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晚,台北的夜算安静,沉沉夜色中,靠近夜市马路旁,盗立着光亮而让人心安的警局招牌,警局内气氛安静祥和,可是因为距离闹区不远,所以外头不时有路人来来往往。
警察都是和蔼可亲的,这是政府极力推动的警察形象,但此刻警局内却有个进门后就把脚跷在办公桌上发呆,脸色难看至极的寒警官衍幸,迫使一旁正在做笔录的小菜鸟必须频频安抚机车被酒驾者撞毁的小情侣。“别担心别担心,人没事最重要,来,资料填一填。”
“要填资料……做什么……”情侣中的小女生一脸惊慌,眼神飘啊飘,看来很在意那个跷着腿的……警官还是流氓?“要出庭确定,这样才能理赔。”
“要出庭?你是说要去法庭?”小女生声调微微提高,让寒衍幸一双利眼扫过来,那眼神摆明就是“你再给我大声一点试试看”。小菜鸟也感受到老大的利眼,别说人家小女孩害怕了,连他堂堂一个七尺之躯都会皮皮锉。小女生浓然欲泣,“那我们……不要理赔了……”
利眼又扫过来。冷冷盯在小女生脸上,那眼神比瞪人还让人毛骨惊然,下一秒他放下长腿起身靠近道:“不举证就是让这种王八蛋逍遥法外,出庭还有车马费。”
这下连小菜鸟都听得出来老大只差没说“你给我签”!看小女生眼泪扑簌簌滚下来,仿佛场景不在替局里,他们简直像是叫人签卖身契。
道德劝说完毕,他老大臭着一张脸又回到位子上,两腿再度跷到桌上,脸色依旧难看。
好不容易搞定小情侣,填妥资料送出替局,小菜鸟极低调地回到座位。看来,今天是甭想好好喝茶了。他偷偷往老大方向看一下。
咦?老大看来好像在发呆?那个仿佛过动或暴动野兽的刑警在发呆?真是的,刚刚若也这样发呆,就不会吓到人家年纪小小的孩子了。小菜鸟小心翼翼地飞过去。“组长,今天我们一起当班,你……你要不要我去帮你买个消夜回来?”
唉,平常笑咪咪的组长就已经常常整死他这只菜鸟了,今天沉闷闷的组长从进门到现在连笑都没笑过,虽然截至目前为止只吓到小孩。没有什么恶运降临到他这新手身上,可是,他小小的心脏还是很害怕,最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用。”
“那……连你爱吃的咸酥鸡都不要?”
一听见咸酥鸡三个字。他利眼狠狠往菜鸟身上一扫,“以后都别再去那家买,要去可以,口罩安全帽戴好,换上便服,等到老板娘快收摊时去叫两百只鸡翅、五十份鸡块,跟她说等一下再去拿,然后回来。”
“要买这么多?老大,你请客喔?”小菜鸟还没搞清楚老大的用意。
寒衍幸双脚往桌上重重一放,鞋跟撞击出厚重声响,吓得小菜鸟立正站好。
“你是有没有听懂?我说你叫了之后就回来。”
回来?那东西不用拿握?“老……老大,你的意恩是,……我点完之后就走人呢?那……两百只鸡翅、五十份鸡块,在这种快打徉的时间老板要卖给谁?”
他脱了小菜鸟一眼。“总算听懂了。”
“鸡块吴惹到你呢,老大?”
没有。
鸡块吴没有惹到他,但是鸡块吴惹过那个他想了好几天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现在惹到他,所以他想迁怒鸡块吴顺便发一发怨气……马的!实在是有苦难言,这倔强的小辣椒是将他的名片拿去烧了吗?他眼一垂又看见报纸上出现与他心中那个美丽女子相似的脸庞,心中一股鸟气更是无处可发。“马的!她姊被变态跟踪她是不会打电话给我呢?”咬牙切齿、咬牙切齿。“组长?你说什么?”
心情很差,又有只白目菜鸟在旁边吱吱喳喳,他将长腿从桌面移下来。“走,去练对搏。”
对、对搏?在这种应该全身放松,伸伸懒腰,喝杯热茶等休息的时刻,而且对手还是一头野兽?他……他只是只小小鸟啊……“组长……我说组长,就快换班了,现在去打,会……”
话未说完,就见寒衍幸利眼一扫,满脸都是不爽,小菜鸟马上自动改口。
“会精神大好身强体壮。”呜,他当警察是想除暴安良啊,可是瞥局里一个比一个还不良,而且还除不掉……十分钟后,搏击室里撞击声连绵不绝,还夹杂着脏话。
“组长!你不要猛K一拳就干一声,我……啊……”
马的,他没有她的电话。
“组长!你嘴里骂的如果不是我,那冤有头债有主……啊……”
马的,明明知道她就住在自己管区内……“组长,我说组长,我们有事好好解决,你嘴里的[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们有辅导室你要不要去谈谈比较好,不然你这样佩枪太危……噢!我的牙齿……”
那变态别让他逮到!“组长……”小菜鸟一命呜呼,倒地不起。
至于练完拳头的男人:心中闷气总算有少部分得到宜泄,大步走出搏击室。
小菜鸟掉牙事小,如果组长练练拳头后心情能舒爽一点倒也值得,可是!!打完他还叫他站在路口注意有无可疑人士,那就太过分了!我说组长,这条小路又不是总统府前那条凯达格兰大道,有必要叫我堂堂也是一个警员这样、那样……
他一个字都还没吐出,练好拳头的组长就先说话了,“你在这儿站好,我去恰客帮你买杯咖啡。”
总算还有点良心,组长你快去啊,不然店家快打佯了!小菜鸟在心中催促着,他一嘴的血味还真缺咖啡冲冲哩。
寒衍幸冷着一张脸,走进咖啡厅的落地玻璃门。虽然快打佯了,还是有些人进进出出,这里明明是热闹的台北市区,可是竟然有人跟踪她姊!那一天到晚待在她姊身边的她会不危险。马的,被他抓到是哪根葱一定把对方那层葱皮一片片扒下来炒了吃!他!一边暗暗咒骂,一边定到柜台前叫了两杯咖啡,同时不由自主的环顾一下这间和她一起喝过咖啡的店。也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竟然!有些想她……马的,以前走在路上都会撞见她四处闲晃,现在是越想见越见不到,整个情况果然如同当年哲学老头说的一样!!宇宙间绝对有你控制不了的阴谋在孕育着。
所以伊底帕斯才会在三叉口上轼父然后……然后他看见了上帝告诉他的那个阴谋就坐在前方。
很好,人不就我,我去就她。
他结好帐,提着咖啡走到那个埋头咬笔的女人面前。
下一秒,她将笔捍移开,专注地又往桌上纸张杀下去。
竟然无视他的存在!他活生生一个壮汉就站在这里,她是眼瞎耳聋了吗?“我说小姐,你会不会太认真了一点?”他知道自己的口气很不好,尤其当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完全离不开她时而咬笔时而咬下唇的小嘴时,他的口气还想更不好。
何婕绫细眉一拢,连抬头嚓一眼都没。这人是谁呀,口气这么差!不管,现在没空搭理他。她嘴里念念有词,“如果这格不是6那就是8,那么这一格就是……”
不理他?“宾果,是81呵呵,那么这一格就是O……喝!你谁呀?”
何婕绫被突然兜到眼前的大脸吓出胆汁来,只差一点点,他的鼻子就要碰上她的鼻子了!寒衍幸咬咬牙。敢情这女人是忘了他了?他很艰难的再问一次,“我说小姐,您是在准备联考啊?尹看你小时候念书也没这么用功过。”
被打扰的女人眉眼略略一抬,随手挥了两下敷衍道:“原来是你。坐坐坐,别吵我。”她就快破解完了,人生乐趣无多,可以忘掉,烦恼的事物更少,所以别来吵她玩数独。
他就这么像空气?!这女人!一不做二不休,寒衍幸听话的往她身边空位坐下去。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嘟嘟囔囔,“你是不会坐对面卿我叫你坐又不是叫你来跟我挤……”说完,她往墙边缩了两时,继续埋头研究纸上那一堆格子。
寒衍幸当作没听见她的嘀咕,反正此时他已经荣登废气宝座,距离废弃物也不远,既然这女人嫌他,那就让她嫌得更彻底。
想着,他又靠近她两寸。
“你……啧!”只剩一点点就解开了,他是怎样?“喂,我说她小脸一抬,想叫他滚到对面去坐省得干扰她,可是……他刚刚做了什么?就在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做了什么?也是啾一声,和她刚刚发出的不满声还挺相像……何婕绫瞳孔倏地放大,惊愕地望着他那张吊儿郎当的笑脸。
“你干什么?!”
有役有听出来她的惊叹号加问号?她只差没揪住他的领于动手扁人了!寒衍幸一点悔意也没有,模样依然很痞。“你又在干什么?”
王八蛋!她要叫警察!何婕绫眼神喷火。“想叫警察了?”现在才想到他会不会太晚了?他因为这点已经不爽了一整天,还好现在看着她小小红红的脸,多多少少消了他一点怒火。
“对!”抓他去关个三天三夜!“我,警察,就在这儿。”他反手指着自己鼻子。
都这么明示了,这位小姐懂不懂?他就是警察,而她就是没找他!何婕绫一把推远他,“你给我滚到对面去坐好!”不良刑警!他会听话就不叫寒衍幸了,他将身子一斜,霸占住大半桌面,依旧摆出一副欠扁样的望着脸庞红冬冬的小女人。
“怕有人骚扰,这么晚还坐在咖啡店里,你是脑袋有问题啊?”
“我……”厚!放弃。她放弃可以吧?这痞子的厚脸皮干军万马也攻不破。
她将桌上的纸一推,放弃就快解好的数独。“我就是怕人骚扰,才会在这儿等我老姊,因为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有变态跟踪她的车回来,哪知……”哪知变态没遇上,却遇上这个不良刑警。她扁扁嘴,没将一肚子圈圈叉叉说出口。
“有人跟踪你姊,和你在这儿等你姊有什么关联性,你可以解释看看吗?”
他靠得很紧,几乎将话一字字吐在她耳边,聪明人都听得出来他口气里的不爽,而且是非常不爽。
何婕绫瞪他一眼,用手背抹了抹刚刚被袭吻的脸颊。“警先生,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呢,你的属下惹你生气啦?”喷,害她都受牵连。“我不叫警先生。解释。”
咬牙。
解释?她眉一皱。“好,你不叫警先生,那我说察先生你要我解释什么?”
还在装!他一张脸很不悦很不悦地往前倾,额头简直就要抵住她了,逼得她节节后退,紧贴墙壁。
“你会不知道我要你解释什么?!”
厚,她耳膜都要破了,这人是吃错药啦?何婕绫不爽地反呛回去,“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吼你是……是因为……”因为他担心。
寒衍幸说不出口,他气了一整天,气这可爱又可恨的女人在这么接近危险的时刻,却一点也没将他给的名片放在心上。再怎么说这里也算是他的辖区啊!马的有人在他地盘上拔虎须,是当他这头老虎死了吗?!看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何婕绫瞬间聪明通透。“喔!!你是因为担心我姊被跟踪?”她就知道,老姊的新闻今天才上报,瞧这警察先生担心的。‘这妞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让他火气稍稍降低。“你说得倒很轻松,然后呢?被跟踪之后呢?”
“就想对策啊!这种变态出现过好几次了,只是这次刚好被拿来做文章罢了,你放心,我们每次都有对策啦!像今天的对策就是来这儿换装。我和我姊身材发型都像,就这样搞混他,到时候他发现自己跟错人,我姊也早就回家了,几次之后他一定会死心的嘛,那我们就能找回原本的自由啦。”她说得云淡风轻。寒衍幸不得不深吸两口气。这女人不是一向都很聪明……竟然想出这种芭乐烂招,他简直想直接掐死她干脆些!“换装之后呢?”他忍耐着将声音从齿缝挤出来。
何婕绫一点也没发现男人已咬牙切齿,还得意的侃侃而谈,“之后我就搭老姊的保母车回家,老姊则从这儿直接换另二口保母车去下一个工作,还有啊,警察先生,时间不早了,请您将音量放小一点以免影响!!”
寒衍幸根本不想听她废话,通自插嘴道:“所以歹徒就会以为你是你姊,而且已经‘顺利’回到家了;……”
又这么大声!何婕绫斜瞪一眼,结果发现警察先生也在瞪人,她扁扁嘴,“宾果!你不笨嘛……喂喂喂,你现在的眼神是怎样?该不会因为你是警察所以看不上我们这种处理方式吧?我们可是小老百姓啊,而那死变态应该也是老百姓一只,所以不会发现他跟错人了,不过我还满想让他发现他跟错人,让他气死,呵呵。”
这女人还很得意,根本不知死活!“你的意恩就是你根本不在乎让那个变态知道你一个人在家。但这样你不是更危险?还是你根本只想借机嘲笑那个变态?”
他简直要气出烟来,这白废女人!干嘛那么生气?何婕绫横他一眼,那还气成这样干什么?”
“我是想笑他没错,好棒哩,你都猜对了,“你是白痴还是智障?!这种变态通常都是偏执狂,就像颗无法估算爆炸威力的未爆弹,你这样挑衅他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这么凶干嘛?他的目标是我姊啊,到时纵使发现我一个人在家又怎样?他只能像只找错洞的兔子,泄气的离开。而且你也操心过头了,你以为这年头说闯空门就闯空门喔?好歹我家楼下一个门,楼上也还有一个门啊,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