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四年入冬
“好冷、好冷啊!”天上无月,雨声凄厉,菊园里烛火吹熄,床上一双人影……罗璟频频喊冷,缩在被子里,把她抱在怀中,双手不断摩擦她的背,简直把她当作取暖工具。
她动也不动,窝在他怀中,任他紧抱,任他抚摸,仿佛早已成了习惯之中,她自熟睡里醒来,眯眼瞪他。
“你怎么又来了?”
这两年来,他夏天喊热,说她冷冰冰,抱着舒服,把她当消暑工具;天气一转凉,他就赶紧喊冷,说她外冷内热,抱久了温暖,她又成了他的取暖工具。初时看他不再荒废政务,认真肯学,她破例“收留”他几晚。没想到此例一开,便没完没了,他三天两头一入深夜就摸黑爬上她的床来。
“冷啊!”他笑嘻嘻地回答着,还故意装软声软调的撒娇声博取同情,“我好冷啊,总管。”
看她醒过来,他的四肢马上像八爪章鱼吸附住她的身子,绝对让她没机会踹他下床。
“够了,想睡你就好好的睡。”她也懒得理他了,重新又合上眼,枕在他手臂上找到了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他放松了她,低下额头来贴靠着她,嘴角噙着得意洋洋的甜笑。
她是作息正常,入夜闭眼就睡的人,他老早吃定她,算准了她入睡之后“好说话”,他就特地等她睡了才进来。
唔……她很不喜欢束胸睡觉,初时还会防他,后来渐渐习惯了他,常常都忘了束胸,方才他摸她的背时就发现她未束胸,害他一整个心痒难耐啊。他伸手轻轻摸上她的胸,好柔软……啪!
“呜……你还没睡着啊?”平常她总换个姿势就睡了,今晚她倒反常了。
“你趁我睡着后,都做这种事吗?”她推开他凑近的脸,微恼地瞪他。
“做什么事?”他声音无辜极了,那只被打的手在被子底下钻啊钻的,不顾她几次推开,依然毫不费力地摸到了她纤纤小蛮腰,手掌紧贴着她就不再蠢动,好似他原本就是要抱她,方才只是不小心“摸错”了位置而已。
她心里搁着事,没心思和他计较,目光越过他,听窗外大雨不断的声音,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还在为少凡……不,应该是凤紫鸳。你是为她担心,还是为你自己?”
月前凤谷长老和据说即将为凤紫鸳入赘的孙少宇进京面圣,指安亲王罗非派人在婚礼前夕劫走凤紫鸳。
并指凤紫鸳即是在他府中养病的孙少凡!
虽然他一番指控均被能言善道的二皇兄巧言舌辩给打退,凤谷的人黯然出宫,不过孙少凡是女儿身,不知何时被二皇兄带回府中之事被掀了开来。两年前安亲王府中,冷少怀负责照顾重病的孙少凡,此事安亲王府上下皆知,幸好二皇兄善于用人,在安亲王府做事的人都有分寸,出了安亲王府门,绝口不敢提安亲王府内事,所以晋亲王府冷总管十成十也跟孙少凡一样是女儿身的消息,至今只在安亲王府内传。
他轻轻抚摸她柔嫩的脸庞。这两年来,她就像花朵一样绽放得愈来愈美丽,现在外头都说,晋亲王府有个偏女相的总管。
若非她把“冷总管”当得太称职,人人首先看到的都是她“威严稳重”的一面,她早藏不住女儿身了。
其实他倒希望赶快把消息传开,如此他可光明正大拥抱她,不必受人指指点点,说他这个亲王有“断袖之癖”,没事就爱抱着自家的冷总管。
“……我为紫鸳担心,不知她现在情况如何?”深长一声叹息,全因为罗非把凤紫鸳关了起来,禁止任何人探视。
“你真的别担心,自从两年前孙少凡离开,我二皇兄的心就像缺了一半,我才知道孙少凡对他的重要。两人称兄道弟时,我二皇兄已经对她痴情难舍,如今知道她是女儿身,更要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了。嘻嘻,就像我对你一样……”心痒难耐啊,忍不住把嘴凑上了,声音甜似蜜!
冷少怀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开了些。
“今非昔比,她的身份和能力都曝光了,前有凤梅破为借镜,难保他不对凤紫鸳下手。”偏冷语气不掩饰对罗非的怒意,在他面前话说得很白。
罗璟拉下她的手,在黑暗之中把她搂紧了些,“唉,为了你,我特地去查了,当年我二皇兄那些手下因畏于凤女能者的能力,未经我二皇兄许可,把凤梅破打成重伤。我二皇兄不是冷酷无情之人,他不会残忍折磨一个小女孩,更不会伤害他心爱之人。”
“他差人抓凤梅破是事实,他的最终目的仍是要凤女能者死,他怎会放过紫鸳?”
“别多想了,你快睡吧,明日我们再去一趟安亲王府,也许这一次能见到人。”
她凝望着他。自从凤紫鸳的秘密被揭开来,他也跟她一样担心凤紫鸳,他与罗非虽是兄弟,但他始终帮着她,不曾问过她和凤紫鸳之间的关系,他热诚善良的心从来不曾变过。
“……谢谢你。”
罗璟顿时嘴角上扬,赶紧趁她卸了防心,嘴巴一凑便吻上她的唇!
“王- ”她恼意起,正要怒斥他得寸进尺,哪知嘴儿才张就被他软溜灵活的舌头塞满!
他捧住她的后脑,深入地吻了她,还很不怕死地堵着她的嘴不肯放。
她眯眼怒瞪他,摸着他全身上下结实的肌肉找不到可下手的地方,一阵乱摸之下,她面皮烫,耳根热,心脏莫名地跟随着他的吻跳得不成拍……
她的手贴在他胸膛上,摸到了他一样不正常的心跳……
她不能读医书,只能问三儒,但是三儒说的几种情况均和他不相符,后来三儒要她详述病人性别、年纪、在何种情况之下心跳不正常。
三儒不喜罗璟,所以她第一次对三儒撒谎,说是无意之中听到一个丫鬟被府内长工吻时,摸到长工心跳异常,她想了解一下。三儒听完便笑了,他不像过去一样详细解释发生此种情况的由来和病因,只淡淡说,这长工没病……以后你就知道了。
“嗯……”
黑暗之中,他紊乱的呼吸声盖过了外面大雨声,鼻息里尽是闻到他清爽干净的味道,最近几次被他偷吻,她都发现她也跟他一样心跳异常了,而且身子愈来愈无力抵抗他……三儒说没病,她便安了心,但既然不是病,这种情形是怎么回事……她想,三儒说的“以后”大概还不到时候吧。
她的手缓缓爬到他脸上,他的脸皮光滑柔嫩,不像他的行为一样“厚颜”,轮廓线条干净利落无一丝赘肉……她找着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最后捏起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高高提起!
“呜……住、住手……会掉光啊……”罗璟被扯得眼皮痛,很不甘心地离开了她的唇,结束甜蜜的吻。
“睡了。”她翻了身,离开他的手臂,抱紧了胸前被子,不再理他。“唉……你到底何时才肯改装啊?没这么折磨人的吧!”他揉着眼皮,哀声叹气,“我真是命苦啊!宛儿,你在天有灵,也帮帮为夫吧!”
改装……方才要入睡,听他抱怨,整个睡意消散不见。她改装,就是她离开的时候……过了这个冬天,她就二十二岁了,到了二十三岁的春天,就是她能离开晋亲王府的时候。
剩下一年多……好像日子……过得好快……
身后的他贴上来,一把搂着她的腰,硬是把她翻过身来,枕靠他的手臂,偎在他怀里,才肯让她睡。
“嗯,你真好闻,我就喜欢你的味道……”他差点又亲上了她,却在她的瞪眼下,只能长声叹息,两手把她搂紧了,“好吧,睡吧、睡吧!”
好闻的味道……埋在他胸怀里,只能闻着属于他的味道,她并不排斥,而且想起他以前说的话来,她也慢慢能够体会了……你抹了什么,我老觉得你身上有说不出来的好闻味道,比姑娘家的脂粉味还好闻,这床、这被子都沾了你的味道……
闭上了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睡了。
安亲王罗非依然不肯让人见凤紫鸳。天寒地冻,白皑皑的雪覆盖整个京城。罗璟不死心,带着冷总管再次来到安亲王府,才一进门,就听见罗非差人领了一个少年进入沉园去见凤紫鸳,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差点成为凤紫鸳夫婿的孙少宇。
“皇兄,听说凤紫鸳前一阵子绝食了一天,后来都能正常饮食,食欲还不错,人也丰润许多,想现在气色一定很好了。可以让我见见她吗?”他坐在大厅里心想,连这孙少宇都能见到凤紫鸳了,看来这回见凤紫鸳的机率大!他眼里生光,望着身边的冷总管,忍不住就想握她的手,却被她一次次拨掉,最后她甚至不耐烦地拿起热茶往他的手泼了!
呜,好烫!谋杀亲夫啊!真可恶,在人前她还是“冷总管”,从来不让他讨到半点好处。罗非坐在厅前,啜饮一口热茶,放下茶杯,才笑道:“鸳儿近日受了风寒,你去了怕传染,改日吧。”
不会吧!还是不肯让他见!他可没耐性了!不让冷少怀见凤紫鸳一面,她夜里睡不安稳,他心疼啊-……虽然她在人前总是对他如此无情。
罗璟狠狠瞪了她,却只是换来她一张面无表情。算了,他大人大量,这笔帐晚上再算,正事要紧。
“皇兄,你要不索性直接告诉我这凤紫鸳何时不会‘ 睡了、精神不好、气色不佳、无食欲、风寒’ - 总算可以见我,好吗?”
“何时吗……”罗非瞥一眼冷总管,“过些时候吧。”
“皇兄,刚刚进去的人是孙少宇吧?你就许他进去见凤紫鸳!到底谁才是兄弟?”他看见二皇兄啾冷少怀的眼神,立时心有警觉,话一说完,装作害怕立刻就把冷少怀拉到面前,两手紧抱。二皇兄可得看清楚了,这是他的人,他的女人,不许他动一根寒毛。冷少怀瞪着腰间一双手,眉心愈锁愈紧,正要拔开,忽闻安亲王声音……“紫鸳亡父也姓冷,不知冷总管可识得?”罗非对皇弟的动作只是扯笑。冷少怀面无表情,拱手回道:“回禀王爷,属下不可能识得全天下冷姓人。”
罗璟把脸贴在她身后,听着她和二皇兄之间的对话,两手收紧了她不放!
冷少怀一个后跟往后踩上一只白凤锦靴,见他还不肯收手,加重脚力。
……呜,忍-……再忍!……忍忍忍!呜……冷少怀,算你狠!罗璟终于忍不了脚上疼痛,白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两手。
“皇弟还有事吗?”罗非未再追问,下起了逐客令。
罗璟啾着二皇兄,看他此刻已经有些坐不住,必是怕那两人独处出事,担心孙少宇碰掉了凤紫鸳一根头发,怕孙少宇摸到凤紫鸳一根手指,急着进去监督两人了吧……真奇怪,皇兄为何肯让孙少宇进去见凤紫鸳,其中定有玄机。
他很想待下来瞧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一接触到皇兄那一脸的“笑容”后,他立刻弹跳而起,一手紧紧拉着冷少怀。
“我没事,不过里面恐怕要出事了。皇兄告辞!”要跑他也要拉着冷少怀一起跑。可惜跑不到几步,冷少怀就把他的手打掉了。“王爷,请上马车。”
雪花飘,罗璟钻进了马车里,想拉她一把,也被她避开了。
车帘放下,马车离开安亲王府,车内只有两人……
“唉,这回又没见着了。”他紧紧靠着她坐,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抓起她的手把玩,研究她的手相。
“……孙少宇此人我虽不认识,不过听紫鸳提过,等他从安亲王府出来,我再去问问他,就能知道紫鸳现在如何了。”
“嘻嘻,还是你聪明。”他贴着她的脸吻了吻,把她冰冷的脸颊吻热了,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才开始抱怨,“呜,你刚才可真狠,烫死我了!”
他把那只发红的手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