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跟你老婆离婚?」
有人按捺不住了。
柯牧宇合上文件夹,背脊放松,往后埋进办公椅背,峻薄的嘴角挑起,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宋绮红,他的前女友,现在是他的首席秘书,外表艳丽出色,妆容精致,身材火辣,紧身A字裙将那双曾经令他流连不已的美腿衬托得更加修长窈窕。
但她身上最有价值的不在那双性感美腿,而是她颈上的那颗头脑。与他同样出身美国长春藤名校的她,当年在学校可是风靡校园的顶尖才女。
可就算她才貌兼具又如何?吃起醋来的尖酸模样也不过就是一般女人。
「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又有记者要约访你跟你老婆了!」宋绮红不愉地翻个白眼,失去闲情的眉宇也同时失去魅力。「我说你们明明就是契约婚姻,到底要在人前装幸福到什么时候?搞得现在大家都说你们是一对模范夫妻,上个月才上过杂志专题报导,今天又有电视台谈话节目要约访……真是的!够了没啊?」
「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柯牧宇端起她送进来的现煮咖啡,闲淡地啜饮。
「我不是说过了吗?像那种约访以后拒绝就是了,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出那种锋头。」
「你真的不喜欢吗?」她轻哼。「我怎么觉得你很享受媒体赋予你的这种爱家爱老婆的好男人形象?」
「爱家爱老婆,不好吗?」他故意笑问。
果然惹恼了她。「问题是这一切根本是假的!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爱简艺安,而且你们的契约婚姻,也差不多要到期了吧?」
是快到期了。
他好整以暇地转钢笔。「我没去确认日期,不过应该还有一个月吧。」
「什么?还要一个月?」她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怎么,你好像比我还着急?」
宋绮红听出他话里的嘲弄意味,略显狼狈地咬了咬唇,她思索两秒,倾过身,胸前两团玉乳在他眼前形成一道美妙的风景,右手挑逗地翻弄他衣领。「你惩罚我够了吧?牧宇,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可这两年你折磨我还不够吗?」
折磨?这也太言重了吧,只能说是小小的教训。
柯牧宇懒懒地扫一眼她引以为豪的丰胸,然后技巧地格开她的手。「别这样,你忘了吗?我可是个爱家爱老婆的男人。」
她顿时感到难堪,叹息哀怨。「柯牧宇,你真是冷血恶魔,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心爱过我。」
他抿唇不语,对她的指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就算他冷血吧!谁教两年前她胆敢劈腿悔婚?背叛他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他下逐客令。
她咬牙,不情愿地转身,临出门前,又回过眸。「牧宇,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吧?」
「……」
「凭我的资历跟能力,有多少大公司抢着聘我去当主管,可我偏偏留在这里当一个不上不下的副总裁秘书,你不会不晓得为什么吧?」
「……我知道。」他总算有反应。
「知道就好。」她这才舒展眉宇,朝他抛来一记妩媚的凝睇,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许诺。「我会等你。」
他目送她的背影,隐忍片刻,灿烂如阳的笑容倏地破云而出,就像个淘气少年,因为精心布置的恶作剧得逞,那么可恶又那么神气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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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帮我接牧宇。」简艺安握着话筒,吐落客气的言语。
「不好意思,副总裁正在开会,你是……夫人吧?」线路那端传来的嗓音波动着一股娇媚。
简艺安听出这声音正属于丈夫的首席秘书,菱唇一抿。
「夫人要留话吗?还是我请副总裁开完会后再打电话给你?」宋绮红有礼地问。
「不用了,只要帮我提醒他,今晚是家庭聚餐,请他别忘了。」
「放心吧,夫人。」宋绮红娇笑。「牧宇——副总裁不会忘的,因为我每天都会提醒他该做的事啊!」
好厉害的女人,一句话透露两种玄机,脱口直呼上司的名字,暗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每天提醒他该做的事,表示他公私生活都在她掌握之中。
看来她老公身边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啊……简艺安暗暗冷笑。
这已经不是两人初次交锋,为了暗示自己与上司不寻常的关系,宋绮红甚至几次藉口送文件,来他们家叩门,虽然牧宇接过文件后,总是立刻命她离开,但两人之间有暧昧,无庸置疑。
「那就麻烦你费心了。」简艺安保持一个贤妻该有的风度,轻轻挂上话筒。
有片刻,她只是恍惚地坐在沙发上,胸口隐隐地闷着,连自己也不确定在痛什么,直到一道苍老虚弱的声嗓拉回她思绪。
「艺安,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凛神,回头望向公公柯承恩。自从他两年前被医生诊断出得了癌症,便处于半退休状态,虽然还是挂董事长职衔,但实际业务经营几乎都已经放手交给独子及专业经理人打理。
「爸,你午睡醒啦?」简艺安起身,体贴地扶着公公在沙发落坐。
「不是昨天才来过吗?怎么今天又来了?」柯承恩慈爱地望她,他一向待人严苛,唯有面对这个乖巧的儿媳妇时,才能坦然表露属于长辈该有的温暖。
「我多来陪陪爸,不好吗?」简艺安嫣然巧笑。「而且今天晚上是家庭聚餐,牧宇也会来。」说着,她提起茶几上的玻璃壶,为公公斟了一杯花草茶。「爸这几天身子感觉怎样?还好吗?」
「没事,就是有时候这里那里的有点酸痛而已,人老了,身子渐渐不听使唤了。」柯承恩皱眉感叹。
「如果不舒服,我陪您去看医生吧。」
「也说不上什么不舒服,就是懒而已。」柯承恩慢慢啜茶,体能是衰退了,一双老眼却仍精明地进出锐芒。「牧宇最近怎样?还是老加班吗?」
「嗯,他工作一直很忙。」
「就算再忙,也得抽空多陪陪老婆啊,不然他把你娶回家干么?」
他娶她,不过是为了报复而已。简艺安讥诮地寻思。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他是为了尽孝道,安抚重病的父亲,婚后才渐渐明白,原来他只把自己当成一枚教训前女友的棋子……
「对了,爸,上回您不是说想吃东坡肉吗?」她压下胸臆莫名的苦涩,转开话题。「我回娘家找到我妈留下的食谱,刚刚已经照着做,焖在锅里,晚上就能吃了。」
「真的有东坡肉可吃?」提起这道怀念的美食,柯承恩不禁笑容满面。「我记得你妈最拿手的就是这道菜了。」
「是啊,我爸也是最爱吃这道菜。」
「唉,他有口福,我可没有。」柯承恩懊恼。「当年如果是我把你妈娶进门,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现在当您儿媳妇也不错啊!」简艺安笑着抚慰公公。
「也是。」柯承恩转念一想,释怀了,就因为对初恋女友一直怀抱着某种愧疚与遗憾,两年前他才会安排儿子跟初恋情人的女儿相亲。原本他并无多大把握那个不肖子会遵照自己的期望,没想到两人竟顺利完婚,倒也是他人生意外之喜。「那死小子做过最令我满意的事,就是把你娶进我们柯家的门了。」他呵呵笑,不过转瞬,又皱起老眉。「不过他好像不太珍惜你的样子,你别难过,艺安,等会儿爸爸一定会替你念念他。」
「不用了,爸,牧宇对我很好啊。」简艺安婉拒公公的好意。
「他那样叫对你好?」柯承恩冷嗤。「你不要以为爸老了,眼睛就看不清了,那小子光会在大庭广众前装模作样,私底下疼不疼你我一看就知道。」
「我们真的很好,您别担心。」在公公面前,简艺安依然坚持自己婚姻生活美满。
公媳俩聊了一阵,简艺安轻巧地起身。「爸,您先坐,我去厨房看看东坡肉怎么样了。」
她走进厨房,与厨娘一起准备晚餐,顺便也探问公公最近的食欲情况,忙了将近一小时,再回到客厅,柯牧宇刚好进家门。父子俩一见面,照例又杠上。
「现在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我跟艺安在等你开饭?」
「不是才八点多吗?」柯牧宇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我下午跟客户开会,时间比较不好控制。」
「你别老拿公事当藉口!」柯承恩嗤之以鼻。「要是真有心的话,怎么样都应该想办法准时赶回来用餐,你啊,两个礼拜才回家这么一次也要人三催四请的,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爸放在眼里?」
「爸,你怎么这么说?儿子我不仅是把你放在眼里,而且是放在心上。」一句孝顺讨巧的话偏偏柯牧宇说来就是满蕴讽刺意味。
柯承恩怒火陡扬。「好,就算你对我这个老爸不满意好了,艺安这个老婆总是对你尽心尽力吧?怎么你对她一点也不懂得体贴?你啊,对老婆好一点,不要老是忙着工作,偶尔夫妻俩也一起出门走走,这样才能好好维系你们的婚姻!」
「我该怎么维系婚姻,应该不用老爸你来教吧?至少我对自己的婚姻很尊重,绝对不会在外头到处玩女人。」
这话很明显是讽刺柯承恩从前的风流不羁,处处留情。他听了,脸色丕变。
「当年妈坚持要跟你离婚,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辜负了她?」
「难道不是吗?」
「你——」
眼见气氛越发剑拔驽张,简艺安机灵地扬嗓,阻止两个男人继续斗争——
「爸,枚宇,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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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顿不甚愉快的晚餐后,柯牧宇开车载妻子回家,由于他坚决不肯与父亲同住,在市区另买了一间豪宅,夫妻俩平时便居住在那里。
他性喜冒险,从事的运动都属于高危险性,就连开车也是以竞速为乐,油门猛催,如一尾战斗力旺盛的鲨鱼,在车海中狂飙。
简艺安习惯了,并不害怕,她凝睇丈夫的侧脸,他长得并不是非常俊,但五官有棱有角,自有一股帅气,健康的古铜色肌肤以及衬衫下隐约隆起的肌肉,显示他经常从事户外运动,不是那种只懂得将人生耗在公司的工作狂。
事实上,比起经常不见天日的办公室,她觉得他更适合待在阳光下,比起端着精明干练的菁英架势,清爽笑开的他更具独特的魅力……
「干么一直看着我?」他察觉她的视线,投来调笑一瞥。「这么迷恋我啊?」
「谁迷恋你啊?」她差点呛住,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我只是……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她沈默两秒。「为什么你总是要那样挑衅爸呢?他其实很关心你的。」
「那老头又跟你抱怨了我什么吗?」
她摇头。
「或者是你跟他抱怨我?」他语锋犀利。
她一凛,秀眉微颦。「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做。」
「最好是不会。」他轻哼,右手俐落地换档,左手顺势回转方向盘,开得既自在又潇洒。「我跟我爸的事你少管,反正我们父子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从没想过跟他改善关系?」她试探地问。
「为什么要改善?」他一句话堵回来。
她无言。
他斜睨她一眼,冷笑。「你该不会又要批评我不懂亲情了吧?」
简艺安一震,蓦地忆起一年多前母亲过世那晚,两人曾有过激烈争吵,他不理解她为何要那样哭得昏天暗地,她则气恼他冷酷无情。
她深吸口气,不愿再回想起那混乱的一夜。「你如果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你最好不要说。」他漠然掷话,目光落下,望向她空荡荡的右手。「你拔下结婚戒指了?」
「不就是你前阵子交代要拿下来的吗?」她嘲弄地反问。当初命令她戴上的人是他,如今说要取下的也是他。
「我要你这么做,是有用意的,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婚姻距离到期只剩一个月吧?」
「我当然记得。」
「所以差不多该营造出我们貌合神离的情况了,这样到时我们办离婚,才不会显得不合理。」
原来如此,她懂了。
简艺安微恼地瞥视身旁的男人,他还真是老谋深算。「光拿下我们的婚戒,恐怕也不能引起什么注意吧?现在不戴婚戒的夫妻那么多。」
「当然不会只是这样而已。」他轻声一笑,倏地踩下煞车,强烈的后座力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差点撞上。
「干么突然停车?」她瞪他。
「你下车。」他指示。
她一愣。「为什么?」
「前面有家夜店你看到了吧?进去喝酒跳舞。」
她为何要去喝酒跳舞?简艺安直觉想反驳,但一转念,立时恍然,惊愕地瞪他。「你该不会是要我……」
「你挺聪明的,这么快就猜到我的用意。」他赞许。「从今天开始,你要天天跑趴,能玩多疯就多疯,尽量放浪形骸,最好能被那些八卦媒体拍到不检点的照片。不过你要记住,尺度还是要保持在限度以内。」
「意思是我顶多只能勾引一下男人,玩玩暧昧游戏,但不能真的让你戴绿帽。」她讽刺地接口。
「没错。」他作势拍手,湛眸流动笑意,像夜空调皮闪烁的星子。「你真的很上道,艺安,现在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你要我变成一个荡妇。」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为难,毕竟你一向那么正经八百的。」他揶揄。「不过我需要一个离婚的理由。」
所以就要她变成一个不守妇道的妻子,好让他这个无辜的丈夫届时能以受害者的姿态诉请离婚。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得太难听的,到时我会说是因为我们个性不合才决定离婚。」
就算离婚,他也要展现绅士风度,维持他爱家爱老婆的绝世好男人形象,确保舆论的同情。
一念及此,简艺安不禁愤慨。这男人实在太自私了,结婚离婚都要占尽优势,不肯吃一点亏。
「你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吗?因为那种理由离婚,跟古时候不贞的妻子被丈夫休离有什么不同?你要我以后怎么做人?」
「我不觉得你需要烦恼这种事。」他奇怪地望她,彷佛觉得她的顾虑很多余。「跟我离婚以后,你不再是我们柯家的长媳,也不是『恩宇集团』未来继承人的太太,你不再是上流社会的贵妇,只不过是个普通公务员的女儿,我想媒体对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兴趣。」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悄俏掐握掌心,努力压下在胸海泛滥的怒潮。「我不必担心什么形象问题,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柯牧宇感受到她的不愉,眉宇收拢。「你干么一副这么委屈的样子?跟我结婚,你不也得到不少好处?至少你爸投资失利亏空的大笔公款,是我帮忙补的,你的车子是我买的,我不是还给你一张卡,随便你刷吗?」他顿了顿。「说到这个,你真的可以多刷一点的,不用跟我客气,看你爱买什么就买什么。」
没错,在物质的给予上,他的确很大方,她也很感激当初他愿意伸出援手,挹注她父亲亏空的公款,让父亲免于身败名裂的危机,但无论如何,他这样的要求仍是伤了她,他不懂吗?
简艺安气恼地咬牙。「好,就算我不去管别人怎么想好了,那我爸呢?他如果知道我在外面那么堕落,一定会很难过的。」
「我知道你一直是你爸心目中乖巧的好女儿。」在孝顺这点,她可比他强多了。柯牧宇自嘲地寻思。「这样吧,为了弥补你受的委屈,离婚后我再多给你一笔赡养费好了。」他自认大方地提议。「我这么做,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仁至义尽?她愕然凛息,不敢相信。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自以为是的话?好傲慢的男人!他一定从来不曾真正受挫过吧?以为什么事都得顺他的意吗?真的好可恨……
「你会配合我吧?」他问话的口气笃定,显然不认为她会不识相地拒绝。
简艺安暗自冷笑,低垂羽睫,收敛眼里的锋芒。「我知道了。」
「很好。」他满意地颔首,先行下车为她开门,不忘最后嘱咐一番。「记住,玩得疯一点,不要扭扭捏捏的,男人不喜欢呆板无趣的女人。」
这么说,他觉得她很呆板无趣?
因为她不会疯,不懂得玩,因为她努力扮演好一个优雅可亲的贵夫人角色,因为她尽量代替他这个冷淡的儿子孝顺公公,因为她不像他的前女友那样出身美国名校,聪明又懂得施展女性魅力——所以,她很无趣。
简艺安旋过身,傲然挺直背脊,头也不回地走向丈夫指走她进去「表演」的夜店——是的,她会用心表演,保证得到他想要的效果,但可别以为他能就此平平安安地摆脱她。
「柯牧宇,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可以使坏的……」她低喃,扬眸望向勾破夜幕的新月,唇畔漾的笑,也如月光一般冷冽清透。
真正的她,他还不认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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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贵妇红杏出墙,童话婚姻终于幻灭?
斗大的标题配上一张略显模糊不清的照片,是这期八卦周刊的头条报导。
柯牧宇一面喝咖啡,一面浏览唯恐天下不乱的耸动内文,起初有点漫不经心,却是愈读愈有兴味。据执笔的记者描述,他一向端庄自持的妻子在这阵子成了夜店之花,甚至被某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常客冠上「妖精」的称号,说她跳舞的姿态极妩媚,宛若诱人的海妖。
简艺安?妖精?
柯牧宇好笑地挑眉,简直无法想像,记得初次见到她,她死板板地穿套装、梳发髻、戴眼镜的模样,差点没令他倒尽胃口。
当时他很同情雇用她当秘书的夏语默。男人将一个女人放在身边,除了要借她的才,也该养自己的眼,而她看不出才气,也无法令人眼睛一亮。
若不是为了某个特殊原因,他当初绝对不会与这般无趣的女人签订婚姻契约,可那些常泡夜店的男人好像不作如是想。
或许他该赞美她演技不错。
柯牧宇嘲讽地寻思,继续往下读。记者笔锋一转,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感叹这世上果然没有所谓的童话故事,连他们这对幸福美满的模范夫妻婚姻都会出现裂痕。
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看来他这个老婆还不算太呆板。他微笑,正想拨电话赞许妻子几句,门扉忽地传来几声清脆的剥响。
宋绮红探身进来。「牧宇,开会时间到了。」
「嗯,我知道了。」他依然捧着杂志。
她注意到了,反手带上门,款摆腰肢走向他。「你也看到报导啦?你老婆最近怎么回事?天天泡夜店,动不动就喝得烂醉,身为豪门媳妇,居然还敢那么不知检点!」
「是我要她这么做的。」他淡淡一句。
「为什么?」她惊愕地瞠眼。
「还不懂吗?」他嘲弄。「这样我才方便离婚。」
「啊。」宋绮红想了想,总算领悟了,望着他,惊叹地摇头。「你这男人还真是坏啊。」
他不置可否,手握滑鼠登出电脑,然后接过她递来的会议资料。「大家都到齐了吗?」
「是,都到了。」
「准备几壶咖啡,这场会恐怕要开很久。」
「是,我知道。」
柯牧宇走向位于集团大楼最高楼层的会议室,刷卡进门。这间会议室专供集团高层主管使用,通常用来召开机密会议,这次会议攸关一桩筹备将近一年的并购案,进来与会的只有公司少数几名核心人物,所有讨论内容出了会议室,一律严格封口。
他一踏进会议室,几个原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高阶主管慌忙散开,回到各自座位,其中一个颇尴尬地藏起一本杂志。
看来他老婆「红杏出墙」的流言已经在公司蔓延了。
柯牧宇不着痕迹地勾唇,在会议桌主位落坐。虽然他上头还有一个集团总裁,但这桩并购案是由他一手主导的,因此也由他担任主席。
「牧宇,你……还好吧?」另一个专门负责集团财务的副总裁开口问,语气迟疑,凝重的表情掩不住一丝好奇。
「我很好啊。」他淡笑。
众人不安地交换一眼,想问又不太好意思,最后还是倚老卖老的总裁以长辈的姿态表达关切。
「牧宇,你别怪我问得直接,你跟你老婆最近是不是处得不太好?」
「你们都看到报导了啊。」柯牧宇叹息,扮出无奈的表情。「也不能怪艺安,大概是我最近实在太忙了,都没能好好陪她,她才会想出门找一点乐子。」
「就算想找乐子,也不能那么放肆啊!」老总裁颇下以为然。「连八卦杂志都拍到照片了,她这样让你这个老公怎么做人?」
「我知道,我回去会跟她好好谈谈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跟你老婆的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你真的要劝劝她,别让她丢你们柯家的脸。」
「是,我知道。」柯牧宇点头,宋绮红正巧领着两个助理送咖啡与点心进来,若有深意地瞟他一眼,才翩然退下。
确定会议室的门锁上了,柯牧宇这才宣布会议开始。
经过一个小时,正当与会诸人激烈地争论究竟该以何种价格收购对方时,桌上电话铃声响起。
柯牧宇眉苇一拧,按下扩音键。
「是谁?」
「柯副总裁,我是绮红。」
「宋秘书,现在开会中,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很不悦。
「是,我知道,很抱歉。」宋绮红语气有些仓促。「可医院刚刚打电话来,说柯夫人出车祸了。」
「什么?艺安出车祸?」柯牧宇惊骇。
会议室内也跟着一阵骚动。
「她怎样?伤很重吗?」他急急追问。
「只是外表有些轻伤,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医生说她现在昏迷中,而且有脑震荡迹象,可能也有内伤,目前正为她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看来伤势不严重。柯牧宇安下心。
「副总裁,您要先去医院看夫人吗?」宋绮红试探地问。
当然要去,老婆都因为车祸意外送医急救了,他这个老公能够坐视不理吗?
柯牧宇决定暂且搁下会议。「各位,真的很抱歉,我想先到医院一趟。」
「当然、当然,你先去看看情况吧!」众人纷纷表示理解。「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开会。」
「那我先走了。」
离开会议室后,柯牧宇匆匆赶往医院,主治医生见他来了,表情严肃地迎向他。
「艺安情况怎样?」他询问。
「除了一些轻微的外伤,夫人大致还好,只是……」医生悬疑地顿住。
「只是怎样?」柯牧宇直觉不妙。
「这种情形并不常见,不过刚刚夫人醒来后,我们发现她……看不见。」
「什么?」柯牧宇震惊,一时无法领会医生话中的涵义。「你是说……」
「我们为柯夫人检查过眼睛,没有任何损伤的迹象,也替她做过脑断层扫描,头部也没有瘀血压迫到视神经——」
「既然这样,艺安为什么会看不见?」柯牧宇不耐地打断医生。
「这个我们实在不清楚。」医生叹息。「目前我们查不到任何原因,只能推测夫人很可能是车祸当时惊吓得太厉害,精神受创,才会导致心理性的失明。」
心理性的失明?精神受创?
柯牧宇锁紧眉宇。「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
「这个就很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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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会看不见?护士小姐,为什么我看不见?」简艺安坐在病床上,睁着黯淡失神的眼眸,双手紧紧扣住护士臂膀。
「柯夫人,请你冷静点。」护士小姐试着安抚她。
「要我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她嘶喊。「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啊!」
「柯夫人——」
「够了,艺安。」一道清冽的嗓音落下。「放开护士小姐吧。」
「牧宇,是你吗?」简艺安松开护士,双手无助地往前方摸索。「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柯牧宇接过她的手,示意护士离开,留夫妻俩独处。
「牧宇,到底怎么回事?」简艺安激动地握紧丈夫。「医生有说我为什么看不见吗?是眼睛受伤了吗?需要开刀吗?」
「你的眼睛没受伤,不需要开刀。」柯牧宇审视妻子,那清澄如秋水的眼潭除了有些无神之外,跟平常并无不同——她是真的看不见吗?「医生说你是心理性失明。」
「什么?」她怔住。「那是什么意思?」
「是说你是因为心理因素,才会看不见。」
「我……不懂。」她茫然。
真的不懂吗?他深思地蹙眉。「艺安,听说你的车子撞上安全岛,为什么?」
「因为有一辆车子转弯时开得好快,我为了躲开,才会不小心撞上。」她喃喃解释。
「你为什么要自己开车?平常你出门不都是搭计程车吗?」
「因为我想回台中一趟,看看我爸。」
「那怎么不打电话叫老王来接送?」老王是柯家的司机,多年来一直在柯家主宅服务。
「老王今天请假。」
这么巧?「那怎么不打给我?我可以安排公司司机去载你。」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她不解。「我自己会开车啊。」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一开车就会出车祸?」
「你的意思是——」她惊骇地凛息,猛然甩开他的手。「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吗?我干么没事要去撞安全岛?你该不会……不会以为连我眼睛看不见也是装的?」
她嘶声抗议,而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她看来很愤慨,脸色苍白,似乎真的很为他的猜测感到受伤。
「牧宇,你……真的以为我在装吗?」她颤声低语,眼潭氲着水雾,楚楚可怜。
他抿唇不语。她是不是假装他无法确定,唯一确定的是他离婚的计划恐怕要泡汤了。
「我知道了,因为我失明了,所以你没办法马上跟我离婚,对吧?」她聪慧地点破他的心思,轻声淡笑。「你怕人家说你无情无义,不该在这种时候抛弃我。」
没错,这的确是他的疑虑,她猜对了。柯牧宇暗暗咬牙。
「我会请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疗,一定让你重见光明。」他阴郁地许诺。「不过艺安,如果让我发现你是对我说谎,我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
撂下威胁后,他转身开门。
「你、你去哪儿?」她神色惊惶。「别……丢下我一个人。」
「你放心,在这种时候,我一定会尽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他握紧门把,努力平抑怒气。「我去替你办住院手续。」
语落,他傲然离开病房,留下妻子独自坐在床上。
她静静沈思,像一尊谜样的陶瓷娃娃,动也不动,几分钟后,她伸手向茶几,端起护士为她斟的茶,一口一口,好整以暇地啜饮。
淡樱色的唇,飞扬耐人寻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