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端坐在龙椅上,看着朝堂下站着的各部大臣,其中有一路支持他的忠臣,但反对他登基的也不少,想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他才老是得伤神。
从上朝开始,何广和他一派的人就说个没完,他们提出增加赋税的“高见”,听起来忧国忧民,但根本是为了能多拿些俸禄而压榨百姓,一旦百姓的日子难过,国家也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这就要怪他的老子,把太多权力给了何广那一票人,没事还给了何广一道免死金牌,才会让他这般有恃无恐。
皇上越听越厌烦,他百无聊赖的用小指掏掏耳朵,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道:“你们说完了没?该换朕说说话了吧。”
等到众人都安静下来,皇上才满意的点点头。
“与其增加赋税,加重百姓的负担,朕倒有个想法,你们要不要听听看?”皇上坐直了身子,又道:“既然众卿家口口声声为朝廷及黎民百姓着想,不如众卿家从此刻开始,少请一些私家护卫,少买一些兵器,把那些银子捐给国库,如何?”
“皇上,万万不妥!”说话的是何广的心腹兵部尚书顾上进,他靠着自己掌管着兵部的兵马,顺理成章的替何广招募私家护卫,还趁着替兵部采买兵器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部分的兵器运到何广私人的兵器房。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神不知鬼不觉,顾上进前脚当螳螂,霍棋佑的人马当后面的黄雀,就算何广和顾上进的交情再好,总还是得分赃,顾上进采买兵器,会有一本密帐,上头都有顾上进的签名,八成是留着以后要与何广对帐用的。
那日,霍棋佑交给李敦的帐簿,就是顾上进的那本密帐。
本来他不说话,皇上还没那么快要拿他开刀,他一开口,正好给了皇上机会下手。“顾卿,你觉得有何不妥?现在是太平盛世,卿家们何须那么多私家护卫和兵器?你们拥兵自重,难道是打算拿来对付朝廷、对付朕吗?!”皇上越说神色越难看,他用力拍打了下龙椅的扶手,目的是先发制人。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认为,现在虽是太平盛世,也必须防范未然,大臣们乃国家栋梁,若是栋梁动摇了,也会危及国家,所以……”
“所以可以挖国库的银两,私自添购护卫和兵器吗?”皇上盛怒,一把抓过小李子捧在手中的密帐,用力摔到顾上进面前,吼道:“你认得这本帐簿吧!”
一看,顾上进的脸都黑了,但他仍抱持着丁点侥幸的心态,想着那本帐册不会正巧是他藏着的那本密帐。
何广见顾上进动也不敢动一下,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为了不让他人心存怀疑,他还是弯身要去捡。
可是另一名大臣李石俊快了一步,他翻开帐册,念起上头的纪录。
顾上进和何广的脸色越发难看,虽然上头没有何广的署名,可绝对是少不了顾上进的。
李石俊才念了几页,顾上进就脚软跪地了。“皇、皇上……那是栽赃啊……请皇上明察……”
要拔掉顾上进这支钉子,当然没那么容易,这点霍棋佑也想到了,所以早就派人把负责替顾上进记录那本帐册的人抓起来了,而后当然用了点手段,让那个人不得不出面作证。
霍棋佑派人假装是顾上进派出的杀手,还让那个记帐的人认为是走漏风声,顾上进要杀人灭口,以此让记帐的人松口。
皇上命人将人传唤到殿里,顾上进看到自己的秘密帐房被抓,更加慌乱了。
秘密帐房被皇上的气势一吓,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尽管顾上进还想辩解,可人证物证都在,他说了也没人相信。
皇上原本还期待着顾上进会咬出何广,但他只是默默的自己扛下了罪,仿佛事儿和何广一点关系都没有。
实际上,这都是何广与顾上进先前就谈妥的,就算被抓了,也不能出卖对方,因为还得靠对方救自己出天牢,再者,何广以顾上进的亲人要胁,若顾上进敢多说一句不利何广的话,顾家四十余口人恐怕就会一夜消失。
知道顾上进不可能咬出何广,皇上也不再多做希冀,他对着堂下说:“将顾上进打入天牢,即日起,命李石俊为兵部尚书,仔细彻查众卿家的私家护卫与兵器,若超过朕说的数,全数没收入兵部,违者一律打入天牢,退朝!”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何广完全没了招架之力,他的左膀被卸下,开始急了。
废宅位在距离霍宅十里外的树林里,距离最近的村子大概五里远,附近无其他住家,相当僻静,加上这儿长年无人居住,屋内早就结满了蜘蛛网。
霍府的下人都说废宅就像是霍府的冷宫,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这儿是用来圈禁人的,而是屋子老旧,冬天寒风灌入,让屋子一片冰冷,才有了冷宫的别名。
送少夫人她们一行人前来的车夫和跟随过来打扫的家丁,一路上七嘴八舌说的话,都入了张若曦的耳里,春儿更是担忧得要命。
因为少爷说了,只会给她们少许的银两让她们生活,值钱的首饰也被何姨娘扣了下来,不足的得要她们自行想办法,但是少夫人、小小姐、奶娘和她,根本没有在外谋生的能力,春儿实在很怕她们会全都饿死和冻死在废宅。
在台湾,张若曦也没体验过这种冷冽的生活环境,但她一直都是很坚韧的女性,不管再恶劣的环境,她都没被击倒过,所以她深信,就算在这里,她也能活得很快乐,或许远比在霍宅来得轻松自在,重点是,她能和孩子在一起,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她很快的打起精神,吩咐还在一旁发楞的春儿,“动起来就不冷了,去把火升上吧,别让香宁冻着了。”
“是。”春儿连忙去取柴火,把火升上,一盆火,暖了屋子,也暖了几个人的心。
家丁将屋子略微打扫后,就让车夫载回霍宅了,剩下的,当然得她们自个儿动手。
看着一屋子的尘埃,劳碌命的张若曦毛病又犯了,拿了扫帚就开始打扫。
春儿和奶娘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少夫人,这种粗活就交给我们吧,你做不得的!”
“没啥做得做不得的,说起来,你们还是受我所累,跟了我这种主子,辛苦你们了。”
渐渐的,张若曦比较能接受现在的身分了,今天在来的路上,她也决定要好好的刘巧若这个名字展开新人生,反正遇到问题,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她努力和春儿以及奶娘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在升火的火炉上炒菜,目的就是为了省点柴火。
在现代,她就是标准的厨娘,所以家事一点也难不倒她,但看到她又是打扫,又是洗手做羹汤,春儿和奶娘都很吃惊。
“少夫人,你会煮菜啊?”
“会啊,怎么了?”
“你以前从不做这些事情的。”
这样也露馅啊,真伤脑筋。为了让春儿和奶娘不要太震惊,张若曦——刘巧若连忙解释,“我以前在娘家常常下厨的,只是嫁过来以后没在做而已,不需要太大惊小怪,以后我们得靠自己,家事我也会分担着做,春儿,明儿个你去市集买些蔬菜回来腌制,这大寒冬的,我们得预备点粮食,免得大风雪来时我们没东西吃。”
“好的。”
刘巧若的思绪转了转,霍棋佑每个月只给她们一点银子过活,是否是想让她们自生自灭呢?还有何绮凰,现在肯定在暗自窃笑,总算把她这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少夫人给踢出霍宅,以后霍宅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了。
不过她绝对不会倒下的,而且还要活得好好的,让所有想看她们落难的人跌破眼镜!
霍宅里,霍棋佑一夜无眠,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似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又似在烦恼些什么,但更像是在等候某人的到来。
窗外,雪片飞洒,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这天,连在建筑密实的宅子里点着火炉都嫌冷冽,废宅肯定更冷了,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过了点?
为了让何广和何绮凰住嘴,他下的这步棋,真的令他有些为难与不甘愿。
刘巧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点头说好,唯一条件是要把女儿一起带去,现在的她,看起来真的就是个慈母,凡事都会把女儿摆在第一位,她那么做,八成是怕女儿留在霍宅被欺凌吧。
其实她愿意带着女儿也让他松了口气,毕竟让女儿独自留在霍宅,他也担心何绮凰会使些下流手段欺负女儿。
为了女儿身上的伤,刘巧若和他理论,觉得他是个不称职的爹,他无法否认,居然信了何绮凰和那些下人的说词,亲眼看到女儿的伤时,他再次深感为人丈夫和父亲的自己实在窝囊极了。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把何绮凰赶出霍宅,但他允诺了皇上在先,不能失信,若非为了天下苍生,他还真想掐死出让何绮凰嫁进霍宅这个馊主意的皇上!
他走着、等着,屋外,更锣刚刚敲过两下,书房的门传来轻敲声了。
“进来。”
门开,一身寒气的石定走了进来,他的肩膀上还残留着雪花。
“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石定不爱说话,但主子问话时,他还是有问必答的。
今晚他是去执行少爷交付的任务,少爷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废宅,把柴房里的柴都添满,还让他打一些猎物,送到废宅门口,好让少夫人她们不至于没有食物。
这晚石定很忙,并且有点大材小用,他本来只要负责维护霍宅上下的安全,并且充当少爷隐形的眼睛,把所见的一切都即时向少爷禀报,但今晚他化身为樵夫和猎人。
外头的风雪大得很,寻常人肯定受不了,还好他是个练家子,就算寒冬,也能靠着内力让身子随时保持暖和,也因为风雪很大,少夫人几人都没有察觉到他。
“她们没瞧见吧?”
“没,因为风雪很大,少夫人她们并未发现属下。”
“今日她们去到废宅,情况如何?”
“少夫人忙着打扫,还亲自下厨,小小姐饭吃得很香,春儿和奶娘都赞叹少夫人厨艺了得。”石定如实回道。
刘巧若厨艺了得?霍棋佑倒是不知晓,他只知道刘家家境后来并不宽裕,她是如何成长的,他并没有深入查探。
“看来我是瞎操心了,她们母女在废宅应该可以活得很自由自在。”话一出口,霍棋佑马上意识到他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是滋味,但他是真的不太高兴,因为连春儿和奶娘都能吃到她亲自下厨煮的饭菜,他这名正言顺的夫婿却总被拒于千里之外。
石定也闻到少爷的口气带着酸味儿,他不发一语,静静的等候其他的吩咐。
猛然察觉自己竟然在石定面前发牢骚,霍棋佑打住了话题。
这大半夜的,又寒风刺骨,让个护卫东奔西跑,也够折腾人的了,他知道石定不会抱怨,但他可不想当个恶主子,于是他道:“下去歇息吧。”
“主子也早点歇息。”石定微微一鞠躬,恭敬的退了出去。
石定离开后,霍棋佑并没有回房歇息,而是坐回桌案后方,继续看他的帐目,偶尔他会转头看看窗外,心中闪过无数不为人知的情绪。
就像现在,他其实是想越过那阵风雪,到僻静的废宅,去看看他挂心着的人。
但他是霍府的顶梁柱,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身不由己。
一盏油灯,辉映着窗外的月色,霍棋佑孤单一人,度过了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