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面对落地窗,庞宫权神色抑郁,冷眼凝看底下一片灯海。
回过头,他看着办公桌上,几份由各大医院快递寄来的检验报告。
他希望那些检验报告,只是一场恶作剧,其实,他身强体壮,其实,他没病,更没有罹患检验报告上指称的——胃癌。
但,一间医院检验可能有错,十间呢?难道这十间都错了?甚至,就连上星期他到美国所做的检查,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
他,的确是病了。
医师说他可能只有五年的生命,但只要他配合治疗,要活下去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现在医学发达,今天是癌症,并不表示永远都是不治之症。
像过去被认为是绝症的血癌、心脏病,到了如今,不都有办法能治好
虽然,还是有失败的机率,但,至少成功机率大大提升了,只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也需要跟上帝抢时间。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他是不该畏惧死亡。
只是,倘若失去他的,只有母亲与家人,那,他应能平静接受,毕竟他还有两个同胞弟弟,可以代他尽孝道。
但,心洁呢?失去了他,她……怎么办?想起那天她在书房说的话,他是既喜又忧也不舍。
如果可以,那时候若到了,他也想带她一起走,但是……她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甜美,他甚至没给她任何的名分,那,他凭什么这样残忍地就带走她年轻的生命
难道真要他现在为了结束她的生命,而给她一个名分
若真能这样做,他愿意,但这样做,对她公平吗
当年,她爸妈留下了她,而今,他却要结束她的生命
如果他不要这样爱她、疼她、宠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狠下心,带她到另一个世界作伴。
可,他爱她,且爱得无法自拔,那,他就算再狠、再无情,他也不愿结束她的生命。
他爱她,他只希望在失去他之后,她还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还能再笑得那样清甜美丽。
只是现在,他该怎么做?该怎么为她安排一切?又该怎么让她在失去他之后,还能继续活出她灿烂的生命
靠向身后椅背,宫权抬手抹过疲累酷颜,吐出一声长息……
对她,他必须有所安排,也必须为她铺设好一切后路与未来。
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须先面对家人,与家人取得共识,并要求家人在未来他不在的日子里,当她需要帮忙的时候,为他,扶她一把。
隔天晚上,庞宫权立即约了宫势及宫衡,一起回庞家大宅。
“老大!?”
没料到宫权三兄弟会突然回家,接到管家通知的庞母,一脸欢喜冲出房间、冲下楼,紧紧抱住高出自己快两个头的儿子。
“妈。”紧紧拥抱,令他微笑。
“阿势!?”看到老二也回家,庞母冲上去也给一个大拥抱,免得有人说她是偏心妈妈。
“阿衡!?”再转头,看见一旁的老三宫衡,庞母可乐翻了。
一手挽一个,她极度崇拜地望着前面那个牵不到手的老大。
嘿,只有他们家老大,才有这个能耐可以临时约到阿势跟阿衡回家,否则,她若想同时见到他们三个,可得一个月前先预约呢
“老大,你们三个今天怎么有空一起回来!?”庞母笑眯了眼。
“这……有件事我必须亲自告诉你。”他心情沉下,望向身后两个脸色同样难看的弟弟,淡淡一笑。
“真的吗!?你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呜,他们家最了不起、最厉害的老大,竟然有事情要跟她这个老妈子讨论,呜,好感动。
“是的。”他点头,“我们先用晚餐,等会再到书房谈。”
“好好好!”庞母泪光闪闪。呜,老大不仅要跟她一块吃晚餐,餐后还要跟她谈大事,她这个妈当的真有价值。
不过——她一记白眼瞪向身边两个脸色难看,活像要给她上香的儿子。
“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是要你们回家来吃饭,又不是要你们回来奔丧,干嘛给我看那么难看的脸啊!?”
“妈!?”宫衡脸色一变,“你到底会不会讲话!?”
“你、你凶什么凶!?”突然被骂,庞母吓得赶紧躲至宫权身后,免得被小儿子骂着玩,“你要是敢再凶我,我就叫老大K死你!”
“妈,你可不可以不要少根筋!?”老二宫权也火了。
“你才少根筋啦,死孩子!”庞母没好气,狠瞪宫势一眼,“我是你娘耶!”居然说她少根筋,到底谁才少根筋啊
“妈,算了。”庞宫权一出声,三人立即安静,“你们两个也一样,冷静点,跟妈说话别那么冲。”
“遇到这种事情,谁能冷静!?”宫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绝对不相信,这件事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相信我,我比你们更不愿相信。”看着已然知情的两个弟弟,他颓然一笑,“好了,别在这里谈,我希望这件事能保密,不要传出去。”
看着脸色同样沉重的三人,庞母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大,到底是什么事?”
“这……”望着仍不知情的母亲,他淡抿薄唇,摇头,不想太早伤她老人家的心,“我们先吃饭,等一下再进书房说吧。”
七天的约定,到了。
清晨,北市一处旧社区公园的正门前,停了一部宾士黑色跑车。
喀,驾驶座车门,应声而开。
身穿全套名牌休闲服,庞宫权点燃一根烟,跨出车外,合上车门,踩着稳健步伐,步向前方一栋五层楼旧公寓。
走过与他擦肩而过的运动男女,越过外人仰慕与好奇的目光,他来到旧公寓的紧闭大门前,按下五楼电铃——
铃。
“请问哪位?”那是他失去七天的清甜嗓音。
“我。”
“宫权!?”那是一声惊喜。
当地一声,公寓大门开敔。
走进公寓,关上门,他抽着烟,循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
喀、喀,他听到楼上打开木门跟铁门的声音。
来到五楼,看着门里黑瞳晶亮、颊色绯红的她,他勾起一抹淡笑。
“早。”他沉声问候。
“早、早!”望着噙笑酷颜,她轻抿笑唇,羞涩以对。
一切都没事了,对吧?卸下多日紧绷的紧张情绪,她笑颜逐开。
“我才正要过去找你呢。”她语调轻扬,嗓音娇甜,似一首风中曲子。
“是吗?”看着站立在阳台,眸光羞喜,笑迎晨曦的她,他微笑进门。
走近她,他舒展浓眉,唇角淡扬,扬手顺过她迎风拂颊的长发。
“你这么早来,吃早餐了吗?”她问。
“喝了杯咖啡。”
“你会胃痛,怎还拿咖啡当早餐?”她懊恼,“早知道我就把你那些咖啡全部泡光光。”
“现在才想到,太慢了。”
“没关系,等一下过去,我就把它们全部清掉,很快的。”她笑眯眸。
他笑而不语。
“你有赶时间要去哪里吗?”
“没有,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那你先进来客厅坐一下。”关上木门及铁门,她说着。
随她踏进窄小但整洁明亮的客厅,他环看四周一圈,即随她往后走去。
走进厨房,她打开冰箱,发现他跟进来。
“你先到客厅坐一下,我动作很快的。”她想替他做早点。
但是,看着冰箱里少得可怜的食材,她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在他那里冰箱一打开,是满满的高档、奢华食材,想吃什么自己拿。可,在她这里什么也没有,那她要怎么替他做早点?她自己一人可以随便吃,冲杯牛奶就行了,但是他……咬着唇,她面色羞愧。
“你还没吃?”看着她已经算空了的冰箱,他拧眉。他不知道她生活得如此清苦。
“我吃了,可是你……”一转头,看见前面饭桌上,还有半条白吐司,她眼睛一亮,嘴角一扬,连忙取出冰箱里,仅剩的几样食材与牛奶。
“你还没吃啊。”
“你——”他眸光一愣。她要为他做早餐
“早餐很重要,一定要吃!”回眸,她漾着笑颜,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瓦斯热锅,一边还把牛奶放进电锅里温热。
“对了,你的胃不好,三餐更要定时定量,咖啡就不要再喝了。”见锅底已热,她将两片薄肉刷上自制酱汁,放进锅里煎。
“我习惯喝咖啡,比较不麻烦。”找来了一张餐椅坐下,看着为他忙碌的小小身影,一抹淡笑扬上他的唇角。
“喝牛奶也不麻烦,而且还比较营养。”闻到烤肉香,她翻面再烤,并从桌上抓来三片吐司,丢下烘烤,趁空清洗蕃茄再切片备用。
顿时,烤肉与吐司香气四溢,引发他从未有过的食欲。
“还要很久吗?”他饿了。走至她身后,他看着锅里属于白己的早餐。
“就快好了。”盛起吐司,她回眸笑,再煎了一个荷包蛋。
一会,一份三明治与一杯温牛奶,为他端上了桌。
“可以了。”带着羞甜笑意,心洁将香酥诱人的三明治,推送到他面前,“吃吧,冷了味道就会比较差。”
看着转身清洗、收拾小流理台的她,宫权拉开餐椅,坐下,拿起盘里的三明治,才张口咬下,香嫩甘甜的肉汁,已冲入他口中,教他眉眼顿扬。
多年来,因为工作忙碌的关系,他经常是以速食裹腹,不知道吃过多少配料丰富的三明治汉堡,但,从未吃过如此鲜甜美味的三明治。
咀嚼着口中食物,看着正快速清理厨房的她,他眼中笑意更浓了,可,一丝教人难以察觉的幽抑,正在他眼底缓缓扩散。
一回眸,就对上宫权噙笑的眼,心洁心口一跳,颊色蓦红,急忙转身故作忙碌地冲洗锅子。
一切应该是真的没事了,否则,他不会这样什么都不说的。
这样,真的是太好了。再一次吐出一口长气,她笑抿唇角。
她发誓,以后,她再也不会像那天那样多话,也不会再贪心,更不会再妄想要听他说一个爱字。
现在,她只要能再留在他身边,再陪在他身边,他爱不爱她,或喜不喜欢她,都已经没关系了。
对,就是这样。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想着他眼底的笑,她红菱似的唇角,悄悄勾起一抹羞甜娇笑。
没事了,总算没事了。
虽然……虽然,这样的结果,令她失望、伤心、难过,但,至少她还能留在他身边。总比失去全部的他,要来得好,是吧
想起将永远得不到他爱的回应,心洁甜颜淡去,眸光幽幽。
突地,他的手圈上她的腰。收好流理台,她蓦绽笑颜,回眸望他。
然,还没开口,他已经扳过她的颊,俯身吻上她的唇。
“你——”瞠大羞瞳,她双颊泛红。
“我想……爱你,现在。”撩起她及膝裙摆,他伸手探入她腿间,以吻就唇地说着。
“你……嗯!”她还未开口,就因他突然侵入的指而紧咬住唇。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宫权一把将她旋抱上餐桌,迫她仰躺而下。
“宫权!?”愕张清瞳,她惊眼望他。
他太过强硬而不容拒绝的索求,教她感到不安,而想推开身上的他。
“不准拒绝我。”
“我——”无法拒绝他的强势,无法推开执意要她的他,她只能无力地攀附住他,任由他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