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段培元精神饱满的醒来,伸个懒腰,揉揉肩颈。想到昨日经历的那场混战,很庆幸自己已经到了今天。
他下床梳洗,换好衣服,走到饭厅,妻子已经准备好简单的早餐。
他在餐桌边坐下,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只是默默的把刚烤好的吐司递到他面前,顺便帮他倒了一杯咖啡。
大致上,她的行为举止跟平常没有不同,只是脸上表情淡了许多,并且惜字如金。从他坐下来后的三分钟,一个字都没开口跟他说话。
他再蠢也看得出来她在生气,而且不幸的是,他非常清楚那个惹她生气的人正是自己。
「昨晚我的口气不太好,对你的态度有点差,对不起。」他开口道歉,脑袋清醒后反省了自己昨天和她的对话,确实都带着一些负面情绪。
她等了他一个晚上,又发生那种令人难堪的「丑闻」,登了一大篇狗屁倒灶的不实报导,把她这个最爱写得像深宫怨妇,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她看着他一脸抱歉的神情,没回应,继续涂自己的果酱。
气氛冷到不行,妻子的脸上还是结了一层薄霜。他再接再厉地思索能打动她的方法。
「失约的事是我不对,改天……这个周末,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庆祝怎么样?」他笑着提议,怀抱赔罪心情想扩大举办两人结婚百日的庆祝内容,藉此换回爱妻一笑。
女人对纪念日似乎都有莫名的执着,用这点来讨她欢心不会错。
「不用了,其实结婚百日也没什么,还不是跟其他日子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只是一个星期的其中一天。」她无所谓地说,咬了口吐司,还能口条分明的让他为之错愕。
他不晓得,她之所以想和他一起庆祝那个日子,是因为害怕这会成为他们婚姻里的唯一一个纪念日。她不确定他们俩会不会有下一个一百天,对他的感情愈来愈患得患失,经常恐惧着失去他的那一天可能随时会到来……
但现在她不怕了,因为对这个男人,她是彻底的心灰意冷,不再抱任何希望。
不爱,就不必担心受怕。这是她最新的领悟,也是她最新的目标。
「春穗,欣欣跟我……」
「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你们之间的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她睁大眼,郑重地告诉他……警告或许比较贴切,总之她就是不想再淌这浑水,再也不要为他和任何女人之间的关系,弄得自己精神耗弱,食不下咽。
妻子脸上的认真,让段培元胸口一震,惊觉她这次的怒火非同小可,可见她并不是完全不在意那篇鬼扯的报导。至少,她是真的非常在意朱欣蓓那个女人!
「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他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的愤既,内疚因为自己的一段往日情,让妻子面临那些纷扰,承受这些压力。
是啊,换作是他,老婆要是跟旧情人因为新绋闻闹上媒体版面,他也会大发雷霆,不可能睡一觉就息怒。他被她发几顿脾气也是应该的,没得抱怨。
「没什么好谈的,解释的人很累,听的人也很累,我们都放轻松点,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她漠然抽手,口气……就跟他昨夜一样倦。
「春穗?」他倒不太习惯那阵突然抽空的暖意,突然觉得一向能给他温暖的老婆,一下子变得好陌生。明明坐在身边,她却像隔了千里远,可以完全不看他,忽略他的存在。
这样的漠视,使他自心底发寒……
静了一会儿,她突然抬头……
「喔对了,如果你有需要,我随时可以依照约定,签字离婚。」她吃着早餐,喝口牛奶,态度彷彿在谈天气一样自然,却让他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什么!离婚?!」昨天的那场恶梦还没醒吗?可是眼前的女人明明「冷静」得令他心慌,一点都不歇斯底里啊。
「忘了吗?是你自己说过,要是这一年内出现了其他让你动心的对象,这桩婚姻就可能提早结束。所以,如果那个人已经出现,请你老实告诉我,我会依约签字,绝对不会对你死缠烂打,让你感到半点为难。」她微笑,还是这种爽朗表情比较适合她,眼泪只会让人心烦,她自己看了都讨厌!
难过了一夜,她决定放下「爱情」这个大包袱。回归到那场「以婚易地」的交易上,她发现所有事情都再简单不过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她还笑得出来?他都快气疯了!
段培元怒形于色地盯着她,可以理解她在跟他呕气,但不能忍受她三番两次把「离婚」挂在嘴边,还说得那样轻松无谓。
让他动心的对象?!她竟然如此明知故意地挑衅他,难道他要先跟这个江春穗离婚,然后再娶江春穗一次吗!
「我像在说笑?」呵,这男人总是把她看得太「轻松」、太好摆平了是吧!
「算了,可能我本来就长得比较可笑,不过,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一定说到做到。」她拉下笑容,再说一遍。
「江春穗!」
「那我先去上班了,这几天幼儿园门口可能会有记者站岗,好好利用的话,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幼儿园作点免费宣传,打打广告呢。」又是一个亮丽的笑容,灿烂得像一个火辣的巴掌,重重刮向他怒目切齿的脸庞。
她拿起背包,头也不回地出门。
段培元震惊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自己陷在什么样的「恶梦」里……
他想到她昨夜的怒吼,嘶哑痛苦的质疑,那脸期待他给个交代的凄怆神情……
他的心,阵阵泛疼,情绪由愤懑转为懊悔,似乎渐渐能体会自己错过的不只是一个约定……
这一刻,他突然希望自己还在昨天。
接下来几天,段培元深刻体会到「深宫怨夫」的悲哀与心酸。
江春穗原则上一切如常,她像个妻子一般,会做家事,会给他饭吃,会回答他的问题,也睡在他身边。不过她的态度永远带着一丝疏离,说话的口气也不像往常那样随兴,而是「就事论事」,一个多余表情或情绪都没有,使他更怀念那个会和他斗嘴、耍宝的可爱女人。
「老婆,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消气?」
「你什么都不必做,时间一久,任何感觉、情绪都会消失,况且我们的婚姻也没剩几个月,比起你更长远的人生,你真的不必在意我气不气这件事。」
看吧!连这种问题她都能答得中规中矩,带着浅浅的微笑,一边摺衣服。
照她的说法,她现在的心态是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既然收了他的好处,当他的妻子就是她的义务,她不会推卸责任,而是会以让婆婆安心调养身体为前提,和他扮演完这一年份的夫妻关系。
至于其他的,他就不用多想了。
「老婆……」他张开双臂,想象往日那样扑上去,直接用热情融化她冰封的心……
「请不要再靠过来了。」她倏然起身,抱着一叠摺好的衣物站在床边,以不疾不徐的口吻对他说:「我现在并不想被你拥抱,待会儿除了睡觉,也不打算和你有更亲密的接触,因此说过不会勉强我的你……请自重。」
她眼神淡然而笃定地看着他,接着走到衣橱前,弯腰拉开抽屉,把怀里的衣服一件件摆进去,贤惠得无懈可击……
他受够了!
这几天他从「冰山」变「火山」,一回家就几乎形影不离地跟在她后头道歉、求饶、撒娇,做尽了平常不会做的事,每天反省再反省,看她生气难过,他就加倍自责揪心,苦恼找不到让她释怀的方法,结束这场可怕的「战争」。
他不会放她走,不可能跟她离婚!
他想她明明应该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却要故意装糊涂,怀疑他的爱,开口闭口就在那儿倒数他们的婚姻还剩多少日子,听得他火大又不安,心里其实又急又烦,却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那些负面情绪,就怕像上次那样,和她闹得更不愉陕。
然而这样战战兢兢度日,低声下气地向她求和,却没换来她一点点软化的迹象,这女人还是坚持她的「角色扮演」,好像他这个丈夫才是她的活道具。
不,他真的受够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才能退,但现在他是被逼到悬崖边缘,再不前进感觉就要人去楼空了……
「原谅我……」他冲上前,由背后抱住那娇柔的身子,紧紧的将那阵让他朝思暮想的香气锁在怀中,贪婪地深呼吸,温习与她的亲暱感。
「春穗,不要再跟我冷战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行,打我骂我也可以,但是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也不要再说你会离开我。」他诚恳地请求她的原谅,不要再对他保持这种「半生不熟」的距离,使他快要窒息。
他们明明是相爱的啊!
「放开我。」她淡漠地命令,心里却是剧烈的「跳痛」。
熟悉的气息、灼人的体温、强悍的力道,全都透过身体感官渗进记忆里,勾起她对爱情的留恋,那些被他疼爱的快乐……
可是如今却成了她痛苦的来源,害她愈爱愈伤。
「我不会放开你,永远都不会。」他抱紧她,不放就是不放,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用。
「这样还敢说你知道自己错了?」她闭上眼,不再浪费力气,就让他抱着,感觉无奈又带了点眷恋,悲伤地道:「你根本不懂我的感觉……只是看我生气,觉得我很会吃醋,心想好好哄哄我,等我气消就没事了对不对?」
「我……」他一时哑然,不能否认自己确实有过那种想法。
他不想骗她,对女人的妒意与醋劲早就习以为常,但可不是每个女人他都有耐性安抚,更何况要费尽心思去找能哄她开心的方法。他这样努力把妻子捧在手心里哄,有什么不对吗?
「放开我,不然我今晚就开始睡客房。」这句威胁,比拚命挣扎有用。
他在她开始读秒前松手,望着她的眼神还是带着困惑与不可置信,不懂她怎么能这样硬起心肠对付他?他就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