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一起住?哈哈哈哈!”杜母忍不住大笑起来。
真不愧是头脑好,凡事都高人一等的戚睿安,竟想得到这招,利用同居逼女儿再度接纳自己。
回想八年前,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为的就是要跟她商量离婚事宜。
他知道离婚后,她势必成为杜燕霏的精神支柱,所以他必须取得她的谅解,妥善打理好一切才能安心离去。
她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那时她正对睿安一头热,什么劝言也听不进去,只能任由她胡闹,一毕业就与戚睿安开心结婚去。
爱情是盲目的,纵然女儿一头栽入,还是要有人保持冷静,而戚睿安的一贯冷静,就是负责扮演踩煞车的最佳角色。
谁不希望每段爱情能天长地久?可是现实残酷,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新婚妻子还太年轻,太早走入婚姻实在太埋没她的大好前程,更何况每天关在家中无所事事,也与她的本性不符。
他告诉她这岳母,自己原以为能做好年轻丈夫的角色,但事后证明,他无法给她更多的发展空同,有次燕霏哭着要跟他离婚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一个人在家很空虚,很需要他的陪伴。
可是他正逢事业起步时期,根本无法分身满足她,他当时自认自己是个失职的丈夫,这是他最不乐见的状况。
“妈,你还笑得出来。”她都快哭了。关于戚睿安的回忆,一直是她这些年来不敢碰及的一部分,就是怕越想越伤心,再次掉进悲伤回忆里。
“八年了,你有没有试着走出来过呢?”
那时,戚睿安再三挣扎,最后只能忍痛决定放弃这段婚姻,还给女儿自由,他则愿意退一步等待,等待适当的实际来临。
这对女儿而言当然很受伤,但他甘愿被她记恨,只为了她也能拥有一个与别人一样的生活,不需委屈自己一直待在婚姻的牢笼中。
放她完全自由,只有他才能为她办到。
临去前,戚睿安向她保证自己会远走国外,这些年不会再出现在杜燕霏面前,为的也是怕她会忍不住又一头热,重蹈覆辙,另一方面也是胆心自己会狠不下心,又回到她身旁。
戚睿安在告别的那一刻极为镇定,却让人红了眼眶,明明知道会被女儿记恨一辈子,但他说他不怕,因为那样对她才是最好的。
于是两人私下建成共同协议,她在女儿面前不会提起只字片语,就当他是无情的消失,只留下一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因为只有彻底摧毁她的梦,她才能够从里面清醒。
“你知道的,我有试。”杜燕霏哀叹了口气。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过去,但再见到睿安时,她才晓得自己根本没忘。
“呵,燕霏,试着打开你的心,你会了解一切。”杜母说得玄之又玄,让人一时参不透。
“试着……妈,你不了解,睿安一直是我不愿再回想的对象,回想往事太痛苦了。”她幽幽地说。
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她才能摆脱掉过去,重新站起。谁知,八年后一过见他,她又立刻变回那个小女生,面对他时毫无招架之力。
这些年,真像是白过。
“甜蜜、痛苦,都是你那时的感受,现在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别再往后看,只有向前走你才会有新的人生。”
既然睿安已从国外回来,那就代表他认为时机已成熟,在她眼中,他们是真正合适对方的,不管是过去或现在,她一直都是这么想。
唉,想当初她应征女儿的家庭教师时,她还足足下过一番功夫,才从中挑选出戚睿安。
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凡事一脸不在乎的女儿,居然对家庭教师动了心,而看似严肃的戚睿安,会这样的痴情不移。
不过她的好女婿应该知道,这趟回来会遇到怎样的难题吧!
“好啦好啦,你想开点,你爸要找我出门逛街了,要一起来吗?”她老公正在后头催着要出门。
“不了,你们自己去吧。”父母结缡多年还是如胶似漆,幸福洋溢得像新婚夫妻般让人称羡,反观自己,只能摇头。
明明是母女,幸福却相差一大截。
“那你自己想开些,有问题再打电话给妈,知道吗?”匆匆交代完,她站起身理理衣服。
“好。”杜燕霏应答后,挂上电话。
望着那两大箱行李,她心思飘远,怔怔地开始发起呆来,他故意挖了那么大一个坑给她跳下去,背后是否在盘算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省旅馆钱?
她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这点小钱他才不放在眼里。
那为了什么呢?
她无奈地起身把那两大箱行李拖进客房里,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也就不用再多想了,过去就是过去,她是不可能再次对戚睿安动心的。
就当他是来向她租房子的房客好了……
*
三十坪大小的公寓被分隔成一厅三房两卫,格局方正,采简约装潢,没有多余杂物,里头的每一个东西,都是八年前他与她的共同回忆。
只是没想到会被安排在这啊——
他被安置在客房,虽与主卧只有一墙之隔,但摆明在她心中就是把他当客人看待。
但躺在床上,看着柔和鹅黄色烃光下的一景一物,他的唇角边是漾着笑意,因为只要一想起她就在自己身边这件事实,他的心中就不禁一阵暖和,感觉充实,他在国外只身奋斗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房门被敲了三下后,接着打开。
“燕霏?”他只斜瞄着她,没打算起身接待。
“嗯。”她迟疑了会,见他没有动静,只好自己走进来。
他挪开自己的身子,让她坐在床沿,由于客房内没有椅子,她别无选择,只能坐在床上与他谈话。
她眼神迷惑地打量他,怀疑他为什么不坐正身子与她说话?随后默默叹了口气,算了,她只是来讲几句话的,说完就会离开。
两人同在一张床上,他随意躺着,而她却僵直身子坐着。
是她多想了吗?明明就不是夫妻了,可他却一直制造错觉给她,拼命要把她拉回过去中,皱紧了眉心,她浑身绷紧的坐在他身旁。
“怎么?”他问。
“有些话还是要先说清楚……”
他点点头,含笑眼神望着她,
“说清楚什么?”只要她说,他都会听。
被那眼神一凝,她立即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卜通卜通的,两颊有些红热,时光倒回到八年前的温柔情意。
她眨眨眼,像被电触到,连忙避开。
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生理反应?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呵,你怎么了?”见她脸红,戚睿安笑得开心,她容易脸红的毛病还是没改,害羞的小亲亲。
“是关于公事上的事,我知道你这些年累积了不少人脉,在这行也颇为出名,但我还是希望,我的订单是靠自己的力量接来的,并不是经由你。”她低着眼,拒绝他在工作上的援助。
他的手抚上她的,语调轻柔。
“首先,我在家是不谈公事的,既然这问题这么困扰你,那我也就有必要向你解释清楚,燕霏,如果不是你,努力争取订单,并且提出不错的优惠方案,让顾客有考虑的空间,那么就算我再有办法,也无法协助你接下订单,这样你能了解前后关系吗?”
杜燕霏将脸转向他,脸红心跳。大掌熟悉的触感揪紧心上的那根弦,不经意的害她绷紧神经,头晕空白。
说完后他顿了一顿,脸上扬起好看的笑纹。
“还有,主任的角色并不只是为了督促你们的业绩,而是站在互助的立场,如果我们能一起接下订单,为什么要放弃拱手让人?我们是伙伴,互相帮忙是很正常的。”了解她的好胜心态,但他也必须告诉她自己的立场,他不是敌人。
被他这么一说,反倒让她无言起来,也许是她在进一行单打独斗太久,一时还无法体会到他说的伙伴意义。
这些年来,她总以为她的部属能力全在她之下,办事不牢靠,因此无法给予全心信赖,难道她这样做法错了?
相互信任,这个字眼,更是让她不能理解,什么样的工作伙伴,才能教自己全心信赖,不会对人产生质疑?
“我看过资料,这几年你的业绩很好,但都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来,很少让下属去办事,为什么你要这么累呢?有些事明明就可以交给下属去完成。”他心疼的握紧她的手。
这是八年前他留给她的教训?让她再也不相信别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会自责。
那并非是他的本意。
“这样你会很辛苦,燕霏。”
她眸中渐渐燃起一簇怒火,胸口一阵热。
他在说什么?连过往记录都调出来看,他到底想了解什么,是真的纯粹想知道她的工作能力,还是想知道她这八年来过得有多辛苦?
抽回自己的手,她冷漠的望着他。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你不需再多探问什么。”
“燕霏。”他伤害了他最爱的女人,这事该如何了结才能比较完美?心随着她慢慢纠结起来,她的痛苦建筑在他心口上,要他随着她上下起伏,感受她每一分情绪变化。
“你永远也不会懂,多年前你给我的东西有多难堪。”她站起身,淡淡地说。
恨,她该是恨的,她怎能凭着他一点温柔就感动得痛哭流涕?那些过往的夜夜痛哭和无声呐喊,她怎可忘记!
那全都是他带给她的。
他无言的看着她走到门边,眼神像在看陌生人,一脸无情与冷淡,往昔的笑容满面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八年前受到伤害的表情。
“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些事还是要先讲明,请你别太过问我的生活,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圈,相对的,我也不会去过问你的。”
戚睿安没有回话。
她不再是他熟悉的爱笑女孩,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被他用一张离婚协议书,从天堂打入地狱的女人。
“燕霏,我很抱歉。”现在的他只能这样说,但他并不后悔之前所作的决定。
“戚溶安。”她警告意味浓厚的直盯着他。那些满腔悔意的言语,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
难道他认为一句抱歉就能够抵过所有的错?
那是绝不可能的!当年那刺骨的痛有如于刀万剐,怎么可能三两下就抹去,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我……”他轻哽了口气,事到如今他还奢望什么?能继续待在她身边,就已经是种幸福。
“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她替他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隔着一面墙。
她睁着眼,一夜睡不好。
为何心会如此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眼混,她双眼干涩的面对那道墙,那墙的背后是他,是她以前最爱的老公,可现在即是她最恨的人。
但很奇怪的是,每次面对他,她就变得不再像自己,总轻易被他打动。
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