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玻璃门徐徐往两旁开启,迎面而来的是尊贵典雅的新古典主义设计风格的办公室。
粉白色、金色与暗红色的主色调显出空间的大方、宽容气度;白色水晶宫灯照亮下方会客用的绒布沙发与同材质桌布,更显触感细腻;同样以绒布壁纸装贴的背景墙上悬挂富有洛可可风格的画作。一旦踏入这个空间,整个人彷佛亦变成欧洲贵族,身价不凡起来。
后方的办公室全采欧式古典家具,不以传统方式整齐并列,而是随机式的摆放,却又巧妙的动线顺畅。
着四寸高跟鞋的长腿轻巧走入,剪裁合身的米色西装短外套内是开了两颗扣子的白色衬衫,嫩白酥胸若隐若现,下身着同色系长裤,完美的比例俨然伸展台上的高个名模,一点都看不出脱了鞋之后只有一六二公分高。
会客室旁的柜台后方,一位年轻娇美的女孩看见来者,起身微笑,“经理,早。”
“早。”抹淡色唇蜜的细致唇角拉开漂亮的弧度。
向瑶,再过两个月满二十九岁,单身,无男友,绿柏室内设计台北分公司的经理。二十三岁进入公司后,一路扶摇直上,自设计助理、设计师、主任、副理,一直到现在的经理职位,总共只花不到六年的时间。
她的设计实力在水平之上,但仍远不及公司几位主力资深设计师。她在业务方面的能力比她的设计实力更显高段,而分公司经理这职位就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才,既能主持整间分公司,本身实力又不容置喙,客户安抚得服服贴贴。
职位虽是经理,又是分公司最高负责人,但她常自嘲自己不过是个高级业务。
她只负责预算五百万以上的客户以及如建设公司这种大笔case。
台湾应酬风气盛,尤其在建筑业,应酬一定要喝酒,也还好她酒量佳,可说是千杯不醉,要不像她这样秀色可餐的漂亮女孩,难保不出事。
穿过开放的设计师办公室,左后方则是她的专属办公室,是个隐密的空间。
推门而入,坐进珍珠白色办公桌后方的暗红色绒布椅,桌下的纤腿立刻踢掉四寸高跟鞋,滑入一旁的绒毛拖鞋,同时舒适的吁了口气。
这办公室是年初的时候才搬过来的,离捷运站有十五分钟距离,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安适漫步,倒也不累人,只是当身边的人一个个像在比赛竞走,鞋跟在地板上喀嗒喀嗒响,神色严肃快步走过她身边,想慢慢散步来上班的她不自觉的受到影响跟着加快脚步,还不服输的越过一个又一个路人,拚命的结果就是换来脚踝的酸疼。
改日买台林志玲代言的按摩小沙发放在办公室好了,可以舒缓她发疼的小腿。可想想那一台又挺贵,不过是按摩小腿的机器就可以买半座按摩椅,实在划不来,她还是把自日本买回来的特价休足时间贴一贴就好。
拉开抽屉,自绿色包装内拿出两片贴布,左右小腿各贴一块,撕下的透明胶膜小心翼翼的放好,以备离开时再贴回去,可反复再使用。
虽然她年收入两百万,身上的服饰、包包、鞋子与饰品都是高贵名牌货,天知道她有多心疼,要不是经理等于分公司的脸,面子不能失,身上的妆扮需将身分给衬托出来,要不她宁愿上网买几千块的套装就好。
穿个两三年就不能再用的东西,实在不需要买那么好啊!
叩叩。
有人敲门。
“进来。”她打开桌上的mac计算机。
“经理。”进来的是柜台小妹。
柜台小妹楼雨夏有个漂亮的职称,叫秘书,不过她非分公司最高负责人,也就是向瑶个人专属,她负责全公司所有人的杂事与文件数据的输入,同时也包含了她进来的目的──订便当。
“经理中午想吃什么?”
“订哪家的?”向瑶微眯着近视两百度的眼,阅览电子信箱里的邮件。
“丰师傅。”楼雨夏将印满菜色的小卡放至桌上。
“等一下。”向瑶拿出以红色真皮包裹的记事本,唰唰唰快速翻至今日的备忘录,“我十点半要去跟大和建设的老板开会……”她沉吟,彩绘过的指甲略不悦的抵着嫩色下唇。
大和建设的老板很啰唆,说话很爱repeat,是失眠时的最佳伴侣,十点半的会至少要到一点半才会结束,但他人又小气,找厂商来开会却不供给便当,只供应茶水,她势必得饿肚子回来。
“订个排骨饭,不过请他们一点半再将我的送来。”
公司合作的便当店关系都不错,有点机车小要求也会欣然应允。
“了解。”楼雨夏在本子上记下。
“十点帮我叫车。”
“好。”
楼雨夏离开后,向瑶点进公司的内部公共硬盘,阅览工作进度,并在布告栏上写下重要事项,接着审阅设计图稿,批上修改事项,将进度落后的两名设计师叫进来念一念后,转眼已经十点过五分。
“经理,你的车来了。”楼雨夏以内线电话通知。
她快速撕下小腿上的休足时间,小心翼翼的贴回胶膜,套上高跟鞋,拿起公文包与私人包包,快步走出办公室。
***
五星级饭店的三楼宴会厅内,席开百来桌的是国内知名马桶公司的老板孙女归宁喜宴。
受邀的向瑶身边坐的是年迈的惠鸿建设公司老板王惠鸿,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是个慈眉善目的爷爷,向瑶与他交谈时总会加点撒娇的语气,又不像酒店小姐太过,让王惠鸿打从心里将她当成孙女看待,彼此合作亦十分愉快。
喝了点酒,王惠鸿的丰满双颊略红,身材矮胖的他此时看起来像个弥勒佛。
“欣欣都结婚了!”欣欣正是今晚的新娘。“何时换瑶瑶啊?”王惠鸿问。
“欸,王伯伯,别在这种场合问这种让人难过的事嘛!”她晓得老人家思想传统,可别跟他阐述什么不婚主义,他可是会不爽的。
“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呢?”王惠鸿匪夷所思。“就说别把工作看得太重,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
“王伯伯,你这意思是说以后都不想看到瑶瑶了吗?”向瑶略倾身,嗔嘟着不悦的唇。
“哈哈哈……王伯伯当然不是这意思!”王惠鸿拍拍桌上的纤手,“对啦,我有个侄孙今年三十二岁也还没结婚,我看就把你们两个凑在一块儿好了!”
果然又说到这档事上了!向瑶暗中偷翻白眼。
王惠鸿说要凑合她跟他的侄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最怕这种乱配对了,碍于大客户实在不好拒绝,但这种有钱人家的第三代会好到哪去,通常都是游戏人间的夜店玩咖居多,她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
她对结婚没意思,对游戏人间没兴趣,对恋爱没期盼,她只想安分的做好工作,每年出国两次,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得舒适自在,这就好了。
恋爱是毒,谈过两次恋爱都差点把她扯进地狱去,别人是幸福胖,她是委屈瘦,她再也不要重蹈覆辙了。
“伯伯的侄孙一定也是豪门大户,瑶瑶只是一般平民,不适合吧!”她找理由委婉推拒。
“不会啦!瑶瑶条件那么好,长得漂亮,能力又强,很相配啊!”
“是王伯伯太看得起瑶瑶了。”向瑶微微笑,拿起香槟杯,“瑶瑶敬王伯伯。”老人家记性不好,转移个话题很快就会忘记刚才说了什么,她每次都是这样将王伯伯妄想当介绍人的意图转走。
可这次王惠鸿却没拿起酒杯,因为他的手机响了。
“喂?初篱啊,你回国了……要来看叔公?好啊好啊!”这时王惠鸿的视线突然往向瑶这边瞥来,她心里浮起不祥预感。“正好,叔公想介绍个女孩给你认识,就这个周末吧!一起出来吃个饭……”
酸甜的香槟哽在向瑶的喉咙,她强忍着喉头不适用力咽下,免得喷了一相情愿的王惠鸿一身。
怎么会那么刚巧,那个“侄孙”选在此时打电话来?
“嗯……很好啦!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你看了一定会喜欢……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没固定女朋友……”
没固定女朋友?向瑶额上三条线。
果然又是个夜店玩咖。
看样子“玩咖”也不想接受长辈推荐的“相亲”,正想办法推拒。
她一点都不在乎被人拒绝,最好这人有办法说服王惠鸿,让他断了念头,未来她的耳根也可清静,再也不用想方设法移转他想当介绍人的意思。
“她今年才二十六岁,十分年轻有为喔……”
王伯伯,我二十八了!向瑶想纠正,可人家讲电话她在旁边插嘴很不礼貌,只好隐忍着抿唇。
“喔……喔,好啦,星期日中午一点,我再问问秘书哪家餐厅适合相亲!”尤其是那种百分百成功的。
不会吧!定案了?向瑶俏颜发白。
“OK!”讲完电话的王惠鸿邀功似的满脸笑,朝向瑶比了个“OK”的手势。
O什么K?她从头到尾都没OK啊!
“嗯……”虽然很不愿,向瑶笑容还是满点,回以同样的手势,“OK……”
***
近板桥江子翠捷运站,去年才刚落成的电梯高楼大厦,里头有着向瑶以八百万买下的室内空间二十坪的小城堡。
是熟识的建筑公司的建案,因此价格给予不错的优惠。
向瑶没有费神做太多装潢,更未订做任何固定式的家具,保留白色墙壁作为画布,亲笔在上头绘下她设计的可爱人物与动物花草,再搭配精心挑选的色泽鲜艳家具,成就她的童话世界。
虽然她已是轻熟女的年纪,但还有着少女心,喜爱可爱的事物,平日上班得装扮成女强人的模样,自个儿家,自然就随心所欲以自己的喜好为主轴。
大门进入即是客厅,L形的墙面一面摆放红色两人座绒布小沙发,一面则是手作木头书架,沙发前是黄色与橘色两块拼图嵌合而成的桌子,是她自欧洲订制空运过来的。
因是预售就买下的屋子,厨房在她的意思下未配备原来的厨具,而是另外购置。流理台面是白色,橱柜是铭黄色,她喜欢这样的色调,就算她平日很少下厨,大都烧烧开水而已,也觉得一进厨房就感到开心。
两间房间一间为主卧,以使人心境平和的绿色为主色,每夜躺在加大的床上都能安然作着美梦。
另一间房间她则规画为更衣室与梳妆区,这间她倒是设计得较为冷僻,黑色与银色构置成冷然时尚的空间,好让她在上班之前抛弃小女孩之心,一转为利落高雅的女强人。
而位于地下室的平面停车场则放置造型可爱迷人的水漾蓝YARIS小车。
平常假日若周间工作不累,她喜爱开着车载着朋友出门郊游踏青走走,就算朋友没空,自个儿上山下海,一样惬意──可惜这只是她梦想中的规画蓝图,现实的情况是,一到假日她就只想狠狠睡上二十四小时不醒来,所谓的出门走走也只不过是去附近的大卖场补充生活用品而已。
这会,她嘴里含着牙刷,站在更衣室内,愁着她该穿什么样的服装去赴待会的“相亲宴”。
王伯伯的侄孙是个玩咖,想必不太喜欢乖巧、一看就没谈过什么恋爱的女孩,因为这样的女孩通常代表着死心塌地,专情又可能随身带着醋桶,上过床就必须负责到底,而“负责”,是玩咖最恐惧的字眼。
向瑶的肤色白皙,五官水灵清秀,要扮成乖女孩不难,问题是她有这样的衣着吗?
况且有客户在场,不能穿得太随便啊!
而且乖巧与土气仅是一线之隔,一拿捏得不好,她的专业形象就毁了。
她不想跟玩咖有所牵扯,但又不能由她拒绝,只有想办法让玩咖一看到她就想退避三舍,果断拒绝,这样她在王伯伯那才好交代,而且说不定王伯伯对她心生愧疚,为她介绍更多客户呢!
一举两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