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璃苹走进中庭花园,远远地,看见两人看似自在地谈话,坐着轮椅的欧阳炵,将手臂搭上旁边宁静海的肩头。
她踩着高跟鞋,咔达咔达走上前,对于他们愈来愈亲昵,着实感到吃味。
她的不满情绪除了吃醋外,还有不能容忍护士们对宁静海天天来医院关怀的行为赞赏有加,相形之下,她这个未婚妻显得失责,惹人背后议论纷纷。
“炵,我去病房没看到你,却见到看护在病房里看电视,宁小姐比专职看护还尽心,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支薪给她?”身穿一袭高雅套装的杜璃苹,脸上露出艳丽的笑容,似在开玩笑,但话语中却带有一抹暗讽意味。
“你最近工作很忙?”欧阳炵只将她的话当成玩笑话,没有纠正或追究的意图。
“忙翻了,昨晚从高雄连夜飞回台北,凌晨赶去摄影棚录节目,一结束,就匆忙来医院看你。瞧,是不是黑眼圈很严重?”她比了比上着浓妆的无瑕脸蛋,向他撒娇抱怨着。
“通告不用接得这么密集,小心把自己累坏。”欧阳炵记得她之前并没有这么多行程,反而常娇声抱怨他工作太忙碌,没时间陪她约会。
“炵,对不起,你是不是怪我这星期都没来看你?”无视一旁的宁静海,杜璃苹双手圈上他颈间,转身倾靠向他,低领前襟诱人的深沟。
宁静海别开了眼,忙将视线望向前方的鲤鱼池,观看池里色彩鲜艳的肥美鲤鱼优游,耳朵聆听从假山造景落入池中的潺潺水流声。
视线望见的平和景象,却无法让她心情宁静。她发觉自己对杜璃苹的醋意愈来愈浓,如今只要见她和炵大哥在一起,便感到心闷难受。
“炵大哥、杜小姐,不打扰你们的相处,改日见。”她站起身,强装微笑,朝两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小静,回去小心点。”身后的欧阳炵关心嘱咐她。
因为他的温柔,更让她难以自拔,尽管步伐看来从容,但她的心情却愈来愈难以洒脱。
她并不着想自己的辛勤付出能赢得他一丝爱意或感动,她一直很清楚,他爱的人是谁,真正需要的人是谁,杜璃苹只要现身五分钟,就赢过她付出的两小时。
她每日来探望他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甚至认为自幼受过他太多恩情,如今在他受重伤时理应前来鼓舞他。
她没资格对他的未婚妻吃醋,嫉妒,却又很难克制自己的心。她讨厌内心这种愈来愈偏颇的情思,却又是阻止不了自己天天上医院的举动。
无奈地叹口气,她抬头,再度凝望蔚蓝天空,多希望流动的白云,能带走她浮躁的心情,让暗恋的心,得到平静与自由。
欧阳炵十日后办理出院,出院后他每天公司、医院两边跑,固定回医院做三、四小时的复健治疗,但直到他出国前,仍需依赖轮椅,拄着拐杖只能勉强步行一小段距离。
宁静海前往机场为他送行,目送杜璃苹帮他推着轮椅,两人甜蜜同行的情景,她不禁感到更加心闷、酸楚。
她没想到炵大哥会要求杜璃苹与他同行,这是他第一次带女人一起出差,这么做,一方面希望行动不便的他能有未婚妻陪伴照料,另一方面却想替近来被几起绯闻困扰的杜璃苹澄清,向八卦媒体证明两人鹣鲽情深,感情依旧。
最近周刊、日报报导不少她跟男艺人出入的画面,虽无真正亲密镜头,却也难免落人口实,而炵大哥非但没质疑或吃醋,反而贴心地想为她澄清不利她形象的谣言。
他对她的信任与付出,更令宁静海钦羡不已,无法不嫉妒杜璃苹。
自炵大哥出院后,她无法再天天去关怀探望他,虽然她能自由出入欧阳宅邸,但他在家并非像在医院时孤单一人,而且他每天必须前往公司忙公事,再到医院做复健,根本不需要她的陪伴。
如今除了每天拨通电话,简单问候关怀外,她三两天会去趟欧阳家,探望住在欧阳家工作的母亲,更希望能见到他的面,然而去了好几次,他几乎都还在公司加班,两人难以见上一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跟终大哥能每天相处一、两小时的幸福时光,已经结束。
即使他伤未痊愈,但两人已恢复先前的相处模式,她只能像个干妹妹,偶尔见他一面,分享一些生活点滴。
她本来担心他行动不便却要长途远行,可现在看见他不但有未婚妻陪伴身侧,还有专业医生、看护同行,操心是多余的。
十天无法见面,也不方便,也好,她可以藉此沉溺之前不该有的翻腾情绪,再次将对他的情感好好封印在心底深处,永远当他的好妹妹。
欧圣集团准少奶奶杜璃苹,陪同行动不便的未婚夫欧阳炵前赴中南美洲出差,机场重要的商宴,她也一同出席,她总是陪伴在未婚夫身旁。
结束十天行程返回,下机后,她推着他的轮椅入境,两人形影不离、鹣鲽情深的画面,抢尽各大媒体的重要版面。
杜璃苹再次成功塑造完美的优雅贤淑形象,但其实她憋了一肚子闷气。
尽管有看护人同行,但她为了展出好女人的模样,只能抢着照顾他、服侍他。
向来只被人伺候得好好的她,为了得到欧圣集团少奶奶的地位,与欧阳炵交往以来,不断委屈自己、隐藏真实的自己,不敢真的任性耍脾气,还得适时地撒娇,安抚他。
爱好自由的她,被这份情感所束缚;追求刺激的她,对这份平静的感情,早已没半点兴致。
而她之所以仍小心翼翼经营这份感情,完全是看上欧阳炵的钱富地位。如今得照顾受伤的他,她心不甘情不愿,且对她而言是沉重的负担。
虽然陪他出差十日,让她筋疲力竭,内心怨言不断,但短暂的苦难已经过去,回国的他,不可能把她叫去欧阳宅邸,照顾他穿衣吃食,伺候他盥洗沐浴,而且等他伤愈,她就能得到她要的一切。
然而今天陪欧阳炵到医院做复健,主治医生的一番话,听得杜璃苹是心惊胆跳。
“你的意思是,我的右脚可能不良于行?!”欧阳炵瞪大一双黑眸,再次质问。
“我立刻为欧阳先生安排详细检查,只是以你双腿伤势及复原情况看来,右腿确实状况不佳。”主治医生神情沉重道。欧阳炵出国期间虽然仍有复健师陪同,但右脚的恢复力却不太乐观。
出国前,他已可用一只拐杖支撑行走,但右脚支撑力不足,很难使力,单靠左脚只能走一小段距离。
他原以为是因为右脚的伤势较严重,但医生却说以伤势而论,右腿恢复应该比左腿佳,现在出现明显的差异,不禁对他能否完全恢复正常行动力抱持疑虑。
医疗团队紧急开会,对他的整体检查做详细讨论,而欧阳炵在听到右腿复原状况不良的恶耗,顿时心绪大受打击。
同时得知实情的杜璃苹,内心陷入挣扎,对这个婚约产生了排拒。
如果,他的腿伤真的好不了,成了一个跛子,就算他家世显赫、身价亿万,重视美貌外在的她,也无法接受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丈夫。
她出身名门,拥有美貌与高学历,在演艺圈,时尚界大放异彩,舍弃欧阳炵,放掉即将到手欧圣集团少奶奶的身份,以她的条件,一定能再找到金主,找到完美的金龟婿。
现在的她,没耐心应付、照顾受伤的他,更不愿为他葬送自己的青春,她所追求的是被人呵护宠爱的爱情。
听到医生的宣告,欧阳炵一度意气消沉,内心痛苦万分,但他很快就振作并没有放弃继续做复健治疗。
医生只是研判他右腿复原情况不如预期乐观,并没有直接判定他右腿会终生残废,即使被判了无望的死刑,心高气傲的他,也绝不会对自己放弃,向人生低头认输。
“璃苹,我想,我们的婚事是不是要顺延?”原本预订明年二月完婚,他父母已在挑选日期,为婚事做准备,但现在他腿伤的善,恐怕再过两、三个月也无法完全痊愈,所以他希望将婚事延后几个月,待他伤愈,才能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红地毯。
“婚事顺延?”坐在欧阳家客厅的杜璃苹怔愣了下。
自三天前,陪他去医院做复健,得知他可能不良于行后,她一再以工作忙碌为由,没再见他。
虽听闻他仍每天固定到医院做复健治疗,但她对他的康复,已不抱希望。
这三天,她不断思虑烦恼,该如何开口跟他取消婚约?
没想到他竟找她来,且商量婚礼延期之事,既然他主动开口,她便决定直接表达内心想法。
“你是不是不赞同?我爸妈其实很希望婚礼仍在明年二月举行,早点把你娶进门,也可以就近照顾我。
“只是我顾虑你的感受,想等我的腿伤痊愈再迎娶你,到时才能好好陪你出国度蜜月。”她曾说过,最向往蜜月旅行,他之前承诺过,就算工作再忙,结婚也一定排出两周长假,陪伴新婚的她去欧洲旅行。
“我不赞成婚事延期。”杜璃苹淡道,一双美目看了下宽敞华丽的客厅。
曾经,她满心期待成为这栋豪宅的女主人,但现在的她竟毫无兴奋之情。
“如果你坚持照原定计划完婚,我也不反对,只怕会让你感觉有负担。”坐在她对面沙发的欧阳炵柔声说道,不禁望了眼摆放一旁的轮椅。他很想早日摆脱那张椅子。
“我不赞成婚事延期,也不赞成我们的婚约继续。”杜璃苹端起佣人送上来的骨瓷杯,啜饮了一口玫瑰花茶。
发觉淡雅清香的花茶她喝腻了,她想喝些口感刺激的饮料。
“什么意思?”欧阳炵一怔。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我想解除婚约。”她直接坦白。
“什么?!”他霎时瞠大黑眸,怀疑她在开玩笑。
“这阵子我想了很多,发现自己也许并不适合婚姻,我希望能再享受几年单身生活。”杜璃苹神情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