
「我不要回我房间,我要去我爸妈那间!」
「你该上床睡觉。」
「我、要、去、那、一、间!」吕飞絮指著父母的房间,固执坚持。
「好好好,那一间就那一间。」朱朗晨怕她发酒疯,立刻投降。老天为证,他这辈子还没这么迁就过哪个女孩子。
他进入房间,开了灯,将她放在床上,并替她摘下眼镜,脱掉鞋子,正要替她盖上凉被时,手被揪住了。
「我要听『小星星』。」她忽地命令。
嗄?朱朗晨傻眼。要他唱歌吗?
「我唱歌很难听……」人毕竟不是万能,歌唱这一项正好是他的死穴。
「谁要听你唱歌!我要听用钢琴弹的『小星星』。」
朱朗晨身体一僵。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她不高兴了,「你知不知道『小星星』啊?就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那首……」她哼了几句,又说:「不过我妈弹给我听的是比较复杂又更好听的『小星星』。」
是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朱朗晨推测。
可是……三天前他试过萧邦,却连一首曲子都无法弹完,他办得到吗?一阵恐慌在他胸中升起。
见他不说话,她赌气似地说:「算了,不要你弹了,还是我妈最好,每次睡觉前都会弹那首给我听。」
应该是她小时候的事,她一定是想念她母亲吧……
朱朗晨看著那张黯然的脸庞,胸口蓦地一紧。若非喝醉酒,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在人前显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忽然间,他有一股为她弹奏的冲动,只要能抹去她脸上那种令人心疼的神情,他愿意试试。
目光转柔,他轻声道:「你躺好,我弹给你听。」
「真的?」她露出惊喜的笑容,却没听他的话躺下,反而对著钢琴的方向趴在床上,手撑著下巴,两脚在空中晃来晃去。「那就快点弹!」
朱朗晨在立式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移开防尘绒布,深吸了一口气。
他迟疑地按下琴键,把熟悉的乐章弹奏出来,那并不难,因为他过人的记忆力,早将乐谱背得滚瓜烂熟。
然而这时,他想起总是要求他拿第一的父亲,他想起指望他替她圆梦的母亲,他想起的还有……与汪勤的最後一次会面。
双手骤然停下,瞪著黑白相间的琴键,他冷汗涔涔,仿佛眼前的乐器是只吃人的怪兽。
不,他还是不行,感觉完全不对——
「你弹得一点都不好听,脸臭得要死,哪有人弹得像你那么痛苦?一点都不像我妈,她弹这首歌的时候都很快乐。」
朱朗晨身子一贯,转过头,对上的是那张醉意醺然却满是失望的脸。
快乐吗……
她说得没错,这是首可爱、轻快的曲子,若是他心中满是阴霾,要怎么弹出其中的意境与味道?
他这时想起,自己幼时也很喜欢「小星星变奏曲」,即使孩童时期难免犯了不少技巧上的错误,但是那时候,光是弹奏这首曲子,便让他开心无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单纯的喜悦消失了呢?
「我不要听了,听了难受!」她开始耍起任性来。
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看得她有些火大。「你干么盯著我看?」
「我再弹一次。」他最後只道,话中却有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坚定。
将注意力再转回钢琴,他静默片刻,然後按下琴键。
这一回,他屏弃所有杂念,想像自己只是个孩子,心中只有喜悦再无其他,然後慢慢地,美丽的音符自指下流泄出来。
从最朴实无华的开头,进入逐渐复杂的旋律,他再次转过头,瞥见的是她脸上那抹从惊奇转为欢喜的神情,他朝她笑了笑,拉回视线,体内遗忘许久的热情,在指下迸发出来。
慢慢地,他忘却周遭一切,沈浸在乐章里,与音符共舞,享受著这场饗宴。
一曲终了,朱朗晨一动也不动地坐著,胸口却是波涛汹涌。
有多久了,他不曾弹得如此畅快?
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美好,仿佛找回了遗失已久的自己。
带著一种异常平静而感恩的心情,朱朗展转过身,正想开口,却见床上娇小的人儿已安静地趴在床上,只剩细微的呼吸声。
他来到床边,看著睡得正香甜的吕飞絮,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听他的演奏听到睡著。
以极轻、极小心的动作,他扳正她的睡姿,替她盖上凉被。
她的脸颊仍泛著迷人的红晕,粉色的唇办微微地往上弯成一个角度,模样是那样娇甜可人,像是在等人一亲芳泽。
於是他俯身,吻上那两片诱人的粉嫩。她的唇,温温的、软软的,带著—丝酒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更深入品尝。
忽地,她动了动,他一惊,霍然对上一双眼睛——睁开的。
吓!朱朗晨魂飞魄散,往後飞退三大步。
他干了什么?!他、他、他居然趁她不备的时候偷吻她!
这下完蛋,她不把他大卸八块扔到外面喂狗才怪!
他瞪大眼与她对视,心跳如擂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等著死刑的宣判。
她只是看著他,动都没动。
然後,神迹出现了。
她闭上眼睛,翻个身,继续睡。
朱朗晨几乎全身虚脱,半秒都不敢停留地冲出门外。
真的会吓死……
靠著门板,他释出一大口气,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镇定下来。
然而,当他想起刚刚的那个吻时,心脏又开始乱跳了。
朱朗晨下意识地摸著嘴巴,俊脸出现一种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好像……喜欢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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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宿醉的吕飞絮还未完全清醒,就被方言欢拖出门。
「变身?你有毛病啊,又不是狼人变什么身?」捷运上,吕飞絮瞪著方言欢,只觉得脑袋瓜不但昏昏沈沈的,还有点痛。
「不管,反正今天我一定要帮你摆脱这副鬼样子,安啦安啦,今天的费用全部我出,这就是我送的生日礼物。」
那不是重点好吗?!
吕飞絮看著眼前的女人,感到不可思议。平平是喝醉酒,为什么这个女人现在活蹦乱跳的,而她却难受得像只剩半条命?
「你家祁先生是没有好好『爱护』你还是怎样?你怎么精力那么旺盛?」
「少乱讲!」方言欢打了她一下,嘻嘻笑。「我们可是『性』福得很。」
吕飞絮无言,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昨天晚上是阿岚送我上楼的吗?」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爸妈房间里,还有人替她盖上凉被。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耶……」方言欢侧头想了想。「好像阿岚本来要抱你上去的,後来又没有……啊!阿晨弟弟好像说了什么,然後我跟阿岚就走了。」
真的是他?
这么说,昨夜伴著她入睡的钢琴声并非出自想像。
是他送她上楼,又弹「小星星」给她听……
心中的怀疑被证实,吕飞絮只觉得胸口有种陌生的悸动,难以平静。
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竟教她莫名心慌。
这时,方言欢极有朝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到了!」方言欢拉著她下捷运。「我们先去逛逛,买两件像样一点的衣服。」
「我不缺衣服。」
「拜托~~你身上穿的这些算衣服吗?算我求你好了,姑奶奶,求你换掉身上这些破布吧!再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找不到男人的啦!」显然曾经抱著独身主义的方言欢,在找到自己的真爱之後,开始认为好友也该寻得自己的幸福。
「我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穿。」吕飞絮嗤之以鼻。「我穿衣服又不是为了给男人看。」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方言欢翻眼。「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打扮好了,好歹替别人的眼睛著想一下吧,真不知道阿晨弟弟跟你住了这段时间,眼睛怎么还没瞎掉?」
吕飞絮一下子沈默了。他会认为她很丑吗?
但立刻她就甩脱那个疑问。去去去,她何必在乎他怎么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也的确需要买新衣服,家里的那几件都快穿烂了。
「买衣服就买衣服,我的衣服也旧了。」可不是为了男人。
「谢天谢地!那我们先到百货公司看看,现在还有不少时间,我跟设计师约了三点。」
吕飞絮立刻警戒起来。「什么设计师?」
「发型啊。」方言欢神情很无辜。「我不是跟你说要变身大改造吗,总不能衣服穿得漂漂亮亮却顶个鸡窝头吧?」
「方、言、欢,你不要得寸进尺!」
「安啦安啦,那个设计师超赞,肯定把你弄得美美的。」
「你还有什么其他阴谋?统统给我招来!」
方言欢只是笑,笑得很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