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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夺前妻(上) 第四章 恶婆母逼和离(2)
作者:千寻
  裘夫人顿足捶胸、哭得那叫一个悲惨……不对,是泼辣。

  她指着亦画鼻子,把所有粗俗粗鄙的难听话全都骂出口。

  “贱货、烂婊子,裘家做了什么孽,竟娶你这个扫把星进门?给你休书你就给我谢天谢地乖乖接着,带你的人滚出裘家,否则一状告到衙门,我让你身败名裂……”

  亦画看着指天指地想把天地翻过来的裘夫人,轻声问:“婆母想不想知道媳妇进宫做什么?”

  “能做什么?还不是你哥哥犯事,皇上要把你臭骂一顿。”

  “婆母说得轻省,哪里是臭骂啊?是恐吓呀。皇帝让我好自为之,倘若行差踏错,怕会拖累夫家。”

  眼瞳微敛,听说贵人杀人都在谈笑之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代表……对何亦画起了杀心?那么裘家呢?皇帝有没有把裘家跟何亦画给划在一块儿?

  “既然如此,你自当安分,领了休书离开裘家。”裘夫人哑声道。

  “为什么要?傻子都晓得,想死也得拉个垫背的,您对我又不好,我自然不想放过您。”心中已然做出决定,便就撕破脸吧,亦画笑得令人生厌,稳稳握住主控权。

  “信不信我上衙门告你?”裘夫人怒火贲张,就晓得亦画不是简单货色。

  “告不成的,休书上的每条罪行都写得太过,毕竟我嫁进裘家不久,欲加之罪谁会相信?旁人只会认定是婆母恶毒。

  “休?肯定是休不成的,您该想的是如何讨好我,免得我心气不顺,跑到大街辱骂皇帝,到时身为婆母,多少要承担管教不力罪名,几十个板子抽下去,咱们婆媳黄泉路上并肩齐行。”

  一番话吓得裘夫人脸色铁青。

  原来蛮横的婆母也并非无所畏惧,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亦画失笑,果然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无所顾忌,就没有人能够撂倒自己。

  “与其把时间拿来与媳妇争执,不如给自己找块好布料缝制寿衣,不介意的话,再到棺材铺里找副好棺木,毕竟谁晓得何时会天降横祸?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她这是诅咒还是真打算鱼死网破?“你、你非要赖在我家?”

  “当然,我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死,您也甭想活。”

  “你这是吃定我?好!你给我等着,我绝不让你安生。”

  “婆母,光是放狠话有啥用,得拿出手段啊。只是兄长早有耳闻,裘家夫人不好相与,因而陪嫁下人都练过几年武功,好为我撑腰。”

  意思是休不掉、打不跑?可她已被皇帝厌弃,万一她哪天发疯,整个裘家岂不是要跟着她陪葬?

  陈姗姗也被这番对话吓得脸色惨白,就说官家千金哪有软货?现在怎么办?会不会自己也给连累上?毕竟狗皮膏药一贴上就扒拉不开了。

  她拉过裘夫人低声劝说:“何亦画说得没错,她刚入门不久,就算咱们使银子让衙门认下她的罪行,可外人会怎么想?定会说姨母势利心狭,见嫂子没了娘家便恶意侵吞嫁妆,人言可畏,若是带累姨母名声如何是好?”

  裘夫人早已心生动摇,只是脖子硬了二十年,她很难低头,何况何亦画的嫁妆确实诱人。“我不在乎,实实在在的生活远比虚名来得重要。”

  若非仗着一身恶名,她能顺利把两个孩子拉拔大?

  “姨母是不在乎,可表哥怎么办,当官的最在乎名声,万一表哥建立功勳,却因为名声不好升不了官,不免要怨上姨母。”

  “你的意思是……”

  “她想和离就和离吧,往后旁人问,姨母就说和离是何亦画提出来的,她耐不住空闺寂寞,表哥前脚离开她的心就野了。”

  比起嫁妆,她更在乎裘少夫人这个位置,这些年她在姨母面前讨好卖乖,可不仅仅想当表姑娘。

  连陈姗姗都这样说了,裘夫人松下态度。

  见状,陈姗姗出面当好人。“姨母,何大人是百姓称颂的好官,看在他的面子上,咱们别为难嫂子,既然嫂子在裘家待不住,就依她的意思和离吧。”

  亦画忍不住想大笑。竟然是她在裘家待不住想要和离?真是人生一张嘴,是是非非不由己。

  “好吧,你去叫管事进来写和离书。”裘夫人顺着台阶往下爬。

  “不必麻烦,我写。”

  亦画提笔一蹴而就,墨水未干她已填好名字,按下指印。

  裘夫人接过和离书,狐疑相望。前一刻才说要黄泉路上并肩齐行,这会儿又干脆地写下和离书?

  亦画淡笑。“若婆母心有疑虑,不妨找人看看,当然,媳妇也不是非要和离,毕竟娘家被封,我也没有其他去处,一动不如一静。”

  裘夫人凛了神色,忙道:“小庙容不了大菩萨,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尽快离开裘家,别带脏地儿……”

  她骂骂咧咧地走了,看着她脚步飞快,像有人在后面追似的,亦画忍不住大笑出声,调理恶人其实挺有趣的。

  “青荷,你把所有人全叫到院子里,我有话说。”

  “是,小姐。”

  ***

  裘夫人对和离书没意见,虽然到手的嫁妆飞了有点痛,但想起“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只能盼着何亦画尽快离开裘家。

  阿龙和裘家管事进了趟衙门,注销两人婚事,从此男婚女嫁再无相干。

  亦画遣散到京城后买回的奴仆,只带走陈伯一家四口与青荷,除大型家俱外,她将能卖的都卖光,离开时除了装满银票的匣子外,衣服棉被、日常用品满满当当地装了两辆马车。

  阿龙、阿虎驾车,陈伯、陈婶坐在前面一辆,亦画和青荷坐上另一辆。

  他们刚出裘家大门,裘夫人就领着满府下人站在门口劈头盖脸高声护骂,引得左右邻居纷纷探出头来。

  “裘夫人,这是咋地?”

  “唉,怪我家门槛低,我儿才上战场呢,新媳妇儿就不安于室,成天嚷嚷着要与我儿和离,我能怎么办?虽替儿子不甘,却不得不成全她,要不然她成天到晚闹,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也不是事儿。”

  “这么迫不及待?不会是外头有了人吧?”

  此话一出,勾起路人的八卦魂。

  裘夫人一听乐了,正想引人往这上头想呢,她满脸为难、语气暧昧,躲躲闪闪回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姘头,倒真是有那么一个男的……”

  “都说娶错媳妇儿倒楣九代,也好,这种不安分的媳妇儿不要就不要了,凭裘公子仪表堂堂、神威凛凛,还怕找不到好媳妇儿。”

  说话的妇人姓杨,家里有个未及笄的小闺女,何亦画还没走人,她已经盘算起裘善下一段婚姻。

  “她不会是担心变成寡妇,担上克夫之名吧。”

  杨家入门不久的媳妇阴阳怪气说着,她的娘家也在这条胡同里,原本她想嫁的是裘善,哪晓得媒人上门,都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裘夫人不乐意了,什么寡妇,她在诅咒儿子吗?“呸呸呸,我儿子武功好本事高,这回出去是要建功立业,给我挣个诰命夫人的,你嘴巴放干净点。”

  杨婶子啪啪啪抬手就往媳妇身上招呼,怒斥,“不会说话就闭嘴,进屋去洗衣服。”

  她还想把女儿嫁给裘善呢!

  杨婶子一脸谄媚道:“我媳妇人还行,就是嘴巴烂,狗嘴吐不出象牙,裘夫人别放在心上。等裘公子日后封了侯爵,那可是咱们胡同里头一份,到时裘夫人哪里都甭去,就坐在家里等媒人上门,到时好好精挑细选,选个比这个好上千万倍的媳妇儿便是。”

  这话说得裘夫人心花怒放,拉起一旁的陈姗姗,回答,“还挑啥,我家就有个现成的。”她拍拍陈姗姗手背,笑道:“赶明儿我就到衙门登记,让你和阿善当正式夫妻,等阿善回来,你们赶紧的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她被儿子吓坏了,万一他又从外头带回不三不四的女人,她家姗姗可怎么办才好?

  笑容瞬间僵硬,杨婶子斜眼横眉、满脸不屑。

  这裘夫人是不是拎不清啊?儿子有了功名,要什么女人没有,干么挑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要是裘善真喜欢这个表妹还能拖到现在?别是一厢情愿吧?

  她懒得拍马屁,轻哼一声转身进屋,砰地用力关上门。

  陈姗姗听姨母这一说满心欢喜,先登记定下名分,就算表哥不乐意也别无他法了。望着正准备上车的亦画,陈姗姗得意张扬。

  高门贵女、官家千金?面容姣美、才华洋溢?又怎样,最终还不是成为下堂妻,终究赢得这局的还是自己啊!

  “来人,泼水、洒盐,去晦气!”

  陈姗姗一喊,下人拽起手边木桶,把里头的东西往马车泼去。

  阿龙、阿虎双眼冒着火,想冲过去揍人,但被陈伯给阻止了。“别给小姐惹麻烦。”

  青荷也是满心忿忿,想冲下马车叫骂一番。

  “没事,嘴巴长在别人脸上,阻止不了的。”

  “可她们怎能睁眼说瞎话?小姐几时……”

  “她们不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怎能自圆其说?”成亲月余,儿子前脚才出征,后脚媳妇就被赶出门去,放在哪里都会把矛头落在恶婆婆身上。

  “一群坏人。”

  “既然知道她们是坏人,那就该替你家小姐开心,一纸和离书,不但保住嫁妆,还月兑离魔窟,天高海阔再不受尽委屈。”

  “可是姑爷很好啊。”

  是啊,裘善非常好,所以天煞孤星就别祸害他了吧。“走吧。”

  马车刚移动,一盆水泼上来,全泼在车厢上。

  这会儿阿虎不忍了,刷地,马鞭往泼脏水的老嬷嬷身上招呼,衣服被抽出一道口子,露出渗血伤口。

  啊——老嬷嬷痛得放声尖叫,躺在地上翻滚撒泼。

  裘夫人见状大喊,“恶奴啊,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你们现在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吧……”

  她越号越伤心,起初只是演戏,可演到后来眼泪真飙出来了,想起被带走的嫁妆,心痛难当。

  催紧僵绳,马车加快速度离开裘家宅院,直到听不见哭声,青荷才松口气恨恨道:“怎么会有这种人啊?粗鄙!俗不可耐!”

  “一样米养百样人,你觉得她们粗鄙,她们还认为我们虚伪呢。”

  “也好,往后再不需要和那种人打交道,想想就快意。”

  “可不就是。”

  “我还是不明白,小姐明明比表姑娘好千百倍,裘夫人怎就不喜欢?”

  亦画轻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只喜欢和自己同款的人。”

  同款?又不是衣裳。不过要是为了被婆母喜欢,小姐把自己变得粗俗鄙陋、难登大雅,那可就太不值得了,青荷被逗笑。“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渝州。”

  “去找姑爷吗?”太好了,她就晓得自家小姐心有成算,这是要让姑爷给小姐做主啦。

  渝州靠近吴国,至今天下分成四国,周、吴、楚、燕,这十几年来,周国经过两任暴君洗礼,国力羸弱、朝堂不稳,以致于其他三国蠢蠢欲动。

  当下正是吴楚联手企图想并吞周国,而燕国还在张望中,此回郭大将军领军前往渝州,正是打算从吴国下手。

  她戳青荷额头一记。“想什么呢,都和离了,我与裘善再无关系。”

  说这话,心闷闷的,但她刻意忽略。

  “那我们去渝州干什么?”

  “回家。”

  “那场瘟疫过后,十室九空,大家早早都搬走了。”

  “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恢复过来,无妨,屋契、田契都还在,回去之后咱们就过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乡野生活。”

  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吵嚷,没有权力斗争,安安宁宁的小山、平平静静的小屋,岁月静好的日子让经历过风浪的她心生向往。

  “你对咱们家还有印象吗?”

  “当然!老爷好会种菊花,一到秋天整个院子金灿灿的,美不胜收。”

  “你们家老爷不仅种菊花很厉害,他还曾经是太子太傅,后来元昌帝篡位,想请爹爹当丞相,爹爹不愿意,这才带着家眷一路躲到渝州。”

  “当丞相不好吗?”

  “不是丞相不好,是皇帝不好,元昌帝性格狭隘、脾气暴躁、刻薄寡恩,良禽择木而栖,当初跟随元昌帝的那批人,最终都没个好下场。”

  爹说:“隆顺帝是个贤君,知人善任、胸怀家国,可惜性格温软,对兄弟过度宽厚包容,这才导致后来的元昌帝篡位成功。”

  果然坐上龙椅不代表深得民心,百官面服心不服,有个看起来更靠谱的庆文帝出现,立马有许多人结党成群纷纷倒戈。

  于是元昌帝上位短短两年,龙椅刚坐热就被拽下台。

  可怜兄弟阅墙,两人还是同母所出,没想到入室操戈半点不手软,杀兄弟、砍兄嫂,后宫血流成河,据说事后打扫宫廷时,元昌帝的十二个公主、皇子被关在同一个宫殿里,每一个都拦腰被砍成两段,每寸屋墙都溅满鲜血。

  庆文帝比元昌帝更暴戾,只不过还没当上皇帝之前藏得深、演得好,百官误以为他是仁厚之君,然一旦手掌天下大权,他渐渐暴露本性,良将死、贤臣亡,不顺着皇帝心意,下场就是个死字。

  父亲在世时不让哥哥参加科考,一场瘟疫,兄妹出走渝州,谁知他们刚到京城又换上新皇帝。

  哥哥说:“先帝的儿子除隆顺帝之外,最适合当皇帝的就是周珩,如今他成为皇帝,哥哥可以一展抱负。”

  于是哥哥一路过关斩将,成为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

  “当今皇上也没多好,我们……”青荷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

  话未竟,亦画已知其意。

  是啊,当今皇帝再好,哥哥也没得个好下场,伴君如伴虎,与其仕途汹涌,不如当个遗世独立的隐士,过完平顺一生。

  青荷改话题。“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原来我们家老爷这么厉害,少爷才会这样强。”

  可惜身逢乱世,再厉害的人都无法善终。亦画垂眉。

  见小姐不语,青荷又道:“小姐,咱们回去后要靠什么过活啊?”

  “担心你家小姐养不起你?”

  “不担心,阿龙、阿虎会耕田,种得出粮食就饿不死人。”

  “那你呢?”

  “我绣帕子也能挣钱的。”

  “你都心有成算了,怎还问我?”

  “我是想啊……也许、说不定、有可能……咱们就遇上姑爷了呢?”

  抓起扇子往她额头敲去。“不听话!都说别想了还想,你家小姐已经和离,早就没有姑爷这种东西。”

  所以是真的不可能了?拿出帕子,里头有自己一早起来做的点心。“小姐饿不饿?尝尝。”

  亦画捻起一块糕饼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想起裘善的山楂糖。

  他离开后,她发现枕头底下塞了一包山渣糖,里头的纸条写上——生病,别害怕吃药。

  真是有默契啊,她给他准备的行李中也放上山楂糖,里头的纸条写着——

  苦了、就吃,多留点甜蜜记忆。

  是啊,她始终记得他说:“日子苦,就总想吃点甜的。”

  说这话时,他的眉心皱出两道竖纹。

  他吃糖了吗?日子还是苦得太过吗?

  亦画跪下,搬出压在底下的木箱,打开、翻箱倒柜,把里面的东西一个个往外倒腾。

  “小姐要找什么?我帮你。”

  “我记得放在这个箱子的……”

  “是什么?”

  看见箱底的油纸包,她松口气。“找到了!”

  打开纸包捻起一块山楂糖含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像思念他的味道。微眯双眼,裘善没有骗人,日子苦,吃点甜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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