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家欣不由得生气了。
“怡文,我当你是朋友才来拜托你的,你就真的出一点力也不愿意?你忍心看我白白失去一桩好姻缘吗?”
“不是不愿意,我只是觉得……就算我不去,你也可以试试看,先和他从朋友做起啊!”
“什么?”家欣傻眼。
“难道你不觉得,和一个人从相识,到了解,到交往,是一段很美的过程吗?爱情不就是这些过程里,一点一滴产生的吗?”
家欣目瞪口呆的看着怡文,好像她在说外星语。
“喏,就拿咖啡来说吧!如果想要喝咖啡,将即溶咖啡粉倒进热开水里,其实也可以喝到,可是,真正美味的咖啡,是需要一点一滴的蒸馏,慢慢地守候,这样才能真正喝道咖啡的精髓与灵魂……”
“噗哈哈哈哈……什么咖啡的灵魂?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啦?”家欣捂住唇,笑得双肩抖动。
怡文无奈。
好吧!她是不擅长比喻,可是她为什么笑得看到志村爆笑剧?
“家欣,我没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好了啦,别再开玩笑了!我们言归正传,”家欣正色道,“星期日,下午两点在西华饭店TOSCANA,我已经订好位子了,你一定要来喔!我的幸福就掌握在你手里了!就这样,拜啦!”
说完,家欣像一阵风般离去。
“等一下,家欣!家欣……”
怡文追到门口,正好看见元朗迎面而来,家欣与元朗擦肩,家欣看见元朗,不由露出惊艳的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朗瞧。
好……好俊的男人!
当她发现俊男是走进铅字馆,她忙不迭地又折返。
怡文见家欣折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家欣,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星期天我已经有约了,没办法陪你去……”
但家欣根本没在听,她一双媚眼只顾盯着元朗,元朗目光一冷,被这屋里的目光惹得隐隐不悦,便转过身避开家欣的注视。
“怡文!”她手肘推推怡文。
“啊?”
“这是你朋友吗?快帮我们介绍一下!”家欣低声催促。
那一瞬间,怡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帮我们介绍一下嘛!”她将怡文拉到一边咬耳朵,“这男的好帅,我想认识他!”
“可是……你不是喜欢你们公司的业务经理吗?”
家欣闻言,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拜托!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生那么短,俊男那么多,这是个开放的时代,你别死脑筋了好吗?”
怡文呆住了。
家欣的意思是,就算脚踏两条船也无所谓吗?
此时,元朗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在怡文身旁停下,一手搂住她的肩。
“你好,我叫元朗,是怡文的男朋友。请问如何称呼?”
男?男朋友?
王家欣顿时有些尴尬。
她以为怡文今生是跟恋爱绝缘了,没想到她居然也交得到男朋友?
“我叫王家欣,是怡文的……大学同学。”
“抱歉,这周怡文的假日已先被我订定了,希望你不要见怪。”元朗嘴上说得客气但眼神却透着阴冷。
“不会、不会……”
人家男朋友都开口了,家欣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她刚刚还出了那么大的糗,自然不好再待下去。
“那……怡文,我们改天再约,我再打电话给你,拜拜!”
家欣离开了,好半晌,铅字馆没有半点声音。
怡文放下油漆桶与刷子,然后拉下报纸做的斗笠盖住自己的脸,不一会儿,报纸浮现两块湿印。
“怡文……”
“对不起,我有点沮丧,让我哭一下……”她在报纸下哽咽的说。
元朗叹一口气,将她转向自己,然后抱住她。
虽然没有声音,但他感受到她无声的啜泣。
“家欣她……是我高中时的好朋友,我们很久没联络了,今天她特地来找我,我好开心……”她鼻音浓重,并且不停地吸着鼻子,“可是,原来是我误会了,她不是来看我的……她说她喜欢公司的业务经理,所以才来找我帮忙……”
元朗拿开她紧捉的纸帽,抱住她的头,在她的发心落下轻吻。
“如果时间许可,我还是愿意帮的,可是……她看到你之后竟然说……人生那么短,俊男那么多,还说我大惊小怪……”怡文眨下一串泪珠,“家欣她……怎么会那么可怕?她已经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真的觉得好难过……”
元朗抱着怡文,听她倾诉伤心话。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发现自己身上有种奇怪的力量,好像是只要我在场的联谊场合,就一定会配对成功,毕业后,更是常常被抓去相亲……有人还开玩笑的说,你不该开二手书店,应该运用天赋去当媒婆,赚得还比较多!”
元朗抱住怡文的手紧了紧。
想起有人曾这样讪笑她,元朗心中就有股怒气。
“我早就习惯了,只要是我自己的相亲场合,和我相亲的对象一定会和别人一见钟情,不过,我觉得就算自己不能因为这个能力而受惠,但若能促成别人的姻缘,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后来有越来越多人知道我的事,我发现我被当成一种取巧的工具,大家如果喜欢谁,就弄一个名为相亲或联谊的场合,然后找我当介绍人,不必追求,不必花费任何心思,就可以拥有他们梦寐以求的爱情。”
怡文抬手抹掉脸上的泪。
“可是,爱情是可以这样轻易操纵的东西吗?我甚至觉得,我的存在,对爱情而言,根本就是最大的讽刺!”
“怡文……”元朗叹息了。
“我变的很不快乐,也好讨厌这样的能力,如果有上帝的话,我真的很想问它‘为什么是我?’、‘这种能力何时才会消失?’。有一阵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很沮丧。后来,有一次我去看电影《蜘蛛人》,里面不是有句名言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让我停止负面思考。
我想,这样的能力也许是月老或许是丘比特此给我的,我应该好好利用我得能力来做点什么,或许帮助更多人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就是我的使命……可是没有时候我会怀疑,我得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
怡文的眼泪落得更急了。
“毕业之后,我慢慢发现,来拜托我的人,有的根本已经结婚,甚至有人根本已经有了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只是为了寻找刺激,所以想要利用我的能力左右逢源……原本我以为,我所拥有的,是可以使别人获得幸福的魔法,可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能力,也可能造成别人的不幸……我只要想到我或许可能在无意中破坏了谁的幸福,我就觉得好不安、好自责……”
元朗心疼的抱紧怀中默默垂泪的小傻瓜。
“慢慢的,我开始不能确定爱情是什么,它是否真的存在?后来,我又变得不敢交朋友,我只想要隐藏自己的能力,我觉得好累,再也不想管那些事……但总是有人千方百计的透过各种管道找上我,他们不肯放过我……”
元朗捧起怡文凄楚的泪颜,怜惜地、细细地啄吻着她,他先是轻吻她红通通的鼻头,然后是被泪水沾湿的唇瓣。
起初,怡文一直沉浸在忧伤里,并没有感觉元朗在吻她,但元朗用吻一次又一次地唤回她,直到她感觉他的存在,并且开始投入、回应他的索吻。
在他温柔的亲吻与温暖的怀中,怡文终于慢慢地止住了眼泪。
元朗取来面纸,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因为眼泪太多,居然还把脸上沾到的水性漆洗掉了。
“你看,你的眼泪多到把漆都洗掉了。”元朗拿面纸给她看,面纸上果然沾了一抹粉绿。
“噗……”怡文鼻子还红着,却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这一笑,难过的感觉顿时减轻不少。
元朗牵着她在柜台后坐下,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来。
“哭了那么久,渴不渴?”
“好渴……”她不好意思地承认。
元朗轻点了下她的红鼻子,然后像魔术师一样变出一杯咖啡。
“元朗,你怎么办到的?你真是我的英雄!”
她夸张的语气,使元朗失笑。
“下班后从‘怡然’带过来的,不过你哭太久,咖啡应该凉了。”
她打开杯盖,迫不及待地咕噜噜喝掉大半杯后,满足地发出“啊”的一声。
“你煮的咖啡,就算凉了还是很好喝。”
“谢谢啊!”
看见她因为喝着他煮的咖啡而面露出笑容,元朗觉得工作一整天的疲劳都没了。
“元朗……你觉得,爱情到底是什么?”怡文茫然的问。
“如果你四年前问我,我会告诉你,爱情就是无悔的等待;如果你是现在问我,我会回答你,爱情是使一个人感觉幸福的能力;如果二十年后问我,我可能会回答你,爱情是那个使你还能感受四季更换的回忆。”
怡文没好气地说:“很好!你果然是罗兰·巴特的信徒,解构得真是彻底!谢谢你啊,经过你的解说,现在我觉得更模糊了。”
“怡文,其实你的问题,恐怕没有人能回答你,这是一个最巨大最复杂的申论题,对一百个人而言,爱情就有一百种呈现方式,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元朗……”怡文忽然想到一个过去她始终没想到的问题,“你谈过很多次恋爱对不对?”
元朗忽然僵住。
墙上咕咕钟里的假鸟,忽然在此时跳了出来,非常不识趣的伸着脑袋,拍起双翅,快活地旋转起来。
咕咕,咕咕,咕咕……
叫了十二次后,它又缩了回去。
铅字馆内安静依旧,怡文那双湿亮如黑葡萄般的眸子,仍然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元朗,等待着他的回答。
元朗的额头冒出三条黑线。
“对,很多次。”他终于承认。
他不想骗她,他确实曾经很荒唐。
“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全是你的经验谈罗?”
元朗忽然觉得有点头痛起来,不由伸指揉了揉太阳穴。
“怡文,你看过波堤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那幅画吗?”
“嗯啊。”
“爱之女神维纳斯,她是从海洋的泡沫中诞生,日后,每当她再度回到海中沐浴,她就会回复成处子,宛如新生。”
“是喔?”
“当我看着那幅画,我明白了一件事:爱的瞬间,就是创始的瞬间。或许我有很多过去,但是当我遇见你,真正明白什么是爱情,过往的一切,就像是被海水洗去,不再存有任何意义。”
怡文眨了眨大眼睛。
“你觉得你这样说,我就不会想知道你的过去了吗?”
“怡文……”
“哈!闹你的啦!”怡文抱住元朗,贴着他的脸颊说道:“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现在的我非常满足,也非常幸福,因为期待能见到你,所以每天睁开眼睛都觉得开心,我想……这就是爱情了吧?”
“我想是吧!”元朗环住怀里纤瘦的娇躯,微笑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