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城琉璃厂的火神庙附近,是文锦堂书铺所在地址。
文锦堂书铺,不仅贩书而且刊印,这间书铺外观并不特别,与琉璃厂众家书铺一般无异。
清行旗民分居政策,旗皇眷居于内城,汉人住在外城,泾渭分明,在外城宣南地区,更是汉人士子的聚结之地。然而意浓贵为皇家格格,虽为旗人贵族,她却经常出入于外城宣南区内的琉璃厂。
意浓明白,这么做并不恰当,主要的原因在于,她是一名女流之辈。
然而也因为她是一名女子,所以她更要出入文锦堂——因为文锦堂,是她刊印校正“女儿国”这份刊本的所在之地。
女儿国,顾名思义,是为女儿所刊。
今日世上除去女戒、妇德,没有专为女子发刊的读本,而这份刊本,就是今时今日众家有志气的女儿们,集结了她们的思想、与她们特立独行的创见,一起编纂刊印而成。
女儿国刊本,每月发刊一次,每次发刊有固定的时间与数量,只要女子索取免费赠读,因此,往往只要出刊便被求索一空。
“意姑娘,你来了?”在文锦堂后苑,刊本校阅室内,一名秀丽闲雅的女子抬头与刚进门的意浓打声招呼。
“你也来了?”意浓对她微笑。
那女子名叫芸心,是意浓在文锦堂内认识的。
意浓虽为刊本的总校,还负责为刊本的封面画像,然而刊本的发起人是谁就连她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出资,定期于银号汇票,请银号送来文锦堂,供给刊印与承租校阅室、杂费等等花费所需。
“下一期的文章我已经备齐,都收在箱子里了,待其他编辑来过润饰后,再行誊写,就能交到你手上了。”芸心与她闲谈。
芸心负责收稿审稿,这样的工作,同时进行的,意浓知道的就有十人。
至于,为了这份刊本而出力的众人都是一些什么身分,在这里属于义务工作的她们,各自都是不知情的。
女儿国刊本,在刊本中招募愿做义务工作的女子,她们每个人都明白,来到这里只有将刊本做好的义务,却不必、也不能过问彼此的身分。因为刊本内容思想特立独行,何况出自众家女子之笔,于世人眼中毕竟惊世骇俗,更犯大忌,故此,这一群为刊本工作的女子们全都没有“身分”,也不会过问彼此的身分,她们只是一群自愿者,一群有志一同的义工,如此而已。
“辛苦你了。”意浓道。
芸心摇头微笑。“不辛苦,这是我喜欢的工作。”
她将未编辑修润的稿件放到箱子里锁妥,这是她的工作,负责编润的人,自然有箱子的钥匙,届时再取出编润。
意浓却从她负责的箱子里取出校本。“这是这一期要出刊的校本,你要先读为快吗?”她笑问芸心。
“当然要!”见到校本,芸心喜形于色,立刻奔上前去接过校本,马上兴致勃勃地阅读起来。
“你慢慢读吧,读好了,将校本收到箱子里就可以。”
芸心看入了迷,头也不抬地道谢。“谢谢你,能在出刊前就看到精采的内文,真是太好了。”
就在意浓走出校阅室之前,芸心忽然又抬头问她。“你不担心,我将你的校本弄脏,或者弄丢了?”
意浓停步,回头反问:“你会吗?”
芸心摇头。“但你信任我吗?”
“你是谁?”她又问。
芸心愣住。
“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便将校本交给你看,如果不信任你,又怎么会这么做?”
芸心咬著唇,有些羞愧自己的多疑。
“我们本来便都不知道彼此是谁,但能同在女儿国内,为国效力,便是一国的子民。”她意有所指。
芸心听到这番话,终于发出会心的微笑。
见到她的笑容,意浓报以一笑,然后才转身离开。
芸心瞪著她所认识的“意姑娘”的背影,她心想,这究竟是哪一家的姑娘,竟然如此特别、如此聪慧明敏?
但她明白,在文锦堂外,她永远不会知道“意姑娘”真实的身分。
因为这正是女儿国最令人著迷、也是最特别之处——
在这里,她们是女子,却可以不做女子!
她们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为男子能行之事,可以用一支笔仗义天下,更可以发展抱负、畅言理想、坦露心迹。
正因为在此处她们是一群没有身分的女子,所以才能毫无包袱、敞开顾忌、畅谈女子的想像、抱负与私密。
因此,在文锦堂的女儿国里,没有一个人会去逾越这份无形的“禁忌”。
包括芸心在内,她也有她的隐私……
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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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格格,您的事儿定了!”
元喜气喘吁吁地自前厅奔过小院,再一路奔进意浓住的内院,大叫大嚷著,直到看见意浓从屋内走出来。
“格格,您听见奴婢刚才说的没有?您的事儿定了!”
意浓瞧她一眼,只是坐下喝茶,并未问是什么事。
“格格,您怎么还能这么冷静、这么冷淡?您怎么什么话都不问奴婢呢?”元喜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意浓再瞧她一眼,终于悠悠开口问:“那么,什么事儿定了?”就好像,她只是被要求问这两句话的,其实她自己一点也不想问。
“就是您的婚事呀!”元喜喘了口大气。“刚才贝子爷要奴婢来唤您,让您到前厅去,贝子爷有话要同您说。元喜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偷偷问了贝子爷的贴身丫头,这才知道贝子爷唤您去大厅,便是要对您说婚事——”
“这事值得你这么激动吗?”意浓反问。
元喜愣住。“格格您的婚姻大事,奴婢能不激动吗?”
意浓没有接腔。
她慢慢喝茶,比刚才还要悠闲。
“格格,贝子爷唤您呢,您怎么不赶快去呢?”见主子没动静,元喜著急。
“不就是谈婚事,早去晚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格格,您还是快点去吧,贝子爷等著与您商议的,是婚姻大事呢,这多教人著急!”元喜不以为然。
搁下茶杯,意浓才抬头,慢慢问她话:“元喜,我问你,闺女出嫁,做阿玛的高兴吗?”
“当然高兴呀!所以闺女出嫁,才叫做喜事呀!”元喜答。
“女儿要嫁人、要离家了,做阿玛的,何必要高兴?应该哀伤,应该不允才对。”
“怎么会呢?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她答得理所当然。
“儿子长大了要娶妻,女儿长大了要嫁人,这就好像天经地义,不这么做就不符合道德伦理,该受世人唾弃,是吗?”
元喜皱起眉头。“格格,您究竟想说什么?”
意浓笑了笑。“如果我不嫁,是不是就罪该万死、就不容于世?”
“格格!”元喜皱起眉。“您为什么不嫁?您又不是想出家修佛,您没道理不嫁!”
意浓盯著元喜,看了她半晌。“你也认为我该嫁?”
“是呀!”
“只要能嫁,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得嫁?”
元喜哑口无言。
“不问名分,不论高攀低就,无论夫君残疾、无德或者暴虐——总之,身为女儿,只要长大成人就是得嫁?”
元喜挠挠头。“贝子爷不会给您找这样的丈夫!”
意浓似笑非笑。
元喜只得说:“格格生得福气,不会那么命苦。”
“什么叫做命苦?嫁一个身有残疾、贫困无能的丈夫是命苦?还是嫁一个不疼惜、不怜爱自己的丈夫是命苦?”意浓再问。
元喜答不出来,她急得直叹气。“总之,这两种人,您都不会嫁!”
“既然只要能嫁,便什么人都得嫁,那么又怎么知道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元喜说不出话来了。
“元喜,”过了半晌,意浓再问她:“现在,你还认为嫁人是件喜事吗?”
屋子里并不冷,可元喜却打了个寒颤。
她还是说不出话。
“好了,”意浓倒是先开口了,仿佛刚才什么话也没说过。她站起来,整理一会儿起皱的裙摆,然后淡淡地对元喜说:“现在,咱们去见我阿玛吧!”
元喜还发愣地杵在原地,意浓已经转身跨出屋子。
直到意浓已走进院子,元喜才回过神来,赶紧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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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件婚事是皇太后的意思,阿玛不能作主。”祥府贝子隆德,在贝子府的大厅里,悻悻然地开口这么对女儿说。
“皇太后的意思,便是要女儿嫁进元王府做妾?”她直截了当地道出她阿玛心底的话。
隆德皱起眉头。“元王府与皇太后有极深渊源,是当今贵胄,若能嫁进元王府不算辱没。再者,大贝勒的福晋不能为大贝勒生出一子半女,你嫁过门后若能为元王府产下男丁延嗣,虽说名义上仍然是妾,但届时地位必定能凌驾正室之上,荣享厚福——”
“阿玛,”意浓淡淡地开口,打断隆德慷慨激昂的话。“女儿的幸福,得这样费尽心机,争取得来吗?”
隆德脸色一沉,眼色显得沉重。
意浓平静地看著她阿玛,然后又说:“再者,女儿做第一小妾,为元王府产子延嗣,往后当真就能得到幸福?阿玛怎么不怕,还有第二小妾、第三小妾,她们也为元府延嗣,也与女儿争夺厚福?”
隆德脸色严肃,仍不说话。
“正室不能产子,姬妾们若是能挟子邀宠,就不能避免同室操戈、祸起萧墙,届时女儿的日子还能安宁,还能称心吗?”
隆德张开嘴想说什么,终究又闭上。
“这桩亲事,阿玛能为女儿回绝吗?”意浓幽幽问他。
她平静的语调,道出口的话,却让隆德极度不安。
“这是皇太后的懿旨,这桩亲事不能回绝。”隆德说。
“那么,阿玛能为女儿表达心意,进宫对皇太后说女儿不愿嫁进元王府吗?”
听见意浓这么说,隆德摇头。“不能,”他坦率地回答:“太后为了这事,择日还要召我进宫,可见此事太后心中早已经定夺,倘若我进宫与太后说出这番拒绝的话,不仅不能博得太后的认同,也将为祥府招祸。”
意浓凝望著她的阿玛,她平静得像水一样的目光,让祥贝子羞愧。
他并非只想到自己,然而因为他仅仅是一个无势无靠的贝子,他只能惭愧自己不能替女儿说话,遇事只能忍气吞声。别说是皇太后,就连朝中一般臣子,他也不敢有所得罪。
“既然如此,那么阿玛便代女儿禀告皇太后,说女儿愿出家为尼,所以,不能嫁人。”意浓说。
隆德抬头看女儿,充满不忍。“你何苦如此?一切只能怪阿玛无能。”
“阿玛不是无能,只是惧怕皇太后的权势罢了。”她幽幽说。
隆德愣住,随后黯然道:“你说的对,你的阿玛不仅无能,而且还无胆。”
“因为怕得罪于皇太后,所以阿玛一句话也不肯为女儿说?”意浓凝望她的阿玛,正色问。
“阿玛可以去说,但是……”
“但是不敢去说。”意浓接口。
隆德垂下了头。
隆德是儒生,是旗人中难得的汉学文士,他精通汉学,气质儒雅斯文。他也是慈爱仁厚的父亲,可惜一生只会做学问,为人迂腐无胆,这一点,意浓清楚。
她问父亲,只为试探。
她明白父亲的心意,这就够了。
“女儿愿意出嫁。”她说。
隆德抬头,眸中充满复杂的神色。
“阿玛,”意浓柔声对父亲说:“您还记得当年额娘去世之后,您闻讯日夜赶道,匆匆奔赴江南,激动地在额娘的灵前哭丧?那时您的真诚与真情,感动了在那之前,从未见过您一面的女儿。”
隆德的脸色变了,他沉重地点头,眼神又转为哀伤。
“当年您因为不舍女儿,执意要将女儿从江南带回京城,那时女儿答应了您。现在,女儿要阿玛答应女儿,女儿出嫁后,阿玛便不可再为女儿忧心了。”她安慰父亲。
隆德的眼眶泛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意浓却笑了,她的笑容闲雅幽静,就像水中的莲花一样清雅无染。
她忽然跪下,隆德愣住。
“女儿感谢阿玛的养育之恩,请阿玛受女儿一拜。”
“浓儿,你这是——”
“当时额娘是那样爱您,她无怨无尤,做了您没有名分的妾,还为您生了女儿。”她道:“您贵为皇亲国戚,在江南小镇里威武风光,人人都敬您怕您,但是唯有额娘不怕您,因为她明白您是儒雅的文士,她心底对您只有敬爱。这些话,都是额娘亲口对女儿说的。”
隆德的泪已经掉下来。
意浓已经站起来。“您生了女儿又养育女儿,女儿对您也有无尽的感谢。”
隆德别开脸,不忍听这番话,也不忍看他的女儿。
当年他为回京城袭爵,竟不能与宛儿道别,就匆匆离开江南,回到京城,自此一别,他与自己此生挚爱的女子,竟成诀别。
隆德微眯起两眼,眼前仿佛又见到他离开那一幕的情景……
“贝子爷,这是宛儿姑娘为您生的女儿。”
“宛儿她好吗?”
“宛儿姑娘产下女儿,身子稍弱,不过无碍。”
“我想见宛儿,她——”
“贝子爷,您见过孩子后就该离开了,宛儿姑娘说她不能见您,因为她怕伤心。”
自那一回之后,此生他再也不曾见过宛儿。
那个当时他还正年少、意气风发之时,因热爱汉学而游历江南,在江南与之相识相知,深深爱过的姑娘……
徐宛儿,生于杭州乌镇,她当时年仅十六岁,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她是人间难得的秋水丽人,然而她的出身,甚至不够资格与他回京做他的妾。
因为她仅仅是乌镇茶园内,千人之中,其中一名微不足道的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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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那日,意浓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即便她的夫君只给她一个聊胜于无的简单婚礼,过程中没有八人大轿、迎亲吹手、更没有流水宴席——
只有简单的婚礼拜堂,送入洞房,然后她就“名正言顺”地成了元王府大贝勒的侍妾。
“真是太过分了,怎么会是这样呢?”元喜忿忿不平。“好歹您也是个格格,虽然是大贝勒娶妾,可元王府能这样办事吗?”
“这样办事才好。”意浓却说。
“怎么会好呢?”元喜气忿不过。“元王府不知道您是个格格吗?什么都没有的婚礼,太委屈您了。”元喜替主子抱屈。
“嫁进王府,我本是一名侍妾,不必冀望厚待,我一点都不委屈。”意浓淡淡地道。
“可这桩婚事是由皇太后指婚的呀,我还听王爷的丫头说,太后怕您不肯,还特地召贝子爷进宫,说明缘由——那日大贝勒在柳先生的画室见著您,大贝勒便喜欢上了您。太后特别嘱咐贝子爷,让贝子爷一定要答应这桩婚事!”她的格格受委屈,元喜比主子还伤心。“元喜不明白,贝勒爷既然喜欢您,怎么不知道该珍惜您?就算是作妾,他为什么就不能再为您办得再风光一点的,让您高兴?”
意浓清滢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元喜的话,触动了她……
那日大贝勒在柳先生的画室见著您,大贝勒便喜欢上了您。
他喜欢她什么?
她记得,她对他不曾假以辞色,更别提她对他真心切意地笑过一次。
既然如此,他究竟喜欢她什么?
“大贝勒喜欢您的与众不同、喜欢您的口才伶俐,要不是格格您拒绝御宴,满京城里多的是格格,大贝勒爷怎能对您上心?可他既然对您上了心,怎么就不知道该好好对待您,给您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元喜说著说著,越说越激动,激动的就快流眼泪。
与众不同?口才伶俐?
意浓心一寒。
她错了吗?
看来她是错了。
那日,她不该对他冷淡、不该对他反唇相稽。
她该表现得平凡刻板、害羞内向,她该好好做一名端庄贤淑的闺女,那么,也许他就根本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既然是妾,还有什么风光的?越风光,越是笑话,这一点阿玛也明白。”意浓淡淡地对元喜说。
元喜愣住,她答不上话,因为格格说的话让她更伤心。
但意浓却笑了,她问元喜:“你生气,只因为我出嫁不风光,是吗?”
“当然,哪个女儿家,不希望出嫁时能有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元喜不明白,格格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你也许希望,但我却不愿意。”
“为什么?”元喜不明白。
“我不过是一名侍妾,倘若太过风光,你想,大贝勒的福晋见到了,心底会好受吗?”
元喜咬著唇,她为难了。“可是,难道就为了让福晋好受,就得教您难受吗?想当初,福晋不也是风风光光嫁进元王府的吗?一样嫁进王府,一样是格格出身,您为何就要受委屈?”
“就因为当时风光,如今的境遇,更教她难堪。”意浓说。
“可是——”
“元喜,你不懂。”意浓说:“我觉得亏欠她。”
“亏欠?格格,您说这话太严重了,您压根儿不欠她什么。”
“怎么没欠呢?我抢了人家的丈夫。”
“那是因为福晋不能生养,再说这亲事也是经过太后指婚认同的,怎能说是格格抢了福晋她的丈夫?”
“我嫁进元王府,就已经对她不公平。”
“哪里来的公平?就算您没嫁进元王府做妾,大贝勒仍会纳妾。”元喜说。
“你说的对,但是,我的存在毕竟伤害了她。”
元喜看了主子半晌,然后才幽幽说:“格格,您是不是因为不想嫁给大贝勒,才这么说的?”
听见这话,意浓揭下喜帕,定睛看著元喜。
“格格!”元喜吓了一大跳。“您在做什么?新娘子的喜帕千万不能自个儿揭下,这样是不吉利的——”
“元喜,你出去吧。”
“什么?”元喜摇头。“不,格格,元喜要看著您把喜帕盖上再走。”
“你出去吧。”她再说一遍。
元喜根本不愿意走。
见元喜不动,意浓只好站起来,她走到门前回头问元喜:“你要出去,或者我出去?”她问。
“格格,您这是被气疯了吗?今夜是您的新婚夜呢,您怎么能走?”她直觉认为主子是因为遭遇这备受冷落的婚礼,心底生气,才会行止失常,竟说要走!
“元喜,你过来。”她不答,反对元喜说。
元喜愣愣地走过去。
待元喜走到门前,意浓就将她推出门外。
“格格——”
元喜还不及说什么,房门已经被意浓关上,并且上实了栓。
“格格,您锁门做什么?这样一会儿贝勒爷来了,怎么进门呢?格格,您快开门啊!”元喜在外头喊,又不敢大声,就怕惊动了元王府左右,这会儿她急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意浓回到床边,依旧坐在床上。“时间晚了,你先回你的屋里去,一会儿贝勒爷来了,我与他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听到格格这么说,元喜也不敢再敲门了。
是呀,今夜是格格大喜,她原不该留在新房里喳呼。
毕竟这是格格的新婚之夜,一会儿贝勒爷来了,格格就会开门……
该当是这样的,不是吗?
元喜悬著心慢慢往院外走,可她边走边想,越想却越不放心……
待元喜一走,意浓就吹熄了烛火。
一对红烛,原该等新郎倌来吹熄,但她却私自作主,不仅揭了喜帕,还自己吹灭了烛火。
屋内顿时暗黑下来,少了喜气洋洋的烛光,屋子里显得清冷。
吹灭了烛火,她走回门前,打开门栓,接著回到床边拾起喜帕,重新覆盖自己的脸面,然后端正坐下,等待她的“夫君”回房。
她知道,今晚是新婚夜,她不能拒她的“夫君”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