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震元见她像没什么事,便开始闲聊。“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爸爸在乡下务农。”她据实以告。她从不对人隐藏父母的职业,也从不会因为双亲的工作而引以为耻。
“那一定很辛苦。”
“不管做什么工作都很辛苦,我爸爸务农,辛苦的是劳力,外公要管理那么大一间公司,所花费的精神和脑力也一样辛苦,但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付出,只要是自己努力而来的成果,所有一切辛苦都有代价,不是吗?”楚言宁说的是头头是道,态度又是如此真诚,轻易博得了众人的欣赏,只除了楼皇骐。
他的眼中半写着质疑,想知道她还能再办出什么样的谎言,因为说了第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而谎言终有被戳破的时候。
但另一半却又矛盾得想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无杂质的大眼不闪不避,直勾勾的望着每个人,这是相信自己的从容表现,基于这一点,他就没有理由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可是,怎么可能?
“你说的没错,不管做什么事,都得靠自己努力。”楼震元看她年纪轻轻却有这种想法,深表欣赏。现在的年轻人不肯务实的一步一脚印去耕耘,只想如何一步登天,相较之下,这女孩的确难能可贵。
楚言宁知道楼皇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但她决定将他当作透明人,对他视若无睹,将所有注意力全放在柯柏谚和他外公外婆身上,反正他对她来说只是个不相干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自己并非他“亲眼所见”的那种感情不专货色,所以又何必在意他是如何看她的呢?她在心里这么劝诫自己。
一餐饭吃下来,楚言宁吃得超级饱,虽然只是一般家常菜!没有所谓的摆餐技巧,但陈妈的手艺可是一点也不逊色于大厨,吃得让人真是大大满足。
“好饱呀!”她摸摸吃撑的肚子,满足的笑容挂在脸上,让其他人很容易地感染她的快乐,就连楼皇骐的表情也不争气的柔和许多。
一吃完饭,五个人从餐桌移到客厅继续闲聊,陈妈同时将切好的水果端了出来。
“陈妈,你先煮杯咖啡来给言宁。”
“是的。”
“不用了,咖啡我来煮。”楼皇骐却突然说。
楚言宁闻言,极为惊恐的瞪着他,满睑怀疑。
他煮的咖啡能喝吗?为什么她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背脊都发凉了!
柯柏谚注意到了她惊惶失措的表情,更觉有趣。“皇骐煮的咖啡你只要喝过一次,就很容易上瘾的。”
“里面多放一些安非他命,当然一喝就会上瘾。”她小声反驳,话却一字一句全落人经过她身边的楼皇骐耳中。
只见他突然微弯下身,在她耳边道:“你放心,我不会在咖啡里放安非他命,但一定会放一种让你一喝永远难忘的东西。”说完后,便带着一睑邪佞的表情进到厨房煮咖啡。
听见这话,楚言宁只是更感坐立难安,开始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下该找什么藉口,才可以不喝那一杯咖啡。
但,没让她有太多时间去想藉口,随后飘来的阵阵香醇浓郁咖啡香,就让她忍不住猛吞口水。
没办法,这香味实在太过诱人了!
片刻后,楼皇骐将泡好的乌龙茶和刚煮好的三杯咖啡一起端了出来。
柯柏谚立刻接手,先将乌龙茶端放在外公、外婆面前,再端了杯咖啡给楚言宁。“你喝喝看,保证不会后悔。”
楚言宁偷偷睐了一眼坐姿如一个贵族般优雅的楼皇骐,看他一脸自若,心虽然有些念下心不安,但那香浓的咖啡色液体实在让她坚定不下心。
管他的,就算他在咖啡里放泻药,也要先喝了再说!先甘后苦也算是她的座右铭之一。
端起精致的骨瓷咖啡杯,她先闻了闻那浓郁的香气,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第一口喝下去,口中带着些许苦味,但不到三秒立刻变得香醇,咖啡香味在唇齿之间流连不去,忍不住,她又喝了第二口。
“我没骗你吧?”柯柏谚从她满足的表情已经得到了答案。
“非常好喝,”她是那种好就是好,不会针对“特别”的人而说出违心之论的人。
“没错,皇骐煮的咖啡的确非常好喝,甚至连我这个不喜欢苦味的老太婆,有时也会被吸引喝上一杯。”
楚言宁偷觑了楼皇骐一眼,瞧他依然面无表情,不禁有些生气。
装什么酷呀!大家是在称赞他咖啡煮得棒,竟然连声谢谢也不会说,真是有够有够——屁!
收回目光,她开始和其他人聊天,也聊得非常投机和愉快,更能感受到柯柏谚的外公外婆是真的喜欢她,然而愈是如此,她便不免开始有些担心,当他们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柯柏谚的女朋友,而是陪他演出这一出戏的临时演员时,是否会伤心难过?
就在这时,柯柏谚的手机响起,他瞄了手机荧幕一眼,立刻起身到一旁接电话。
只是匆匆结束通话后,他却一脸慌乱地对大家说:“对不起,我一个朋友发生了一些事,被送去医院急救,我现在必须马上赶过去。皇骐,你可以帮我送言宁回去吗?”
“不用麻烦楼先生,我可以自己搭公车回去。”楚言宁立刻出声婉拒。
柯柏谚即使心急如焚,仍没忘记体贴这件事。“这里离公车站牌有一大段路,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我不放心。”
“不用担心,我会将她安全送到家。”始终维持着一零一号表情的楼皇骐终于开口。
“谢谢你。”道完谢后,柯柏谚便匆匆离去。
在他走后,楚言宁又在楼家陪两个老人家聊了约莫半个小时,才准备告辞。
“外公、外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改天再来看您们。”
“好好。”楼震元转向孙子,满意的交代。“皇骐,你一定要将言宁安全送到家。”
“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东西。”再下来时,楼皇骐手上提着他的公事包。
“爷爷、奶奶,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记得车别开太快。”
***
当楼皇骐一将车驶出楼家别墅,楚言宁立刻要求,“请你将车往路边停。”
“我答应柏谚会将他最心爱的“女朋友”安全送到家。”他故意强调这三个字,提醒她现在的身份,可却没想到那三个字也让自己的心情忽然低落许多。
是啊,在柏谚还没发现她的真面目前,她都是柏谚的女朋友,他还想如何?
就算她不再是表哥的女友,他也不可能追求她,因为她对感情的态度和他迥然不同,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他的心动完全是个错误。楼皇骐在心里为自己分析着,尽管胸口微微泛起苦涩,他仍坚持己见。
楚言宁不是笨蛋,怎么会听不出他语气中讥讽的语意?于是她也很冷漠的回应。“你放心,我会跟他说你安全的将我送回到家,这样总行了吧!”她相信,他一定也很不乐意当她的司机。
斜睨了她一眼,他又把视线调往前方,心里有了决定。“也许有些人把诚信当狗屎,但我却是个将诚信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只要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决定了,那种不该有的悸动本就不该存在,他一定能将之抹去,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柏谚看清她的真面目,而他,势必得在一旁推波助澜。
去!又拐着弯骂她是无诚信之人,真是够了!
算了,他要送就让他送,反正BMw绝对比公车摇摇晃晃来得舒服。
“那就麻烦你了。”说完后,她便看向车外,看着蜿蜒的道路及山下那一盏盏璀璨光亮的路灯发呆。
原来台北的夜景也可以如此美丽,上台北念书四年,她竟然从未发现过这个大都市还有如此的风貌。
楼皇骐也不打算和她多说一句话,直到车子开进了热闹拥挤的市区。“你住哪里?”
“现在已经到市区了,你把车靠边,让我下车就行。”
“你若不说,我不介意就在马路上继续逛,直到你说为止。”
“楼皇骐”楚言宁闻言,气得转过头瞪他,却发现那严肃的表情上没有一丝丝开玩笑的意味。“对不起,我没有让人送我回家的习惯。”她好声好气的重申自己的习惯,不想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和麻烦。
楼皇骐不语,只是毫无目的的继续开着,就这样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楚言宁才万分确定,他,绝不会先妥协。
“麻烦你将车停在中山国中捷运站,我就住在那附近。”算了,他不妥协,那她让步总可以吧!
他很快地将车开到中山国中捷运站,但并没有在路边停下来。“接下来怎么走?”
“这里就行了,我走进去不用五分钟。”
可楼皇骐依然不如她的愿,继续在捷运站附近绕,摆明很有时间跟她耗。
“……前、面、巷、子、右、转!”楚言宁整个快气炸。
听见她失控的大吼,楼皇骐不怒反笑,依着她的指示右转左转,转来转去。
“停车!”在一栋约莫十层楼高的大楼前,楚言宁出声大叫。她已经顾不得什么礼貌和原本对他的怪异情愫,满脑子只想远离这个固执的讨厌鬼。
但就在她正要开车门时,楼皇骐却又将车开走,在附近找到一个停车位将车停好,率先下车,迈开大步往她住的大楼走去。
楚言宁快速跟上他,背后随即传来汽车中控锁锁上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楼,警卫看到楚言宁和一个陌生男子走近,马上笑着和她打招呼,但眼神和笑容中却满是暧昧。
“谢谢你送我回来。”都已经送到电梯口了,他应该可以对柯柏谚交代了吧!
楼皇骐充耳未闻,按了电梯,门一开,很自然的走进去。“几楼?”
“你要上去?”她这话问得有些多余,“你到底要干么?再不走,我就跟柏谚说你骚扰我!”
他瞥她一眼,嘲弄的说:“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楚言宁觉得自己的修养在这短短的一路上被快速养成,这个男人明明无礼到极点.她竟还没掐死他泄愤!
“快说,不然我也可以去问管理员,只是到时候我可能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和他胡乱说关于你的事吧。”他凉凉的瞅着她,神情却很坚持。
“……八楼。”
好,既然她的修养已经好成这样了,让他送到门口也不是什么问题,没关系,退一步海阔天空、万事如意、生意兴隆、好运旺旺来……楚言宁只能不断催眠自己,才能压抑住自己处于盛怒边缘的情绪。
楼皇骐满意的按下数字键,电梯一路直达八楼,待电梯门一开,楚言宁立刻抢先一步走出电梯。“到这里就可以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要看你平安走进家门才算。”
“随便你!”楚言宁真是快要气炸了,有些赌气、有些任性,连走起路来脚步都不自觉地用力踏下,仿佛想将地踏出一个个脚印似的。
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她开了门,走进去,然后转过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谢谢你送我回来!”说完后,当着他的面就想将门用力甩上。
楼皇骐却快一步用脚挡住,“我送你回家,你是不是应该请我进去喝杯茶?这才是做人应该有的礼貌。”
“我并没要你送我,是你自己强迫我让你送的好不好!”这人到底有没有搞错啊?!
他再次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不方便吗?”
“的确是不方便。”她们这里住的都是女孩子,而且大家都很有默契,除了家人外,谁也不会随便带男人回来,这是共住该有的尊重,她怎么可以先破例。
“怎么?是怕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同居?”他没发现自己话中夹杂了浓厚的醋味,处在暴怒状态的楚言宁自然也没发现。
哈,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原来他是想抓住她和别的男人同居的证据,好逼她和柯柏谚分手,所以才执意要送她回家。
这男人,真让人火大!
她出其不意的伸手用力一推,楼皇骐一时不察,整个人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睁睁看她在他面前将门甩上,力道之大,足以让这栋楼的住户以为发生五级大地震!
对着那扇甩上的门,楼皇骐敛下眼,好半晌才低声说;“楚言宁,我不会让你继续玩弄柏谚的感隋,你想玩,就让我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