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婚姻乃人生大事。
与一般银货两讫的买卖相较,可说是天差地别,最令她头痛的是,她柳锦儿找的还是个赘婿。
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个男人心甘情愿充当他人传嗣的工具呢?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不是想着怎么将韩振刚这块美玉偷抢拐骗进她柳家大门,而是该好好想个办法,如何将他周遭的莺莺燕燕、庸脂俗粉、墙花路柳、杂花杂草一并消灭、铲除才是。
柳锦儿黛眉一挑,觎了眼前一胖矮、一高壮的“肥花粗柳”后,意有所指的丢下一句。
“韩师傅过谦了,您那一身好手艺,岂止混口饭吃?就算号称天下第一也是当之无愧。只可惜……”她故意啧啧了几声,接着道:“您如此的大好名声,都教人给销折罗!”
“喔?”韩振刚嘴角微扬,虽然心中已猜中七、八分,知道她即将说出的话准是没几句好听的,却仍向她一礼,道:“承蒙小姐指教。”
“指教不敢,建议罢了。”一对长睫缓缓地覆盖下来,柳锦儿眼神闪烁,心中酝酿了一番,不住掩唇窃笑。
早闻柳家的大小姐是个天生牙尖嘴利的小魔头,如今仔细一瞧,那灵巧柔媚的可人模样,着实与传闻中火焰般的暴戾脾气兜不起来。
韩振刚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浅浅笑容。
老实说,他真的很想知道,在那颗贼兮兮的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损人的想法,竟让长安城里人们对这个小丫头总是避之唯恐不及?
柳锦儿也不再掩饰,噗哧一笑,旋即道:“俗话说得好,这凤凰毛就该长在凤凰身上,一旦教乌鸦穿了,成了什么样?想必韩师傅也不愿见着芙蓉坊这块金字招牌蒙灰吧?”
果然是一针见血。韩振刚微微扬起唇。
不过,柳锦儿还没说完。
“做生意嘛,活招牌也挺重要的不是吗?像咱们柳家庄有意与芙蓉坊长久合作,看中的就是韩师傅的好手艺,可是您却随意将一身好手艺践踏,教我看了都替您感到不值呢!”
听罢,韩振刚发生一阵低沉的轻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鬼丫头真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嘲讽花巧巧她们两人,其言辞之锋利,着实有横扫千军之势,就连他也听得一愣。
“柳锦儿,你别老是明嘲暗讽,咱们姐妹俩哪儿招惹你了?”
花氏姐妹毕竟出身青楼,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在听出柳锦儿一席贬抑的话后,自是怒不可遏。
“就是、就是!什么虎啊、犬的,又说什么凤凰、乌鸦,柳锦儿,你是不是指桑骂槐,故意拐着弯来骂咱们姐妹俩?”忽受外敌欺侮,两人顿时同仇敌忾,炮口一致向外。
而一旁的韩振刚则是双手抱胸,表明了无意干涉。
“哎呀呀,教你们给听出来啦?”对于花氏姐妹的指责,柳锦儿先是微露惊讶之色,故意又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张嘴总是没啥遮拦,有啥说啥,说的也都是肺腑之言,若有雷同之处,也都是事实。”
听完,花飘飘和花巧巧深深倒抽一口气,而韩振刚则是及时咬住下唇,免得真的笑出来,太过失礼。
“你……”好个番婆!两女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样啊?”柳锦儿微微抬起下鄂,斜睨的眼神带着点挑衅意味。
原本气焰高涨的花氏姐妹,在看见她那凌厉的眸光后,所有勇气就像是冬雪遇上烈阳般,瞬间化为一摊烂泥。
“别……别以为我们姐妹俩斗不过你这只长安虎,只能蒙着头吃亏。”害怕归害怕,她们俩张嘴还是不忘应道。
“有本事就来较量、较量啊。”柳锦儿也不罗唆,直接下战帖,“不过,平常我都习惯用拳头来‘较量’,就不知道二们介不介意了?”
说罢,她还故意撩起衣袖,嘴角亦带着狡猾的笑,让人见了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眼看长安第一恶女连拳头都亮出来了,她们岂有再硬碰硬的道理?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女不吃眼前亏,与其成为一袋沙包让柳锦儿练拳头,还不如乘机脚底抹油,先溜为快。
不过,在那之前,怎么也得在长安第一美男子的面前乘机撒娇发嗲,数落数落那头母老虎一番!
“韩师傅,你评评理嘛!难道你真要放任柳锦儿在这儿耀武扬威,欺凌弱小……”花飘飘鼓着肥嘟嘟的腮帮子说。
“这……”
韩振刚才开口,耳边便听见一阵极不优雅的大笑声,直到对方被涌上喉头的口水呛着为止。
“咳咳……拜托!你们哪里‘小’了啊?这么‘引人注目’,连远在五百里外的鬼都能瞧见!”还小咧,摆明了睁眼说瞎话嘛!
“韩师傅,你瞧瞧,她还如此说我们!”花巧巧再度泣诉。
“不管、不管啦!韩师傅,你今儿个就得替天行道,为咱姐妹俩做主。”
花飘飘不依的嚷嚷。
替天行道?还斩妖除魔呢!韩振刚只能苦笑。
“两位姑娘稍安勿躁,韩某相信柳姑娘绝非此意,只是与两位闹着玩罢了,姑娘们千万别记在心里头。”
“谁说我是闹着玩来着?”柳锦儿微微蹙起了眉头,斜睨了那胆小怕事的家伙一眼,直接挑明了说,“我就说你们俩是乌鸦,还是一只肥短、一只粗壮的丑乌鸦,怎么样?”想咬她吗?
对于柳锦儿的恶意挑衅,韩振刚置若罔闻,默默领着两位老主顾往门外走,一路上,他温和亲切的微笑,很快的让花家两姐妹抛开了所有的不悦。
“今日两位姑娘所订制的衣裳,三天后韩某将专程给两位送去,至于衣裳的价钱,就当是今日韩某招待不周,向两位赔罪。”
“那怎么好意思?”想那可也有几十两银子呢!
“就盼两位姑娘下回再光顾芙蓉坊也就是了。”话落,韩振刚又露出一个足以将他们融化的笑容。
这一笑,便让花氏俩姐妹心花朵朵开,顿时目眩神迷,此刻就算心中还残留一丝怨气,也随着那俊逸的笑瞬间烟消云散。
“那么飘飘就在此谢过韩师傅了。”难得占了便宜,又得倾恋之人爱护,花飘飘霎时笑得乐不开支,身上的肥肉都教她笑得一颤一颤。
“花姑娘多礼了,这些都是韩某应该做的。”笑看着花飘飘笑得几乎咧到耳根的肥唇大口,韩振刚的表情仍是一贯的温柔。
“还是韩师傅人好,哪像那只长安虎,谁碰上谁倒楣。”花巧巧仰着蒜头鼻,喷着气说。
“罢了!巧巧,咱们走,别再理会那番婆,招惹晦气。”
花飘飘冷哼了声,随后在韩振刚亲自护送下,偕同花巧巧一同坐上软轿,头也不回的离去。
“呋!什么长安虎、长安虎,骂个没完没了,下次再让我遇上,还不一口咬死你们!”柳锦儿朝着离去的轿子做了个鬼脸,啐了几句诅咒的话。
韩振刚见状,轻起着一丝苦笑,唤了声,“那个……柳姑娘?”
“干嘛!”余怒未消的柳锦儿没好气的应道。
“呃,这个……”微蹙着眉,韩振刚斟酌着词句,想着该怎么开口。
岂知,他这般yu 语还休、迟疑不决的态度,严重惹来柳锦儿一阵不快。
“什么这个、那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一个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的成什么?”真是气死人了!一大清早就惹来一肚子火。
“小姐、小姐呀!”眼看主子又沉不住气动起粗口来,一旁的小翠赶紧拼命向她眨眼,要她别再自曝其短。
怎知柳锦儿非但一点也未察觉到小翠好心的提醒,还以为那个小妮子突然得了眼疾。
“怎么了?你眼睛抽筋啦?”抖成这样也太严重了吧?
闻言,小翠气馁地发出一声叹息,压低了嗓子说:“小姐啊,韩师傅正向您问话呢!”
咦?猛一回头,乍见韩振刚俊逸的脸上尽是尴尬之色后,柳锦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随即在心中大骂自己蠢。
天啊,还说要扭转形象呢,没一会工夫她又被打回原形了。
唉,真糟糕!
幸好韩振刚再一次为她化解尴尬,率先启口。
“今日柳姑娘大驾光临,本店蓬毕生‘灰’。”灰头土脸的灰。“敢问柳姑娘有何指教呢?”
“指教?难道韩师傅不认为我是来找你裁制衣裳的?”
说时迟那时快,回话的同时,柳锦儿也迅速换上娴静的表情,唇角带着一抹甜腻的柔笑,仿佛让人有种错觉,方才那张牙舞爪的母老虎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哎哟……她笑得好痛苦喔!
“柳姑娘说笑了,在长安城,孰人不知柳家可是一等一的绸缎庄?柳家庄所产的生丝极负盛名,完全归于柳老板的三位心思极巧的女儿,其中又以柳二姑娘的无缝针法最让人惊艳。论裁缝,韩某断然是不及柳二姑娘的,柳姑娘又怎么可能摒弃自家人不用,转而求助于韩某呢?”
“话倒也不是这样说。”柳锦儿盈盈一笑,又道:“韩师傅的手艺一向精巧,舍妹则是重朴实,各有千秋,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柳姑娘谬赞了。不过依韩某看来,今日柳姑娘前来拜访,应该非仅是想与韩某闲话家常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小恶女肯定有鬼。
柳锦儿也不否认,飞快地问道:“是,也不是。”
“韩某愿闻其祥。”
她柳眉一挑,见他回得爽快,也就不与他迂回了。
“好吧,既然你起了头,我也就不客气的问了。”收起客套话,她的表情十分认真。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