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她退了一步。“不是教你擦自己?”
“我是怕我擦完之后,帕子脏,就不好让你擦脸了。”他说得理直气壮。
“不消你忙,我自己有。”边说,她边从怀里掏出索帕。这东西她本就随身带着,哪有跟人借的道理。
可韩天鹤哪依。
“不成,是我先把帕子拿出来,你得先用我的——”他就是让自己的帕子染上她的香汗,想想自个儿怀里藏了她用过的帕子,哎呦,那可真销魂。
“胡搅蛮缠。”
她横他一眼,帕子还没碰到她的脸,他已一把抢了过去,直接往他头脸上擦。
“你这人!”她气得跺脚,哪有人自己帕子不用,硬要扯人家的来替!
现下,她的帕子已被他汗水染湿,就算他肯还她,她也决计不会再往脸上抹了。
“现在只剩下一条干净的帕子了。”他毕恭毕敬地把他的帕子呈上,兼还行了个大礼。
她坚决不收,可又狠不下心硬把帕子一拍落地。瞧一方素白的帕子下,还绣了只昂飞的鹤——虽说红萼并不迷信,可把象征他的信物打落地上,怎么想都不是个好预兆。可要收下,她又老大不愿。
见她犹豫,他忽地明白她用心,心头一甜,主意自也迸现。
“跟我来。”他手一挽拉住她,半央半求地将她带往暗处。韩家园子大,三步五步就是一个僻静之地。
她还来不及挣扎,两人便已站定。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她开口先啐。
“就是知道光天化日下不好拉拉扯扯,才会带你来这儿。”他收下刚从她手里多来的帕子,又拿自己的凑向前。“来嘛,把汗擦擦,万一受了凉,我会心疼的。”
虽然他的话颇为受用,可她个性向来矜持,心里再怎么喜欢也不会显露在脸上,更不会顺他的意接来帕子一用。
韩天鹤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点小女儿心事他当然猜摸得透。
她既不肯接,当然由他主动。
一手拉住她皓腕,一手拭过她额头眼角。刚开头红萼还想闪躲,实在熬不过他缠劲,最后好是定定站着,任他把脸上汗珠拭得干干净净。
见她乖巧,韩天鹤心里又甜。“这样多好,我不懂我们为什么老是吵吵嚷嚷的。”
她眼珠儿一转,瞪着他道:“你嫌我脾气坏?”
“我从没这么想过。”他老实招认。“而且,我觉得你生气的样子很美——啊,我不是说你不生气的样子不美,我只是觉得,你跟平常姑娘不一样,平常姑娘生气气来,活样夜叉恶鬼似的。可你没有,你就算生气,还是一样可人。”
他几句话搅得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感觉就是他说的这样子。可她又不好意思承认,那句话里的“西施”,便是自己。
“不听你瞎扯。”说完,她身子一转,打算走人。
他却一箭步挡在她面前。“再待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
“你每回都这么说。”她眸里含怒地娇瞪。“不是再待一会儿,就是再说两句——”
“我承认,我不老实。”他举起双手做了个告饶的手势。“我心里真正想说的,是希望你永永远远待在我身边,再也不用顾忌旁人的眼光。”
他虽没直白说出求亲两字,但刚才两句话,意义已相去不远——她当然听得出来。
她别开头轻轻扯着自己衣袖,心真有些着慌了。
应该做什么反应?她只觉得自己脑门发胀,心窝一怦一怦,好似快从喉口跃出来了。
见她低头不答,他大着胆子握住她手。白鸽似的小手惊慌地一抽,可他仍旧牢牢握着,不让它有机会脱逃。
“别这样——”她窘极地拒绝,担忧随时可能经过的韩家佣仆。
“你放心,不会有旁人。”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开口便直中她心事。“我很久以前就吩咐过了,只要我进来花园,不管是谁,都不许过来打扰。”
原来是他吩咐过了!她涨红脸,她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他一来,园子就突然间变静了。这园子恰恰就在几个跨院中间,平常很多佣仆走动的!
“你这么交代,他们会怎么想我!”她猛一抽手,捶着他胸口泄恼。
“没人敢胡乱想睨。”他打包票。“他们只会笑我这个主子不中用,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一直没法把你哄进门当我的新娘子。”
“谁要当你的新娘子!”每次一觉得窘,她就想逃跑,但也每次都会被眼明手快的韩天鹤拦下。
“糟糕。”他涎着脸闹她。“你不肯当,但我非要娶呢,怎么办?”
“你少胡闹——”她搪他。“让开,我该回去了。”
“我不让你走,除非你给个说法教我心服口服。”边说,他两只手同时环住她,两人就这样胸贴胸的,肌肤是靠在一块儿了。“你说,你舍得说这种话惹我伤心?”
最后这两字,让她一下抬起头来。
韩天鹤的眸里,有着疼,有着难受,还有——满满满满的包容与怜惜。
“我这一辈子最渴望实现的愿望,就是娶你进家门,给你一个温暖又包容的安心处。可惜我一直表现得不好,不是弄坏你东西,就是粗心大意惹你生气。”
这又是在干么?她抿起小嘴。昨儿不是才说过,她没怪过他啊。
他侧着头靠近她脸。“你是因为我不争气,才说不肯嫁我?”
直被他给问住了。她看着他,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
“还是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想嫁我?”他费劲心思,拐弯抹角,就是想问这两句话。
红萼忽然察觉到他用意,脸一瞬间涨红。“你这人……一天不说浑话会死是不是?”
“我是一天不见你会死。”他笑着搂住她要。“好嘛好嘛,别恼别恼,我准备小礼准备跟你赔罪。”
“谁稀罕。”她扭着身子。“快放开我。”
“我舍不得放,要你自己想办法脱身。”他当真吃定她了。
“你以为我办不到!”她脚一跺,矮着身子想钻出他怀抱。
他就趁这个势,在她颊边啄了一记。
“你!”她气呼呼瞪人。
“我说过,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他眼调皮一眨,凑脸又是一亲。
可恶可恶可恶!她又羞又急扭着身子,可当发觉他怀抱越收越紧时,她气得直捶他胸口。“你坏,你欺负我!”
“天地良心。”他不怕疼地紧紧环着她。“我是疼你、喜欢你,喜欢到脑袋发昏、心头发紧,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仰起头来瞪他。“那你还这样不尊重我!”
他才不会被她的质问吓退,因为他早知道了,她心底是有他的。“你抚心你当真不爱我抱你?”
“我——”她脸一窘。
“你怎么样?”他脸逼近。“你真敢对天发誓,我亲你抱你的时候,你心里没有一点欢喜?”
他这声问,当真把她给问住了。她脾气虽然倔,个性也有些别扭,可说谎这椿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说啊,你要真敢说你没丁点喜欢,我从今以后就不碰你——”
被他逼急了,满腔的恼一下上窜,竟然化成眼泪冒了出来。
这人——坏透了!她的手再一捶他胸,接着呜咽一声,豆大泪珠滚滚而下。
一路盯着她的韩天鹤,怎可能没察觉。
“嗳嗳,红萼,别哭啊……”
“还说。”她哭得很凄凄切切。“每天都这样欺负我,我真不知道我是得罪谁了,天天要受你气!”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两人认识以来,她在他面前掉泪的次数,五根指头还用不完。“我跟你赔罪,以后那些我不问了,你别恼、别气了。”
她梨花带雨一吸鼻子,那带点儿娇的姿态,看得韩天鹤心里又是甜又是疼。
“我知道我刚那么逼你是过分了,可我实在不得不说一句,我好担心我们在这样磨蹭下去,到我头发花白了,我仍旧是光棍一个。”
她本想答“嫌我磨蹭,不会娶别人去”,可话到口里她才心惊,这真是自个儿的心意?她当真想见他跟别的姑娘在一起?
一股酸意直往心上涌。她这才发觉自己脾气太冲了,心事还没理清楚,就急忙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不是真的无所谓,仔细一想,还真不敢断定。
这么一想,愧疚和不安就跟着上来了。想想自己,似乎太倔气太莽撞了一点。
见她垂头不语,他想,刚才的话,或许她听进去了。
“我帮你擦擦眼泪。”他掏出自己的帕子,端着她下颚,好生仔细地拭掉她泪痕。
这么近睇着他眉眼,她眼神有些漂移,一时不知该把眼睛往哪儿摆去。
他那双眼是那么温柔,闪闪亮亮的眸子,里边净是对她的喜欢。他那管鼻,是那么的直挺,还有那张嘴……一想到那张嘴曾经怎样地贴着自己,她脸儿又红了。
不知什么时候,擦着她脸儿的帕子已被收起,可他的手,依旧端着她的下颚不放。
“红萼……”
他这一唤,倏地让她回过神来,她急急眨眼,有些惊讶他几乎就贴在她面前。
“你——”想干么?她一句问还梗在喉间没说完,他那红似桃花的唇突然覆下。
这个吻又甜又轻,没有头一次那么猛烈,她羞惧的心稍平静下来,接着春姊昨天说的那些,又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男人在喜欢你的时候,总会喜欢摸你碰你,你别看我夫君静静的不太说话,他第一次亲我的时候,快把我给我吓坏了,心里直怨我娘怎么没告诉我,男人会把舌头往我嘴里钻?”
“还有,被喜欢的人亲啊碰啊,是件很舒服的事。开头我也不习惯,觉得害羞别扭。可久了之后我发现,不只男人喜欢碰女人,要是女人真喜欢那个男人,心里也是会渴望凑过来好好摸一摸他的——”
见着她没反抗,韩天鹤胆子徒生,趁着她一次喘息的机会,悄悄探索她芳香柔软的唇内,再轻轻吸吮那丝滑的舌尖。
“红萼。”他闭上眼睛喃喃,觉得心满得像能飞起来似的。这是她头回不抵抗地接受他。他感动地亲着她唇角、下巴,再来是她纤长的颈脖。
“你好甜啊——”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真想这样亲着你抱着你,一辈子不松手——”
被他吻得酥茫茫的红萼,好半天才意会他说了什么。
“好了——不要了——”撒娇似的,她抬手往他胸口一捶。
“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他亲着她耳朵,陶醉地吮着她珠似的耳垂。
红萼敏感,他每朝耳边吹气,她鼻里就是一哼。
而他,当然不可能放过。
“别——”她求饶央着。他这样玩她,她两条腿都发虚了。
“我喜欢你的呻吟。”他鼻尖蹭她脸颊,说着,他又朝她耳朵轻咬了口,再细细舔着她纤巧的耳廓。
“啊——”一声呻吟自她喉里逸出,手指就搭在他肩膀上。
韩天鹤趁势一环,把她整个人牢牢抱抵在树干上。
“你……你想做什么?”抬头俯望着他的眼睛,红萼表情惊羞。
“我想碰你、想亲你,想把你绑回我房里,一辈子不让你下床。”他一边说一边蹭着她胸口,沁鼻的体香还有那比嫩豆腐还细软的身体,真真要逼得他发狂了。
可他知道,他这么做,会让红萼害怕的。瞧她,现在不说睁着一双又惊又惧的大眼睛在看着他。
“你放心——”他额贴她胸口叹了一声。“再怎么难忍,为了你,我也会打落牙齿和血吞,硬是咬牙忍过去。”
“干么说得可怜兮兮?”
她还不懂被挑起欲0望的男人所承受的煎熬。他也明白,在男女情事方面,她还是个懵懂小孩。
不能怪她。只能怪自己爱惨了她,才会左支右绌,分外为难。
深深吐了口气,他极其不舍地将她放回地面。见她一副不知该开心还是失落的表情,他又向前亲了她一口,万般煎熬——却又无比甜蜜。他心想。
“天鹤?”她困惑地看着他朝后退开,她有种感觉,他的举动他说的话,她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手指恋恋地抚过她眼角。“小心我忍不住一口吃掉你。”
“胡说什么!”她瞪他一眼。她听不懂“吃”的意思,只当他在说浑话。
“你啊,真是老天爷生来折腾我的。”他吁口气,强逼自己后腿一步,以免自己又控制不住地缠上去。眼下这时辰,该是她回去的时候了。“明后两天钱庄有事,白天可能赶不及回来见你——”
“没关系,”她抢着话。“尽管忙你去。”
“我有关系。”他一拧她鼻。“要我一天不见你,日子怎么捱得下去。”
“瞎说。”她嗔。可是眉眼,却漾满喜悦。
“总而言之,夜里我会找你,先别拒绝。”他按住她欲说话的嘴。“不会花你太久时间,我真是想看看你,跟你说上一、两句话。”
她仍旧摇头。“可是你这样,白天忙,夜里又没办法早点休息——”
“担心我身子捱不住?”他望着她笑。
贫嘴。她瞪了他一眼,不想说谎,只好闷不吭声,算是承认了。
“放心,”他挽起她手捏捏。“我自有斟酌,再来,我也舍不得你为了等我,夜里不好安睡。”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啐他一句。“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等你啦?”
“你会等的。”他敢打包票。
见他如此自信,红萼又羞又气。“不跟你瞎扯,我要回去了。”
“好。”他知道自己已经耽误她了。“我等会儿还有事,不能送你,你自己路上小心——”
“谁要你送。”她身一转走了两步,才又忍不住回头。“你路上也要小心。”
“我会的。”望着她,他笑得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