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恩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好笑,但她不能笑,那样很没良心,而云娘和翠花见了都心有戚戚,当初小姐认不出她们时,她们就是这样大受打击。
陈洋朝姚芝恩求助道:「姚大夫,要怎么做才能让王爷恢复正常呢?治得了吗?王爷不能一直这个样子啊……」没有保护好王爷,还让王爷变成这模样,要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姚芝恩老实说:「你家王爷是遭到催眠了,我不会破解……要不我来试试,能不能弄点让他回神清醒的药好了。」
看陈洋朝她感激的点了头,她转而朝挑食的韩霄道:「霄儿,你的伤口不是很疼吗?你要快点把饭给吃了才能喝药,喝了药伤口就不会疼了。」
韩霄明显是听进去了,他眨着纯真的双眼道:「姊姊,你喂霄儿。」
云娘、翠花和陈洋听到这一句都呆住了,姚芝恩看着这自称霄儿,软萌撒娇的大男人,更感到不知所措。
最后,她深深吸了口气,决定把这男人当成小孩应付。
她坐到他身边的位置,拿起筷子喂他吃饭,第一个就夹起他最讨厌的红萝卜。
「霄儿讨厌红萝卜,不要吃。」他又是撇头。
姚芝恩真想笑,勉强忍住了,正经的道:「快吃下去,待会儿姊姊给你糖吃。」
「姊姊要给霄儿很多糖吗?」韩霄亮了双眸。
「是。」她肯定地道。
韩霄就这么吃下他最讨厌的红萝卜了,七岁的娃为了糖可以没有原则。
「好乖。」姚芝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夸奖他,「接着来吃鱼。」
她细心的把刺给挑了再喂他,他张着嘴吃下了,她又夸他好乖,再摸头继续喂。
这一幕让云娘和翠花看得啧啧称奇,小姐太厉害了,完全把王爷治得服服贴贴的。
「王爷真的很爱吃糖吗?」翠花朝陈洋问道。
「这个嘛……」陈洋苦哈哈的,心想等王爷清醒后,回想起这段记忆,不知会有什么反应,最好是……别想起来。
姚芝恩喂完饭后,还有苦差事,就是喂药。
韩霄躲了又躲,最后还是被无情地抓住,几乎是含着泪,扁着嘴的喝完药,云娘和翠花看了都于心不忍,想抱抱他,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姚芝恩大功告成,朝陈洋道:「我该出门去药铺子了,中午我回来,再想想要怎么配药给王爷。」
「姊姊,你要去哪,霄儿也要一块去。」韩霄捉住她的袖子。
「……」姚芝恩一阵无言。
陈洋连忙上前劝说韩霄,说姚芝恩是有正事要做,不能带他去,然而韩霄便可怜巴巴的保证自己会乖巧安静,撒娇希望她带他一起去。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就是吃香,虽然摆出可怜样的是个成年男子,非但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还是让人心软。
就这样,姚芝恩出不了门。
带个幼儿版王爷到药铺去,岂不吓坏人?难道,她今天得在家当保母吗?
陈洋歉然道:「姚大夫,真抱歉害你出不了门,王爷他是七岁时失去母妃的,他大概是将姚大夫您当成他的母妃依赖了……」
姚芝恩唇角抽了抽,原来她不是当保母,是当娘啊!
无奈之下,姚芝恩亲自照顾起韩霄。
把一个大男人,还是个身分尊贵的男人留在自己的院落里,传出去了也不知道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所幸她院内的下人都是她自个儿挑选的,都是本性纯良,做事安分的,交代一声后便不会走漏风声。
既然不能去药铺,那么早上这段时间,要陪他做什么事好呢?
姚芝恩心想小孩子的本分就是读好书,便拿了几本诗词给他看,要他背起来后默写下来,无所事事的她,就这么托着颊看着他写。
一个杀人不眨眼又性子猖狂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居然如此纯真无害……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感觉会差那么多呢?
姚芝恩看着韩霄专注写字的模样,他的五官原本就很好看了,搭配上孩子般的纯真眼神,稚气未脱的神情,看起来就像天使一样,她不禁看得入迷。
「姊姊,我默写好了。」韩霄写好后,欣喜的将笔搁下。
姚芝恩回过神来,看了他所默写的诗词,一字不差,伸高手摸摸他的头道:「太厉害了,王爷,你真是天才啊,才看过一遍就全都背起来了,字也写得好漂亮……」
韩霄得意洋洋道:「我五岁时就会背诗了,这没有什么。」
姚芝恩瞧他这模样,倒有几分他平常时的样子,有点臭屁,但很可爱。
「不错。」她又摸了摸他的头,待放下手后发现手都疫了,也难怪了,今天她实在摸了他太多次头了,没办法,谁教小韩霄又萌又可爱。
姚芝恩瞥了眼桌上的几本诗词,心想他早背得滚瓜烂熟了,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现在,要陪他做什么事打发时间呢?
他有伤在身,不能玩太激烈的游戏……啊,对了!
「我要做药粉,王爷,你来帮我吧!」
韩霄不明所以,但看姚芝恩兴致盎然的样子,乖乖的点头。
姚芝恩于是带着他往自己的药房走去,她在菡萏院里整理了一间厢房当药房,让她在家里时也可以处理药材。
在药房里的药材她都切好了,还有一部分要捣碎成药粉,今天他们要处理的是三七,三七质地坚硬,是可以预先加工碾碎,不会影响到品质的药物,而它有散瘀消肿止痛的作用,内服外用都可以,所以她平日都会做一些备用。
「王爷,我们来捣药吧!」姚芝恩把工具和药材都拿出来。这一次要处理的三七她早用药碾子碾过一遍了,但还不够细碎,需要人工捣药,韩霄刚好可以来帮忙。
「捣药?好像很好玩,我要玩!」韩霄兴致勃勃道。
姚芝恩教他一遍后,他接手来做,虽然他心智上是七岁的小孩,但身体是个成年男子,力气可大了,这捣药的工作不费力又简单,够他玩了。
「很好,就这么捣,做得很好……」姚芝恩直夸奖他。
「王爷,做的很好!」同样跟到药房内的云娘、翠花和陈洋组成了一队,全程挂着姨母笑看着韩霄捣药,他们已经完全忽视眼前成年男子的外型,真把他当七岁娃。
忽然,韩霄玩得太起劲,捣太用力,钵里的药粉都飞溅出来,喷上他的脸。
「王爷,你的脸……快擦擦!」姚芝恩临时想找条布帮他擦脸,但药房里哪会有干净的布,她自己也忘了带帕子。
正要跟另外三人拿帕子时,韩霄摸索着,从前襟暗袋里取出一条粉色帕子,姚芝恩直接接过那帕子,替他擦起脸来。
「好了。」
「谢谢姊姊。」韩霄冲着她微笑。
真是萌翻了!
「王爷,这帕子还你……」姚芝恩的心都快融化了,将粉色帕子上的粉末拍了拍后,想还给他,却不经意地在帕子上看到绣着她的名字,愕然地止住声,「这不是我的手帕吗?」
第二次见面时她用来帮他包紮伤口,为什么他还留着?
「这是霄儿的。」韩霄从她手上抽起帕子,放回了衣袋。
姚芝恩心里有疑惑,却明白此刻的韩霄未必知道他自己正常时做过什么,便也没多问,看到他头发也溅上一点药粉了,她没多想的踮脚,帮他拍去发上的药粉。
韩霄嘟着嘴,「脏了,霄儿要洗头。」
姚芝恩看向陈洋,「你家王爷有洁癖吗?」
「这个嘛……」陈洋面有难色不好说,要是等王爷清醒了,想起来他揭露太多他的癖好,他就完了。
「姊姊,帮霄儿洗头。」韩霄拉了拉她的袖子撒娇道。
「这个……」姚芝恩为难了,别说她没有义务帮他洗头,帮一个男人洗头怎么想都太亲昵……虽然她心中把他当七岁,可他成年人的外表是无法忽视的,「让陈洋帮你洗吧?」
韩霄果断拒绝,「霄儿不要,他那么大的个头,一定很粗鲁!」
「……」陈洋表示伤心。
「小姐,您就帮王爷洗头吧。」翠花劝道。
「小姐,我们会帮您的。」云娘也劝道。
姚芝恩瞪了她们一眼,心想她们不是一个当他是杀人魔,怕他怕得要死,一个嘱咐她男女授受不亲,要与他保持距离?怎么现在都变节偏心韩霄了,居然要她帮他洗头!
「姊姊,母妃以前都会帮霄儿洗头……」
这句话说得可怜兮兮惹人怜,惹得姚芝恩的母爱大爆发,不禁妥协道:「知道了,我帮你洗头。」
姚芝恩长那么大,当真没帮人洗过头发,幸好有云娘和翠花当助手,总算完成这项工作,她拿了干布,替韩霄擦着发,擦到七分干了,再让他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接着,到了午饭时间,姚芝恩又是喂饭又是喂药的,忙得自己都没办法好好吃饭,幸好韩霄颇配合的把饭和药吃下去了,还满口姊姊长姊姊短的,让她心里乱甜一把的,甘愿喂他。
吃完饭后,姚芝恩帮韩霄换药,她无比庆幸,这男人现在是七岁小孩的心智,要不她无法想像,他光着上身的让她换药时,他会用什么揶揄眼光看她。
换完药后,她哄着他去睡午觉,受伤了最好还是多休息。
可惜韩霄睡得不久,她想溜出门都没办法,而他又继续像黏人精的跟在她屁股后走,无论她做什么事都跟着。
姚芝恩心想,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又像小孩纯真可爱,她早就烦死了。
到了晚间,又到了喂饭和喝药时间。
除了治疗伤势的药之外,姚芝恩也煎了另一种汤药试着让韩霄从催眠状态清醒,也不知道有没有成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韩霄将汤药喝下肚,接着等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听他依然叫她姊姊,她失败了。
「要配什么药才好呢?」姚芝恩在沐浴完踏出浴间,一边想一边走着,又揉了揉肩道:「照顾小孩好累……」
一整天下来,她累坏了,比出外诊还累。
洗澡之前,她终于让陈洋成功将那个黏人精带去客房睡觉,她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然而一进房里,她呆呆愣住,被眼前的画面吓到了——她看到韩霄从她的棉被里钻出头来。
「王爷,你怎会在我的床上?」
韩霄用天真无邪的语气道:「霄儿不想一个人睡,姊姊,你陪霄儿睡。」
姚芝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这是天外飞来的艳福吗?
一个活生生的美男子,用着纯真可人的模样,央求她陪他睡……
她在想什么!
姚芝恩摇掉这念头,心想要赶他走得费尽力气,她已经没体力了,只好哄他睡着后,再到翠花的房里窝一晚。
姚芝恩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道:「王爷,我说睡前故事给你听,你听完就得睡觉。」
不等他回答,她咳了咳,说起故事来,「从前从前,有三只小猪,它们分别要盖自己的房子,猪老大因为比较懒惰,所以用茅草盖房子……」
一般来说,小孩子听故事听到一半就会睡着了,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么演的,岂料在她说完后,韩霄仍精神抖擞地睁着眸子。
「好奇怪。」
「哪里……奇怪?」
「为什么小猪们不花钱请人盖间皇宫,皇宫铜墙铁壁,大野狼就进不来了。」
「……」说的有理。但故事的主旨不是盖坚固的房子,是在教导人要劝奋不要懒惰啊!姚芝恩又讲起小红帽的故事,结果说完之后又得到同样一句话——
「好奇怪。」
「又哪里奇怪了?」姚芝恩觉得他意见好多。
「小红帽为什么不去练武功,这样就能扒了大野狼的皮,还能烤肉来吃。」
……才七岁,这么血腥好吗?
姚芝恩只好换个方式哄他睡,「王爷,闭上眼睛,我们一起来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只羊、一百五十五只羊……姚芝恩念念有词的,数得眼皮愈来愈重,恍恍惚惚忘了自己数到哪,「我数到几只羊了?」
「姊姊,有两百三十二只羊了。」韩霄睁开眸子,提醒她道。
「王爷,你还没睡……」伤脑筋了,他不睡,今晚她也甭睡了。
「姊姊,你要睡这里,霄儿才睡得着。」韩霄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姚芝恩心想,要不是他顶着纯真无邪的表情说,她肯定一拳揍下去。和韩霄充满期待的双眼对看了半晌,姚芝恩投降了,爬上了床。
这个男人在心智上只是个孩子,她相信他不会对她乱来的。
「好,姊姊陪你睡。」姚芝恩朝他挤出甜笑,然后躺平,拉上被子盖上,「好,姊姊要睡了,你也快点闭上眼睡觉吧。」
「姊姊,你身上有好香的味道。」韩霄腻在她身边,好奇地说道。
姚芝恩想到了挂在脖子上的香包,她取出给他看,「你说这个吗?这是我的表哥送我的。」
韩霄左看右看,吐出一句,「好丑。」
用灰色布缝的香包确实是一点都不美观……不过这不重要,姚芝恩抽了抽唇角,「好了,快睡。」
她率先闭上双眼,假装睡着,想哄韩霄学她阖上眼睛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姚芝恩睁开眼,就见韩霄睡着了,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她还特意在他面前挥了手,确定他不会醒来。
早知这么简单就能哄他睡,她就不浪费唇舌说那两个让他吐槽的故事了。姚芝恩悄悄的下床,欲踏出房间,这才发现下雨了。
她呢喃着,「何时下雨的,下得真大……」
轰隆隆,一道响雷从天际劈下——
「母妃,您不能死……不能死啊……父皇,我母妃是被冤枉的……」
姚芝恩听韩霄忽然一喊,马上转身奔回他身边,只见他像作噩梦般的呓语不断,表情痛苦不已,她连忙唤他道:「王爷,你快醒醒……」
韩霄双手一拉,将她拉上床,双臂抱住了她,「母妃,您不要死……」
姚芝恩被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她能透过衣裳感受他因激动鼓起的肌肉,那是属于男人才有的体魄,她充分的知道,抱着她的是个男人,不是个孩子,不由得感到脸红心跳。
但她仍得将这个大男人当成小孩哄。
她轻拍起他的背部,「王爷,别怕,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王爷,没事了……」
韩霄听见她那温柔的声音,终于得以摆脱噩梦睁开双眼来,原本他还不明白自己抱住什么,怎会那么温暖、那么令人安心,在抬高头,看清楚怀里的人后,他露出充满无助又依赖的笑,像在乞求她,「姊姊,你好温暖,不要离开霄儿……」
姚芝恩心头一震,他说话的表情彷佛烙上了她的心,那句「你好温暖,不要离开」,让她的心整个揪疼了起来。
她想到这男人虽然贵为璟王,拥有了令人羡慕的权势,但要爬上这个位子,想必也是经过一路腥风血雨得来的吧,毕竟皇宫里尔虞我诈,皇子们斗争惨烈,不害人就是等着被害死,而他的母妃或许就是各种角力下的牺牲品。
姚芝恩心疼韩霄从小就丧母,不由得对他承诺道:「王爷,我不会离开的,你安心睡吧。」
「嗯。」韩霄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不忘重新将她抱得紧紧的,唯有这么抱着她,他才不会听到打雷声,不会冷到哆嗦,想起母妃离开的那一夜。
姚芝恩傻乎乎的贴着他的胸膛,全身僵硬的动不得。
为什么她只说了一句不会离开他,就演变成这种局面?她居然又和他抱在一块了,她又没有答应要让他抱,他是把她当成抱枕吗?
姚芝恩脸都热了,都快呼吸困难了,只能告诉自己,把他当成孩子就好了,不要胡思乱想,等不再打雷了,再悄悄推开他,在桌子上趴着睡吧……
可她等啊等的,却抵挡不住困意,阖上眼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