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达娜的脑袋有半晌的空白,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为什么?”她茫然的问。
“还问!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他涨红脸咆哮,不是愤怒,而是从来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羞赧。
“你明明那么气恼我的。”他批判她的字眼,可是一次比一次还要残忍。
“谁气恼你来着?”
“你总是对我生气,每一次都是,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没错,就算我今天承认喜欢你,我一样会继续对你生气,就如你现在穷追猛打的发问很让我生气。”他没好气的说。
“我、我……就不能问一下吗?”
他没有继续跟她的疑问打交道,霸道的抓过她,用外套把她紧紧的包裹住,拉着她离开。
“慢一点,我脚好冰!”她被冻坏了。
康泽尔停下步伐低头看了眼她脏兮兮的脚,“要穿吗?”
“什么?”她不解。
“我的鞋。”他把在混乱中忘记换下的室内拖鞋脱下来,推到她面前。
苏达娜迟迟不敢有动作。
“该不会要我跪下去把鞋套在你脚上吧,灰,姑、娘?”他咬牙切齿的问。
“不、不用了。”她赶紧套上,旋即被温暖彻底包围,“这样没关系吗?”
他没说话,赤脚拉着她往他的高级公寓走回去。
他还是很高傲,即便赤脚,但是他的手很暖,她很意外,竟然可以被自大狂康泽尔这样善待。
那一晚,他把床让给了她,而自己躲在书房说是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要忙,清晨,他命令艾瑞克安排座车把她安全送回MARINARA。
三天来的茶饭不思,她心中牵系的不是别人,更不是MARINARA,而是康泽尔。
*
沉稳色系的办公室里,雷诺瓦的画作悬挂墙面,明亮的自然光和桃红喜气的蝴蝶兰携手柔软了空间里的严肃感,康泽尔坐在皮椅上,透过面前的电脑关注目前的股汇市表现,不忘腾挪出些许注意力对艾瑞克交代几件刻不容缓的工作。
“青商会的餐会你安排一下,晚一点我有事要离开公司,帮我把下午的主管会议取消。”
“延到后天早上好吗?”艾瑞克飞快的审视他PDA里的行程记录,展现他秘书专业的一面。
“都可以。对了,通知相关部门,暂时全面停止所有关于MARINARA的工作进度。”望着手中的文件,他头也不抬的说。
青天霹雳!“什么——”捧着PDA的他猛的抬头,惊讶子耳朵所听到的超震撼消息。
等等!他伟大的主子是发烧还是吃错药了?全面停止欸!将MARINARA塑造为企划案中第一家指标店,不是十万火急的大工程吗?别说整个集团上上下下都在等着看,就连台湾的同业,乃至于意大利的合作伙伴都在观望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好不容易开始起步了,竟然又要全面停止。
这是怎么一回事?艾瑞克面有难色的偷偷打量康泽尔,迟迟不敢应允却也不敢发问,只能被动的巴望着主子赶紧收回那足以撼动市场的可怕决定。
不对、不对,事情发生得太奇怪了,可冷静想想,也不是全然没有脉络可循。
话说三天前的清晨,这个打死不信任别人开车技术的主子,突然要他安排专车,当下他就觉得事有蹊跷,果然一抵达老板的住处,他就看见了苏达娜。
高高在上的他态若自然的伴着她走下楼,一个娇羞、一个刻意隐藏浓烈恋慕的诡异模样,差点当场把自己的下巴给吓掉了,他说什么都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这、这……这两口子几个小时前不是还气焰高涨的朝对方叫嚣怒骂吗?怎么才没多久就欢乐一家亲了?
果然不出三天,MARINARA的案子就宣告停止,他很难不去揣度这背后的可怕交易到底是什么。
不经意的扫了痴愣的秘书一眼,康泽尔用他一贯的冰冷口吻问:“惊讶什么?嘴巴张这么大,怕我看不到你的喉咙有多深吗?”
“我、我……执董,您确定吗?全面停止欸,这样的损失……”他拼命的按着PDA里的计算功能,企图估算出最精确的损失金额。
“放心,不会从你的薪水扣。”
呼,他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又回过神,“我知道,可是,我担心这消息一传达下去,工作团队的内部士气会受到影响,而且——”
“没有士气就叫他们滚回家去,我会让会计部门把薪资结算给他们。”他严峻的命令,“你可以出去了。”
正当艾瑞克忐忑为难的时候,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被打开,一股香水味扑鼻而来,浓烈程度超乎常人可以想象,里头的主仆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向门口,瞪住罪魁祸首——
在看到来人之后,康泽尔英挺的眉抢在第一时间拢起像座山。
完了,怎么又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艾瑞克在心里大叹不妙。
“哎呀,今天吹什么风,颜小姐竟然拨冗亲临总部……”说着恭维话,他试图抢在主子抓狂杀人前上前阻挡。
未料,却被生死置之度外……不,是七月半鸭子不知死活的颜佳佳先发制人,将他推跌到一旁,手劲强得叫人咋舌,若不是办公室铺着厚重的地毯,只怕他又要摔得鼻青脸肿了。
撵开了碍手碍脚的秘书,刻意打扮过的颜佳佳好整以暇的对目标物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总算让我等到你了。”下一秒,灿烂的笑容骤然消逝,她板着臭脸走向康泽尔,“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足足找了你近十天了。”
一样都是女性,苏达娜身上就不会有这种浓呛的俗丽香味。
“有事?”他冷淡的问,不经意的挥动左手,试图驱离过分强烈的香气。
唉,身为一个男人,他有时候真不知道香水制造者到底有多痛恨男人,为什么要创造出这么可怕的香味来毒杀男人。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她说得满腹委屈。
“我说过,不要来办公室打扰我工作。”
康泽尔最讨厌人家不请自来,尤其是在他办公的时候,通常他会叫警卫直接驱离,可就有人不管被驱离几百次,还是学不会什么叫做自知之明,例如——颜佳佳。
“可是你不接人家电话呀!”她大发娇嗔。
“没空。”他只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打发这个黏人精。
“胡说,既然这么忙碌,为什么你会愿意特地拨出时间千里迢迢跑到南投?”
他没有回答,倒是颜佳佳先得意的扬起下巴,“看,被我逮到了吧!”
康泽尔不搭腔,迳自把精神放在面前的工作上,存心把她当空气。
他是去了南投,不过也就才那么一千零一趟,这个神通广大的颜佳佳竟然可以掌握他的行踪,该死,看来有人以出卖他的去向为乐了!
他怀疑的目光第一时间抛向艾瑞克,吓得艾瑞克在一旁死命摇头,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你不问是谁告诉我的?”不耐被忽略,颜佳佳主动接续话题。
“我问你会说吗?”康泽尔不甚在意的回应。
“只要你问,我知无不言,我对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她旁若无人的靠上他的身体,身体软得就像是软骨症患者。
难得今天他好脾气,没将她一把推开,还咧开了笑容,“好,我问,谁告诉你的?”眼微眯的他别有一番潇洒。
“企划部的陈经理,他是我的大学同学。”她毫不考虑的出卖了消息来源,还不忘沾沾自喜子她可信度极佳的消息网路。
“交情不错嘛!”康泽尔难得幽默的笑了笑。
好呀好,好个企划部的陈经理,拿他当作邀功的器具,那么他也会好好的送一份大礼回敬。好感激他的多嘴!
“我才不希罕跟他的交情,我在意的人是你。”她捧住他的俊脸,一脸陶醉,亲昵的模样害得艾瑞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艾瑞克不是害羞,他只是不希望看到老板抓狂的可怕模样,最好这个白目小姐继续在老板身上多蹭几下,他敢说,下一个摔得鼻青脸肿的人一定是她!
忍住鼻子过敏的不适感,康泽尔极有耐性的一根根扒开颜佳佳紧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指,“这办公室里除了你跟我,还有艾瑞克。”他不忘展现风度的提醒她维持端庄。
她俏脸一黑,朝着不识相的艾瑞克奉送两枚白眼,“可以滚开了,你这电灯泡!
“不,先等一下,我差点忘了问,你们去南投做什么?前几天有个姓苏的年轻小姐来公司撒野,她是谁?为什么会来公司找你?麻烦你们谁来告诉我,她、到、底、是、谁?”询问的同时,颜佳佳把目光先是抛向了艾瑞克,继而落向康泽尔。
“不关你的事。”他很不留情的说,硬是要在他们之间划出界线。
“康泽尔,你该不会是背着我认识了其它女人吧?”她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你是我的,我绝对不许任何女人接近你!听到没有?”
由于对康泽尔的万分爱慕,她时常杯弓蛇影。只要和女人有关的事,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逼得她抓狂发鼠。
康泽尔厌烦她的歇斯底里,低头看看腕表上的时间,伸手推开她的同时,转而对艾瑞克交代,“艾瑞克,通知人事部,即刻起把企划部的陈经理调至北台湾以外的营业部门,越荒凉越好,什么时候修身养性学会谨言慎行,就什么时候回总部来。还有,现在马上安排专车把颜佳佳小姐送离总部大楼。”
“你敢赶我走?!”颜佳佳这句话不但是对着艾瑞克说,同时也是威胁康泽尔。
艾瑞克求救似的望着主子,盼他能高抬贵手,他可不想成为替死冤魂。
偏偏他主子向来缺乏同情心,“艾瑞克,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不忘咧开一抹森冷的笑。
啊——这是什么烂差事?艾瑞克真想耍赖不管。
一个是大股东的掌上明珠,另一个是他威严又敬畏的主子,听了主子的话,他是死路一条,不听主子的话,更是死路一条,难道他的人生除了死,就没其它选择了吗?
也罢,反正他现在早就是里外不是人了,做不了人至少还有鬼可以当,大不了农历七月鬼门开的最后一天不出门,免得一起被收回去。
恪尽职守的他听命行事,一把扛起颜佳佳,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她万万没有想到艾瑞克竟然敢这样对待她,声嘶力竭的抗议,让她所剩无几的端庄形象彻底消失,“放开我!康泽尔,你完蛋了,你竟然敢叫你的秘书这样对我,我一定要跟我爸爸说——”
难得的,康泽尔还亲自起身开门。
砰!她的聒噪随着关门声彻底落幕,康泽尔一派轻松的回到座位上,偏偏苏达娜的身影像是鬼魅似的盘旋在他脑海里久久不散。
只是,那时可爱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