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怀素陡然怒声斥责,“怎么能将自己的性命这么不当回事?万一解药还没有配出来,而毒药已经深入骨髓,无药可解了呢?”
“这才考验我的本事啊,解不了说明我无能。”她嘻笑着,完全是玩笑的口吻。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捏得死死的,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眸,“我告诉你,公孙若慈,死,一点也不好玩儿!你把死当作戏耍,可知自己的生命就算再轻贱,也有父母珍惜!怎么能如此轻视?没听说过玩蛇的人早晚会被毒蛇咬死吗?我看你这样自负,早晚会死在自己的毒药里!”
公孙若慈不解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满脸愤慨地斥责自己,忿忿不平地辩解道:“你生什么气啊?我爹娘老早就离开离愁谷,丢下我去过他们的逍遥日子了。他们都不在乎我,我为什么要在乎自己?还有啊,你凭什么一副教训人的口气来教训我?还咒我死呢。你的话比我的毒药还毒,就不想想这样咒人,你会不会遭天谴?被你咒的人会不会伤心生气?”
原本已急匆匆向自己的跨院走去的怀素倏然停住,让快步追着他的公孙若慈一下子撞上他的后背,“哎哟”一声,她捂着自己的鼻子抱怨起来!
“你说走就走,说停就停,说救人就救人,说骂人就骂人,你这个人的脾气怎么这么古怪?”
怀素回身睨着她,“知道我脾气古怪,以后就少缠着我。我这里留你一夜,明日你就可以自寻出路了。”
“我偏不!”她踏起脚尖,努力想比肩到他眼前的位置,却怎么都不够高,“我就要赖在你这里,我一定要把你这块大石头、死人脸磨碎了、毒化了,让你知道本姑娘的手段,我可不是只会用毒的!”
她莫名其妙的宣言让怀素觉得好笑又不安,本来是一番好意要救人,怎么好像救了一条缠人的美女蛇?
因为官衔低微,所以怀素一直不曾参与每日的早朝,但是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他所知道的不会比别人少。
今日快到午时时分,坚白才从皇宫内回来,一看他阴沉的表情,怀素就知道今日在朝上一定又有大事。
坚白进入户部大堂的时候,没有理睬众人的问安,只给了怀素一个眼神,怀素立刻心领神会地起身,跟在他后面走入户部后院的书房。
“朝中又出事了?”怀素低声问。
“我没想到太子会和老四连手来对付我。”坚白的神色严厉。“今天老四和父皇要兵部的差事,太子居然也帮腔。按说他们俩一直是死对头,兵部又举足轻重,太子不可能同意把这个重任交给老四的。”坚白抬起眼,直视怀素,“所以,我们不采取一点行动不行了,显然太子和老四准备先除掉我,然后他们再内斗。”
怀素思忖着,“之前我查地方官贪污粮款的事情,已有明确线索是和太子有关,我都上报给父皇了,但是……”
“父皇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动太子的。”坚白摇摇头,“虽然父皇对太子也不很满意,但是当初既然立了他,就不会轻易改变,否则朝中会有动荡,一旦太子被拿下,老四和老六那群人都会生出是非来。”
“那,三哥想怎样做?”
坚白沉吟道:“父皇今天还没有立刻答应把兵部交给老四,如果父皇最终真的答应了;太子掌管工部,老二掌管刑部,老四掌管兵部,老五掌管礼部,老六掌管吏部,我一人就显得势单力孤。怀素,你不能再这样韬光养晦地过日子了,现在明摆着对方已经骑到我头上,我必须把你拉起来。”
怀素垂下头,“三哥,你知道我不想在人前出风头,如果三哥需要我,我可以……”
“其它事情暂时还不需要你做。”坚白若有所思地问:“那天那个丫头,被你藏起来了吧?”
怀素故作不解,想混过这个话题,“三哥在说谁?”
“不要和我玩心眼儿,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装模作样。你保下她就保了吧,我事后想了想,这丫头对我们来说有大用,如果你能够掌控得住她的话。”
怀素一震,“三哥想把她怎样?”
坚白一笑,“她擅用毒是吧?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毒药,不仅无色无味,而且会让人慢慢中毒,到死都不显露痕迹,让太医都查不出半点迹象?”
怀素的心一沉,“三哥是想……用暗杀的方法?可是这样风险很大。”
“没有风险就不可能反败为胜。”坚白非常坚决,同时严峻地叮嘱他,“你可不要在这时有妇人之仁,不要忘了,小时候他们是怎么对付你的?”
坚白的话,让原本心头的确有些不忍的怀素陡然间像被一把用冰磨成的剑刺进了心肺最深处,于是他再也没有让那一丝不忍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他昂起头,“那我这就去问她。”
坚白点点头,“还有,我近日会和父皇再次提起重用你,到时候若父皇有任何的任命,你都不要再拒绝了,否则就是扯我的后腿,明白吗?”
怀素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点头。
刚回到自己的府邸,怀素就听到府内一阵乱糟糟的,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奔进去,结果却见一院子的人正围追堵截一只惊惶失措的大公鸡。公孙若慈就站在院角的柱子旁,用手指着,大声下达命令,“快!左边、左边!马上就要飞出去了,你们还不快点?”
那只大公鸡真不含糊,在三、四个家丁的追捕下居然还上窜下跳,眼看就要蹦出围墙了。
怀素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纵身一把将即将跳出围墙的大公鸡抓了下来,然后扭断了翅膀,丢在公孙若慈面前,这才问:“你在我家穷折腾什么?”
公孙若慈奔过来,急忙将公鸡翅膀下流出的鲜血小心收集在一个小瓷瓶里,笑道:“我刚刚想到一个毒药的点子,要这公鸡血当药引子,没想到牠的脾气这么大,而我又不会杀鸡,差点让牠跑掉了。”她满脸崇拜地看着怀素,“还是会武功好,早知道当初应该让我爹给我留本武功秘笈什么的。”
怀素跟着她蹲下来,看着她收集鲜血,问:“这种新毒药的毒性怎样?”
“还不清楚,要我在你身上试试?”她开着玩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怕蛇毒。”
怀素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公孙若慈拿起她的小瓶子,跟着他走进后院的一间屋子。这屋子很大,又很空,只零散的放了两个书架子。“如果这间屋子从现在起归你,你需要什么东西?”怀素站在房中,悠悠一问。
她环顾四周,不解地微皱起俏眉,“归我?什么意思?”顿了下,她朝他抛了个媚眼,“难道你要金屋藏娇不成?”
怀素正色道:“你那些毒药,应该不会都随身携带。需要什么东西能让你研制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公孙若慈更不解了,“你怎么也对毒药感兴趣了?你不是最怕我用那些东西?”
“既然你要赖在我这里,我也怕你出去害人,还不如让你在屋子里摆弄就好。”他说着违心的谎言,暂时不想告诉她,自己要留下她的原因。
她走上前,将他仔仔细细地盯看了一番,然后阴阴凉凉地说:“你有古怪,你心里一定有古怪。”但转瞬又恢复了笑靥如花,“不管你在想什么,既然你要做好事,我当然要成全你。不过我开出的材料单子又多又麻烦,你想要替我去找齐了,可不容易哦。”
怀素哼哼一笑,“你能开得出,我就能找得到。”
公孙若慈歪着头笑,“口气不小,好,我这就给你开单子去!”她蹦蹦跳跳地往外走,还是一身的黑衣,长长的黑发散开来,像雾一样遮住了她纤细的身影。
可奇怪的是,看到这样的背影,他竟然觉得眼前一片明亮……如春天一样的明亮之色。这感觉,多少年都不曾有过,如今从心底漫然而生,是因为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