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幽丛林间,堂玄月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瞳对上萧漠深邃的黑眸,唇角朝他扬起俏皮一笑,要他好好张大眼,看她如何惩治这四名「唐门」弟子。
「喜欢笑是吗?姑奶奶我就让你们笑到地老天荒!」胆敢瞧不起「堂门」,她会让他们知道瞧轻「堂门」是得付出惨痛代价的。
堂玄月如跳舞般,轻灵舞动双掌,而双掌舞动时,掌中同时传送出嫩黄细致粉末推送向四名「唐门」弟子。
萧漠暂不出手,由堂玄月先行教训他们。无须言语,他即能猜出她的心思——她想让他好好见识一下她的本事,要他知道「堂门」绝不输「唐门」。
她的不服输,令他觉得有趣得可爱,他目眩神迷地看着她在树林间翩翩旋舞。
「小心!」四名「唐门」弟子见她出手,有毒的黄色粉末朝他们而来,立即变换位置予以回敬。
四人站定位置,同时对堂玄月出手,送出淬毒的铁蒺藜。
萧漠的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交手的情形,一旦发现堂玄月抵挡不了,他便会马上出手介入,绝不让这些人伤到她。
淬毒的铁蒺藜迎面而来,堂玄月不慌不忙,如飞舞于花朵间的蝴蝶般,闪躲过攻击,在闪躲的同时,她的双掌如千手观音般,传送出各种不同颜色的粉末,煞是缤纷美丽。
四名「唐门」弟子见她闪得轻巧,再见她使毒技巧明显在他们之上,他们的动作没有她来得快。其中两名「唐门」弟子各自中招,一名不断捧腹大笑,另一名则捧腹哀号,痛苦地倒地打滚。
「可恶!」剩下的两名「唐门」弟子见状,怒声低咒,其中一人迅速自怀中取出一截小竹笛,想要吹扬,向附近的同门求助。
萧漠见状,眼明手快地以脚尖踢扬起一颗小石子,小石子去势极快,精准无比地击落「唐门」弟子手中的小竹笛,让他无法对外求援。
「你尚未跟我这个『可笑的』门主交手,不觉得现在向外求助,太早了点吗?」萧漠语带讥嘲,拿「唐门」弟子取笑过他的话,来冷讽他们的无能。
「我们『唐门』才是正统的,你们根本就不值一哂。」小竹笛被打落掉地,「唐门」弟子又恼又气,啐了声,认为萧漠藉石子打掉他手中的竹笛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没错!」其中一名「唐门」弟子帮衬,依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什么正统?明明就是你们使尽心计、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才赢得门主之位,居然还敢当我的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正统,简直不知何为不知羞!」一提起先祖的前仇旧恨,纵然她没有参与其中,依然愤慨不平。
萧漠同情地看了眼义愤填膺的堂玄月,说穿了,她的先祖就是玩心计玩不过人家,才会悲惨地被扫地出门。
「技不如人就要承认,废话说那么多做啥!」不管她怎么说,「唐门」弟子就是瞧「堂门」不起。
「哼,你们尽管说大话吧!」她的真本事还没拿出来,他们能说大话也只有现在了。
两名「唐门」弟子互看对方一眼,两人宽大的衣袖同时抖动,袖中马上窜出毒蛇与毒蜈蚣攻击堂玄月与萧漠。
萧漠见他们释放出饲养的毒物,双掌运出内力,隔空击向攻击堂玄月的四条颜色斑斓的毒蛇。
堂玄月见身为门主的他不急着保护自己避免被毒蜈蚣咬着,反而先行护她,使她心头洋溢着暖意。虽然他常常让她气得火冒三丈,可是到了危险的时刻,他就像个男子汉般挺身而出,为她挡下所有灾难。
基于投桃报李的精神,也是要展现她对门主的忠心耿耿,另外还有她不想见萧漠中毒痛苦,所以纤纤素手扣了数枚金针,快狠准地射中攻向萧漠的毒蜈蚣,再俐落打开悬挂在腰际的竹篓,放出她训练已久、宝贝又宝贝的毒蜂兵团,以哨音指挥毒蜂攻击「唐门」弟子。
她饲养的毒蜂体型比一般毒蜂要来得小,且动作非常灵活轻巧,翅膀震动时飞得极高,若被毒蜂的毒针螫到,蜂针上的毒液即会随着血液在体内四处流转,让人四肢麻痹僵硬,心头亦会出现如针刺般的痛楚,使人痛苦难受。
「小心!」「唐门」弟子见她释放毒蜂,惊叫出声,深知愈是体型小的毒物,愈不容小觑。
两名尚未中毒的「唐门」弟子快速闪避毒蜂攻击,两个人差点就撞在一块儿;另一名捧腹大笑,笑到眼角流泪、肚皮发疼的「唐门」弟子就没他们两人动作迅速,被毒蜂叮个正着,整个人没一会儿功夫便笔直倒下,接着便听到他又哭又笑,整张脸痛苦纠结;剩下的一名「唐门」弟子早因先前中了堂玄月的毒而痛苦倒地,根本就无力逃跑,仅能眼睁睁地任毒蜂螫咬他。
堂玄月以哨音继续指挥毒蜂,不让另两名「唐门」弟子有逃脱的机会,非得让他们叫苦连天,承认「堂门」确实技高一筹不可。
毒蜂的体型太过娇小,飞行的动作又异常迅速,以至于两名被毒蜂追得无路可逃的「唐门」弟子惊叫连连,躲不掉被毒蜂螫的命运。
两个人发出惨叫后,四肢麻痹僵硬,疼痛难耐,再也无力抵抗,只能任人宰割。
「方才你们不是口出狂言,现在怎么不再继续撂话了?」堂玄月以哨音召回剩下的、仍四处飞舞的毒蜂兵团,收回腰际的竹篓,骄傲地扬高下巴,看着已被她制伏的「唐门」弟子。
萧漠亲眼见识到她的毒蜂群将「唐门」弟子整得苦不堪言,她不仅以毒技赢了「唐门」弟子,也同时赢回「堂门」的面子,他激赏地看着她因胜利而璀璨光亮的小脸,心,不自觉地向她靠拢,涌现想与她更加靠近的强烈渴望。
「你……你别太得意!」倒下的一名「唐门」弟子好不容易找回力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我们是一时不察,才会着了你的道儿!」另一名「唐门」弟子接口道,说什么都不能承认技不如人。
「你们自己心知肚明,就算再打上一回,也绝无胜算。」萧漠昂首阔步地走到堂玄月身边,丝毫不同情行径嚣张的「唐门」弟子。
「这笔帐『唐门』记下了,日后铁定登门讨回!你这个……什么的门主,好好记住!」尽管已成了俎上肉,「唐门」弟子仍不忘撂狠话,要眼前这个光是凭眼神就能让他胆颤心惊的男人记住他的威胁。
「萧漠。我姓萧,不姓。」萧漠大方报上姓名,压根儿不把「唐门」弟子的威胁放在心上。
「你怎么会姓萧?!」「唐门」弟子大感惊愕,不管是「唐门」或「堂门」,从来都只有本家弟子当门主,那个「堂门」怎么竟会突然跑出一个姓萧的,而且还自称是门主?
「我为何不能姓萧?」萧漠反问。
「可不是,本门门主爱姓啥就姓啥,难不成得先得到你们的同意?」堂玄月明白「唐门」弟子为何会有此一问,但嘴上火辣地说道,要「唐门」弟子别多管闲事。
「哈!我知道了,定是『堂门』已没有人才,你们才会找这个姓萧的来当门主!」自行推敲原因后,「唐门」弟子强忍住蜂毒在身上造成的痛楚,为的是要狠狠嘲笑「堂门」。
「谁说我们没人才?我们可是人才济济,而我们的门主更是威风凛凛的人中之龙!就因为他纵横天下、威名远播,我们才会特别请他当门主,也只有你们这群井底之蛙才会没听过本门门主的响亮大名!」事关门派尊严,她也不容他人瞧轻萧漠。想他可是鼎鼎大名、人人敬重的「萧家堡」堡主,怎容目中无人的「唐门」弟子鄙夷?
堂玄月为他挺身而出,于「唐门」弟子面前唯恐天下不知地大声赞美他,不管她是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都令他涌现出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她对他的吸引愈来愈强烈,他的双眼也愈来愈难自她身上移开,这种感觉还是头一回发生,令他产生些微的恐惧,很怕再持续下去,这份喜爱将浓厚到再也无法自我控制。
萧漠怔怔地睇望着她,内心陷入天人交战,不知该放任对她的喜爱,抑或是挥剑斩断情丝,毕竟她和他预期的「萧家堡」堡主夫人有很大的差别,她一点儿也不温柔婉约,却又该死地挑动了他的心弦……
就在萧漠不知该如何决定对堂玄月产生的情愫时,敏锐的耳朵听闻到了脚步声,且来人的速度极快,功力绝对在这四名不济事的「唐门」弟子之上。他立即凝定心神,在未察觉时,已伸手握住了堂玄月柔嫩的小手。
「怎么了?」堂玄月突然被他牵住手,心陡然漏跳了一拍,又羞又喜,不明白他为何会牵她的手。
「来了三名功力不弱的人。」萧漠语气沉稳,要她小心留意。
「八成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堂玄月想到先前「唐门」弟子曾试图找救兵,这说明了附近有其他「唐门」弟子,她不敢大意,严阵以待。
「八九不离十。」萧漠气定神闲,等待对方出现。
「等一下你周遭的人都会毒来毒去,你若学了『百毒秘传』,这个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你说是不是?」堂玄月诱拐他学「百毒秘传」,要他试想待会儿就他一人孤零零的不会使毒,那岂不是太寂寞了吗?
「这样的理由无法说服我。」萧漠对她乘机进谗言、诱惑他学「百毒秘传」的行为感到好笑。他要她知道,他的决定不会因此改变,她大可不必再费心思说服他。
「啧!」她早该知道他这人很难缠,不是随便就说服得了的,不过他的掌心好厚实温暖,与他交握使她觉得备受宠爱保护,几乎要舍不得松开他的大掌了。
她仰望着他,像正仰望着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梦。他们两个人截然不同,她到过「萧家堡」,见识过「萧家堡」有多雄伟恢弘,相较之下,「堂门」简直寒怆得可以;她也耳闻他那没过门的妻子姚紫絮身材凹凸有致,长相端庄秀丽,又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而她呢?除了毒死人不偿命外,哪还会什么?
唉!一项项比较下来,她深切地知道她不是他所想要的人,所以对她而言,他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她最好别胡思乱想,对自己会比较好。
「既然你说来人功力不轻,待会儿大家毒来毒去,我恐怕会分身乏术,无法顾全你,所以你先吃颗药丸吧!它不仅可以护住你的心脉,也可以让寻常的毒对你无任何作用。」摒弃不该有的遐想,堂玄月松开了与他交握的小手,神态自若地自怀中取出一颗白玉药丸要他服下。
当堂玄月的小手自萧漠的掌心挣脱开来时,落寞旋即涌上心头,望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空虚浮掠而上,他却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堂玄月递上、泛着淡淡香气的白玉药丸,没有丝毫迟疑地服下。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给的其实是毒药?」如果他对她有一丝怀疑,那么她就可以更快收回对他的喜爱了。
「我相信你。」萧漠定定地看着她,望进她真诚、澄净的眼眸。
「为什么?」他的一句信任,不仅使她无法收回对他的喜爱,反而更加难以抑制住满腔的情感了。
「身为门主,该全然信任自己的下属,不是吗?」萧漠轻松地对她勾唇一笑。
萧漠的笑容令她陶陶然,差点狠甩自己几巴掌,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了不让他看穿心事,她故作完全不受影响,对他耸了耸肩。
明知道有三个人正朝着他们而来,他们两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萧漠习惯面对敌人,不曾选择落荒而逃,而堂玄月甚少与人交手,且基于对门主的忠诚,门主既然选择留下,她自然不会弃门主于不顾。必要时,她随时都愿意豁出性命保护萧漠全身而退。
四名「唐门」弟子听见他们的对话,得知救兵将至,喜出望外,等待同门为他们出一口气。
两名身着黑衫的「唐门」护法及一名身穿黄衫的「唐门」弟子同时出现,见到同门痛苦不堪地倒地哀号,皆脸色大变。
「左右护法!你们来得正好,快为我们报仇!」四名「唐门」弟子向穿黑衫的左右护法——唐正平及唐季平求援。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唐门』中人下毒手!」唐正平见同门中了毒,心知对方也是使毒高手,暗暗留了心。
「想来他们是狂妄到不把我『唐门』放在眼里。」右护法唐季平最痛恨有人胆敢无视以毒闻名于天下的「唐门」。
「左右护法,他们是那个『堂门』的人。」一名「唐门」弟子忍着痛报上萧漠与堂玄月的来历。
萧漠不着痕迹地评估新出现的三名「唐门」弟子,左右护法两人看起来身手自是比其他人要好,但有多少能耐,得交过手才知晓。
「原来你们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堂门』人啊!」唐季平听见他们的来历,嗤之以鼻。
唐正平则眼带不屑,上下打量过他们一遍。近来「唐门」和「堂门」常交手,门中许多弟子连同前任左右护法皆栽在「堂门」人手上,令「唐门」中人对「堂门」日益不满,渴望着将「堂门」整个踏平那日到来。
「哎!话说你们的前任左右护法及一些弟子好像就是我们这『微不足道』的『堂门』人的手下败将呢!」
「若不是你们借助他人之手,本门弟子才不可能败在你们手中!」一说起这事,唐正平可是恨得牙痒痒的。若非「堂门」的左右护法运气好,以美色诱惑了冷贯霄及皇甫朔出手相助,「堂门」压根儿就赢不了他们。
「不错,你们的左右护法不择手段地色诱男人出手,根本是贻笑大方!」唐季平语带不屑地哼了哼。
「尽管本门左右护法拥有过人之姿,但并未如两位所言的以色相诱,她们凭的可是真本事。至于其他人之所以会出手帮衬,想来是贵派不懂得何为广结善缘,以至于招来许多敌人,贵派理当好好自省才对。」萧漠蹙眉,不喜欢听见「唐门」的左右护法对堂玄星与堂玄辰的恶意诋毁,虽然他从未见过她们二人,但他既然暂且是「堂门」门主,就该为门人出头,不容他人造谣。
「你们本事不如人就摸摸鼻子认了吧!净编些谎言可不会使你们的毒技变得更厉害。」萧漠为堂玄星、堂玄辰仗义执言,让堂玄月好感动,起初她对他成了新的门主一事很不满,现下不了,她对他满意得很,并暗自窃喜,觉得她的令牌掉得好啊!
「你说什么?」唐正平火冒三丈地以毒飞镖射向她。
「我并没有说错啊!你们发什么脾气?说到底,其实你们两个该感谢我们才对,若不是我门中的左右护法替你们除去了你们上一任的左右护法,你们说,这左右护法的位置轮得到你们两个吗?」堂玄月一边闪躲,一边要他们俩心存感激。
唐正平与唐季平在「唐门」的「平」字辈里的表现是出类拔萃的,但和「杰」字辈的唐人杰和唐世杰相较,便略逊一筹,所以门中左右护法才会由唐人杰与唐世杰分别担任,直到唐世杰背叛师门出走,唐人杰死在皇甫朔手中,「唐门」的左右护法才由唐正平与唐季平取而代之。
在「唐门」里的身分能够一跃而上,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但要他们感谢「堂门」人,那是万万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