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自己的正义感。
姚展筠,今年二十三岁,只有高职毕业的学历,出社会以来也只有兼职的工作会要她,没办法,不是她不爱读书,而是不会读书。
高三那年,在大部分的同学拚命冲刺,希望能考上好的科技大学时,她早就开始在夜市或闹区摆地摊赚钱,所以好不容易以吊车尾的成绩混到毕业,一拿到毕业证书,她便高高兴兴的选择出社会。
那年她才十七岁,快要满十八,早熟的个性和活泼开朗的大姊头作风,让她的摆摊生活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若是遇到警察,简单,只要叫她出来跟警察伯伯交关一下,很快就可以没事,要不然罚单上的金额也会少一点。
就是因为这种性格,让她在台中市各闹区很吃得开,在她满二十岁时,已经拥有三家服饰店,虽然店面坪数都不大,但每个月的营业额可不少,她批货的地点也从台北五分埔,扩张到韩国、日本,其中又以日本为她最常去的国家,间接的她也学会了第二种语言,想她以前读书时期的英文都没有现在的日文说得好。
事业小有成就的她应该是过着很安逸的生活才对,偏偏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或者也可以说是优点,就是她那超强的正义感。
打从她开始摆地摊,每每看到地痞小混混说什么要收保护费,或是逛街的年轻美眉被调戏,都会让她忍不住跳出来说话,往往下场都不太好,但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满腔澎湃的正义感,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激烈的手段变成了柔性抗争。
今天是她每个月固定到日本批货的日子。
走出机场,只带了一个旅行袋,全身上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所以她没有马上去饭店check in,反而先到原宿常批货的店逛逛。
东京是个繁华的都市,但是在这个看似先进的城市里,欺负人的事件层出不穷,不论是国小、国中,甚至出了社会,被欺负的人从来没有少过……就像现在,在对街那条阴暗的小巷子里,一个穿着称得上是御宅男的土包子,被三个流里流气的小流氓缠住。
唉,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坏人不能再少一点呢?要不然被欺负的事件也别老是让她看到嘛!
暗暗告诫自己别管闲事管到国外,她却无法克制的直瞅着那条巷子。
啊啊,他拿出钱包了。
真是愚蠢,只要义正词严的拒绝对方就可以了,他这样也算是纵容那些小流氓坐大,以后他们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老实说,她在摆地摊时那么爱管闲事的个性不是没有人讨厌或是给她劝告,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往往拳头挥出去后,才注意到自己又坏了事,毕竟柔道四段的身手常常让她打断对方的鼻梁或是肋骨。
哎哟,被揍了,一定是因为钱不够多。
“你们在做什么?”她大喝一声。
唉,管住自己的拳头,却管不住自己的脚,这样有什么用?
姚展筠的身高只有一百五十三公分,就算在这个号称没有超过一百七十公分的男人的国家里,看起来也是很娇小。
为了让自己在气势上胜过对方,她双腿分开与肩同宽,暗自庆幸穿的是高跟鞋,这么一来,少说也让她长了七、八公分,晋升一六O之列。
一个小流氓顺着娇喝的声音往下看,“小妹妹,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闲逛,不太好哟。”
“东京晚上的治安并不是跟白天一样哟。”另一人用有色的眼光盯着她。
对了,她差点忘了有很多日本人都有特殊的性癖好,虽然她看起来像小女孩,但有恋童癖的男人也不少。
“我是问,你们在做什么?”她或许矮,但该有的都有,好吗?
圆滚滚的大眼扫过了那个戴着黑框大圆眼镜,梳着整齐学生头的御宅男,就像她想像的一样,近看还挺像哆啦A梦里的主人翁——大雄。
“噗!”她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男人们被她这么一笑,心情显然受到影响。
“咳咳,不,没什么。”她挥挥手,努力端正脸色。
“看你个头虽小,胸部倒挺大的,干脆来陪大哥哥们玩好了。”小流氓露出淫邪的笑容,目光放肆的打量她。
胸部、胸部,难道她的脸是长在胸部上不成?
“不,我只是来请你们将跟他‘借’的钱还给他。”姚展筠好声好气的说。
总共三个男人,但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更多的兄弟,如果用说的就可以解决,那就用说的吧!
“那可不行,因为是他欠我们的。”第一个开口的小流氓啐了一口。
唉,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你欠他们钱?”她转头询问大雄。
他摇摇头,畏畏缩缩地说:“我……我不认识他们……”
“那就请你们把钱还给他吧!赚钱也是很辛苦的。”尤其像这种宅男,他们赚的钱多半都是为了兴趣,其他人凭什么剥削他们?!
在日本,御宅男渐渐变成一种负面的称呼。不论是男是女,那种不擅长社交或是自闭的把自己关在家里,搜集成套动漫相关商品,花钱也只是为了提升电脑设备等级的御宅族,成了被欺负的新目标。
可是御宅族一开始并没有负面的意义,被公认的御宅王还是在专业领域中有所贡献或是技术精良的人,只是这个词被过度滥用,才会落到现在这种窘况。
“凭什么你说还我们就还?”一个小流氓走向前,想抓住她。
冷静的后退一步,她不想让这些獐头鼠目的人碰到她的衣服,这些可都是她用血汗钱买的。
“你们又凭什么跟他拿钱?他是你爸吗?”不讲理的人,到处都有。
“呸!老子看起来跟他很像吗?”小流氓终于忍不住大步上前,大有要给她教训的意思。
阿弥陀佛,这下怨不了她了。
一个弯身,闪过了男人的手,她迅速扎实的赏了对方一拳,男人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呼,想不到日本鬼子这么没用。”这句话她当然是用中文说的。
“八嘎野鹿!”
另外两个小流氓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弟如此轻易就被摆平,冲过来将她围住。
“那么,希望你们两个跟刚才那个一样了。”露齿一笑,她确定要将他们打昏才能息事宁人。
不到两分钟,姚展筠拍了拍沾上灰尘的衣服,提起摆在一旁的旅行袋,从小流氓的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
“你被拿了多少?”
大雄怯怯地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千?”她开始数钞票。虽然说有错的是对方,但没道理多拿人家的钱,否则她不就跟他们一样趁人之危吗?
“五……五万。”大雄看起来有点怕她。
“这么多?他们还揍你?”又看了他一眼,她忍住笑声,有点了解为什么他会被揍。
哆啦A梦里面,大雄不也是什么都没做,却常常被胖虎跟小夫欺负吗?
将五万元递还给他,剩余的钞票她又塞回了小流氓的裤子口袋里。
直接说bye-bye,她又觉得有一口气不吐不痛快,所以放柔了语调说:“下次别再纵容别人欺负你了。”
毕竟他也不是自愿被威胁。
“谢谢你。”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双看不清楚的眼睛似乎闪着崇拜的光芒。
她太清楚这种表情了,往常那些初出茅庐摆地摊的小弟小妹,碰到难处理的情况,请她帮忙处理之后,都会对她露出这种表情。
要不是她不准,他们甚至想叫她一声大姊头。
拜托,她又不是在道上混的,别抹黑她的声名!
“自己小心了。”挥挥手,姚展筠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雄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娇小的身影完全消失。
他早就数不清被欺负的次数,但这还是第一次被救。
紧捏着钞票,他缓缓的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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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MP3坏了,就在昨晚的打斗中,明明没有被碰到,但它就是诡异的坏了,不论她换电池或是揍它、拍它,它就是无法再播放出任何歌曲,她承认自己出门在外的话,晚上需要有音乐才能入睡,没有了MP3,对她而言极不方便,这就是为什么来到日本的第二天,她不去批货,却跑到秋叶原这个电器天堂来的原因。
但是问题来了,她并不是个对电器非常熟悉的人,买衣服她或许只用看的就可以看出质料的好坏,然而挑电器这方面,她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不管她怎么挑,都可以挑到瑕疵品。
每每以为精挑细选,绝对不会出错的东西,到头来都要回厂修理很多次,久了,她的电器用品都是弟弟帮她买,到大卖场买买电风扇还可以,MP3这种贵到不行的东西,真要教她自己选,又很犹豫。
“唉……”大概要浪费电话费,打电话询问远在台湾的弟弟了。
姚展筠在一家电器行门口徘徊许久,才下定决心踏进去,偏偏下一秒她又收回了脚步,往后退。
“砰!”
后面站着一个等着她进门,却反被撞的倒楣鬼。
“对不起、对不起。”一转头,那好学生头和黑框大圆眼镜立刻吸引她的注意力。
是昨天的大雄。
“是你呀!”小手一拉,本来以为他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应该没几斤肉,没想到她反被扯住。
“抱歉,我很重。”还是握着她的手,大雄的另一手撑在地上,爬起来。
“嗯,不会。”她的手几乎整个被他包住。
好啦,头顶上有乌鸦飞过,两个称不上熟的人面对面发呆。
“我在对面看到你,想过来跟你说声谢谢。”大雄先开口打破僵局。
“你昨天已经说过了,别那么客气。”她爽朗的笑说。
他露出憨傻的笑容,修长的指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颊。
“今天过得还好吗?”其实她是想问他今天有没有被欺负,但是这么问好像很伤人,况且她又不是他的保镖,问那种问题很奇怪。
“嗯,我才刚出门。”他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去,要进入店家,他将她拉离门边。
“谢谢。”想不到她也会有向他说谢谢的时候。
不常晒太阳的苍白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红潮,他笑得更腼覥。
“你是来买东西的吗?”
“嗯,我的MP3坏了。”额外的开销,令人头大。
“坏了?可以借我看看吗?”他礼貌的说,给人一种温驯小动物的感觉。
姚展筠从包包里掏出MP3递给他,在他认真的替她检查MP3哪里出问题时,她默默的打量着他那奇特的长相。
不,事实上,不能说他长相奇特,应该说是他的装扮奇特。
典型的宅男穿着,皮带系在超过腰际的位置,米白色西装裤管反摺了两层,还左右高低不齐,外套上印着秋叶原系的字样,大包包鼓鼓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发型复古,只不过不会像宅男那样盖住睑庞。
“嗯,应该是内建的播放器坏掉了。”他说出结论。
“是吗?那就是不能用罗。”她苦笑。
看来这笔钱是非花不可了,她也不是抠门,只是知道赚钱的辛苦,所以舍不得乱花钱,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她每次看到母亲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也没空抱抱出生不久的弟弟,勤俭持家这四个字早就在她心里根深柢固。
“修的话,还不如买新的比较划得来。”将MP3还给她,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两道细眉蹙起,她频频回头,看着刚才决定要走进去的店家。
“你没钱吗?”他猜测,语气里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只是我对挑电器不在行。”如果是便宜的东西,她闭着眼睛随便挑也就随便用了,根本不需要这么犹豫。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帮你好吗?”他问得很谨慎,脸上有着怕被拒绝的紧张。
其实她还满喜欢他的,当然不是说把他当成特定人物的喜欢,而是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如果你没事的话。”
“那……去看……不,我们先……”他显得手足无措,讲话也颠三倒四的。
他真的很可爱。姚展筠微笑,替他找了台阶下。
“去你熟悉的店吧!”
“嗯,那……这边走。”尴尬地笑了笑,他肢体动作不太流畅的带路。
跟着他逛电器街,她发现他总是很贴心的站在她的身边,让她走在内侧,然后详细的介绍每间店的特色和店员的态度。
“其实秋叶原的电器用品并不一定是全日本最便宜的。”戴着深度近视眼
镜的他,看起来像个小博士。
“那为什么大家都来这里买?”
“只能说秋叶原的电器种类比较齐全,而且有些店会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二十的回馈金,可以抵其他的商品使用。”他拿着在路上收到的传单,解释道。
“那品质呢?我不想很快汰旧换新。”之前那个MP3她会这么舍不得,除了是弟弟帮她买的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她才用了不到两年。
“其实你如果不是为了追求流行,有什么新的产品就买的话,根本不用太担心,至少我去过的店家都没有卖品质不好的水货。”他向她保证。
“大概是台湾的黑心店家太多的关系。”最近电视新闻也报导了好多黑心食品,唉,台湾真是前途黑暗。
“你是台湾人?”他有些惊讶,因为从她的口音听不出来。
“是啊!”
“你日文说得很好。”他发自内心的称赞。
“谢谢。”好歹她也说了快三年,日文程度跟台语差不多。
“你是来日本做什么的?”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问话不够礼貌,他赶紧补上一句,“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方便呀。”她笑道,“我是来日本批货的。”
“批货?”这个名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我在台湾是开服饰店的,店里的衣服或小饰品大多是我从日本或韩国带回去的。”谈起她的店,骨碌碌的大眼光芒四射。
“这么说来,你很快就要回台湾罗!”他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嗯,这次准备待一个礼拜。”时间算是很充足了,平常都是三到四天,最近店里来了一些新手,弟弟偶尔也会去帮她顾店,让她可以在日本多待几天。
“你……你一整个礼拜都……都在工作吗?”他当然知道面对第二次见面,还称不上是朋友的人这么问有些失礼,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
她可以不回答,无论有没有原因,只是他那种很努力才问出口,又很怕受伤害的样子,让她选择告诉他。
“也没那么忙碌啦,只是没事的话,应该都会留在饭店里。”
“嗯……”这个答案显然是他想要的,但再也鼓不起勇气说出任何邀约她的话语。
“快挑一挑吧!要中午了,等等我请你吃午餐,算是报答你帮我。”
她也很清楚他想说什么,不过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拒绝,毕竟他们还不算是朋友,随便答应陌生人是不明智的做法,就算他看起来很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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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佩服起他惹人欺负的能力。
本来他们在展示柜前挑选MP3,突然,他发现自己想看的随身DVD播放器,告知她一声,便来到不远的DVD展示柜前,认真的看了起来。
当然,这也没什么,她知道他会出现在秋叶原就代表他也有要买的东西,并不会非要他陪着自己看,却不能去寻找他想要的东西,只是她也不过才跟店员讨论到价钱的问题,正想找他帮忙,回头就看见那老套的景象。
连几个流氓高中生都看得出他有被欺负的潜力,她简直要替他放鞭炮欢呼了。
没几秒钟的时间,他傻傻的跟着他们出去。
天啊!她快昏倒了。
人多的地方,那群混混高中生可能无法对他怎样,他居然白目到跟着不认识的人走,被拐了还帮人家点钞票!
“不好意思,我等等再过来看。”放下手中的东西,她追了出去。
在两间店中间的暗巷里,相同的情景再度上演。
“老哥,最近实在缺钱,可以跟你借点钱吗?”染成金黄色的飞机头,耳朵钻满了耳洞的高中生,看起来没他高,气势倒是比他强上了百倍。
老哥?她当然没蠢到真以为那是他弟弟。
“我是他妈,你们要借钱是吗?”他们都可以乱喊了,她冒充别人的娘也无所谓啦。
今天脚上穿着帆布鞋,让她硬生生的矮了其他人一大截,但她深知气势不能输人的道理,完全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你是他妈?是他妹妹吧!”
高中生们大笑不已。
“怎么?矮子不能生出巨人吗?”嗯,大雄的确满高的,不知道他身高几公分?
“就遗传学来说,的确不太可能……”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她听见。
“你姓叶吗?”她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不,为什么这么说……”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
“不是叶大雄,就少扯我后腿。”真是的,别人要帮他解围,他还执着在那些小语病上。
“事实上,大雄是姓野比……”他温吞的反驳。
真是个秋叶原系宅男!
“总之,如果你们要借钱的话,最好去找你们的父母,他没钱。”不想理会他,也懒得多说什么,她直截了当把话说清楚。
“你上国中了没有?大哥哥们的事,你最好少管。”
高中生们或许不像昨天的流氓用有色的眼光看她,但几度鄙视她的身高也够让她不爽的了。
“我已经二十三了,你们谁比我大?”
“你二十三?要骗人的话,装十三岁我们可能还会相信。”
“这么矮,说你十三岁都高估你了。”
“快回家吧!你妈妈不会高兴看见你出现在这里。”
高中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嘲弄她。
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暴凸,她现在很想揍昏眼前这些不长眼的死孩子!
深呼吸,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好不容易才稍稍平缓怒气,“我说,去找你们的父母要钱,是哪个发音不够标准吗?”
要是再年轻一点,她早就先打一架再说了。
“什么?你说你要去跟你爸妈要钱来给我们?”其中一个高中生故意装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露出微笑,下一秒捏紧拳头往他脸上轰。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脆,至少在场每个人都听见了。
“呼,现在还有谁要来试试看吗?”
用力的挥出一拳,也有抒发怒气的效果,所以她去游乐场最爱玩挥拳游戏不是没有原因的,一口鸟气全都散去,啊,天空还是那么蓝。
“你这女人!”一名体型壮硕的高中生朝她冲过来。
往左一闪,她露出兴奋的笑容。
“对付胖子,不能打他的肚子,只要让他不能走路就好了。”她不知何时来到对方的背后,往他的腿肚用力一踢。
体型壮硕的高中生立刻倒在地上,抱着膝盖哀号。
“喂,你们两个要是也过来的话,等会儿就没有人可以扶他罗。”姚展筠制止两名想从身后偷袭她的高中生,手指着那个大声哀叫的壮硕高中生。
其他的高中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作出决定,扶起同伴,撂下没什么用处的狠话,仓皇离开。
伸了伸懒腰,甩甩手掌和踢人的右脚,她问:“没事吧?”
他无言的走向她,拉起她有些红肿的指头观察。
“其实你可以不用帮我。”只是花些钱,便可以让那些人干脆的离去,就当花钱消灾,他看得很开。
“我说你这态度也有问题,那些是你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不是吗?每次别人跟你要,你就像提款机一样无限量供给,早晚有一天你会落得到路边当游民的下场。”说到这个她就生气,没看过有人像他这么不在乎被勒索的。
“只是些小钱,像我这种人,在社会上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欺负,不是吗?”他说得毫不在意。
她听了却有种酸楚的感觉。
为什么他被欺负是应该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应该被欺负的!
“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试着挥拳吧!多少有遏止的作用。”
长期被欺负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情她是不懂,但总不能一辈子不成长,老让人瞧扁,任人欺负。
“手……很痛吗?”听说打人的时候,使出多少力,同时也承受多少力。
这代表她在打他们的时候,是真的很生气吧?!
“要我打你一拳试试看吗?”扬起拳头,她故意这么问。
他凝视着她的手,“谢谢你。”
“唉,算了,反正是我自己爱多管闲事。”这种个性一辈子改不掉了。
“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帮我。”他慌张的解释。
挥挥手,她不甚在意,“下次努力反击,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感谢我。”
反正想也知道他不可能。
“我……我下次会……”
“会什么?”她问,不太相信他的语气。
“会小心不要给他们太多钱……”打人这种事,他做不来。
她听了差点昏倒,现在她相信有些人就是做不来出拳这种简单的动作。
可恶,手真的很痛,很久没有那么用力揍人了。
“还要逛吗?”他发现她的右手微微发抖,大概真的很痛。
“当然,我不想浪费时间再来一次。”不过是揍人而已,又不是被揍。“何况我还要去吃午餐,刚刚消耗的体力我要补回来。”
“嗯。”
回到店家,姚展筠在他的协助下,很快买了一个新的MP3,然后他们走向餐厅。
“你要吃什么?随便点。”她不是个爱摆阔的人,但答应过的事一定做到。
“应该是我请你才对。”他一脸歉疚的说。
她微微挑眉,“好像也是,毕竟我救了你两次,而你只陪我逛了一次秋叶原。”
“是……是啊,所以让我请你……”他话还没说完,又被她打断。
“我说了要请就会请,有下次的话,再换你请我。”视线被窗外的景物吸引,她心不在焉的说。
点完餐后,他们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低着头开口,“你是不是在生气?”
“啥?”
姚展筠的心思全在窗外来往的人群身上,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并没有完整的传进她耳里。
“抱歉,你说什么?”她刚刚看到了好多跟他打扮相似的御宅男,忍不住观察了起来。
“我想……你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而生气?”他小心翼翼的问,低着头,却忍不住抬眼瞟着她。
“喔,当然会生气,但是我跟你毕竟称不上朋友,管太多好像也怪怪的。”所以她才说受不了自己这种爱管闲事的个性,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都是一些与她无关的事,或许在被管的人眼里,反而觉得她很烦人。
“不,这个……也就是……该怎么说……”他说得结结巴巴。
姚展筠噗哧一声。“你真的跟大雄很像。”就连紧张时说不出话这点也很像。
“其实……大雄的本名是野比伸太……”他支支吾吾。
“大雄,我问你,哆啦A梦最后到底怎么了?”她半开玩笑的问道。
“网路上流传的版本有很多种,甚至有大雄其实是个自闭症儿童,所有关于哆啦A梦的事都是他幻想出来的说法,结局到底是什么,在作者还没画出来之前,都只能是个谜。”他回答得很认真。
“那哆啦A梦的作者还活着吗?”这么问很失礼,但她只是想知道事实。
“藤子不二雄其实是两个人,并不是一个人,而且都已经过世了。有人说早就有结局了,但官方不知道采用哪一个。另有一说,就是根本没有结局。”他边说边在咖啡里加入一大堆糖。
“喔喔。”她点点头表示了解,突然怪叫出声,“那网路上传的那个很感人的结局是假的罗?”
“是假的。”他说。
“可恶,我还哭了耶!”真是浪费眼泪。
“呵,给那些逐渐老去或是想要知道结果的读者一个美梦,不也挺好的?!”
他啜了口咖啡。
他的嘴里有个东西在发亮。
是她看错了吗?
他舌头上似乎有一个舌环。
发现她看着自己,想问她怎么了,他吞下热烫的咖啡,反而被烫到舌头。
“怎么了吗?”捣着嘴,他含糊不清的问。
“不,没什么。”微微一愣,她很快的笑说。
应该只是反光。
“对了,不说哆啦A梦,你可以告诉我,你近视多深吗?”她很想拿掉他的眼镜,只要露出脸,看起来应该会比较有气势,不会那么没精神,让人觉得阴沉。
“嗯,八百多度。”
这时,服务生送上他们点的餐点。
“那就不能拿掉了……”八百多度的话,得先做雷射手术才能恢复视力。
“拿掉什么?”他没有先开动,因为她的餐点还没到齐。
“那头发呢?你最后一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没办法,她是卖衣服的,多少都会注意别人的打扮,在她的眼里,他绝对连及格的边都构不上。
他想了一会儿,“嗯……忘了。”
“看你的头发不会很长,应该还满常剪的吧?”
好不容易她的餐点也齐了,他们两人才开始进食。
“不知道。”边吃边说,他不管做什么,看起来都是御宅族的样子。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如果……”
“嗯?”
“你的MP3又出问题的话,可以告诉我。”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典型宅男。
“放心,如果我还在日本的时候它就出问题,我会先到刚才的店家去要求退货。”不知道日本是不是跟台湾一样七天内无条件退货?
“……嗯。”他欲言又止。
她猜想,他是想要跟她要电话号码,只可惜她不随便告诉陌生人。
就算她认为他不会是个坏人也一样。
他们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吃完午餐后,她告诉他还有事,先行离开。
跟上次一样,他还是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只是这次,他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