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到静安王府这一个月来,静安王从未踏进她房里一步,因此她还不知这位王爷长得是圆是扁。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连吃了一个多月的药膳和汤药后,一闻到药味就想吐,实在受不了了。
在她提了那么多次更换菜色的要求却依然如故后,她不得不怀疑,要不是芙蓉阳奉阴违没去说,就是厨房那里有人故意想整她。
芙蓉在她的注视下有些害怕,她明明没透出怒容,但眼神却冷飕飕的,莫名让她感到畏惧,不敢再有所怠慢,回答道:“奴婢不敢欺瞒王妃,奴婢确实向厨房提过这事,厨房次次都这么回答奴婢。”
侍立一旁的琬琬听了她的话,气愤难平。“厨房竟不将王妃的交代听进去,简直欺人太甚,王妃,奴婢亲自上厨房说去。”说着,她气冲冲地便要前往厨房。
“等等。”赵如曦叫住她。
以为王妃是想阻止她去,琬琬恼得跺脚。“王妃,咱们不能再这么闷不吭声了,不管王妃受不受宠,都是静安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厨房那些人怎么能这么怠慢您!”
之前她们一直担忧王妃清醒后会问及叶少爷的事,没想到她因中毒损及了记忆,以前的事泰半都不记得了,就连性情也变得不太一样。
以前的主子性子果断强势,得理不饶人,现在的主子则变得懒散温淡。
不过只要王妃能平安活下来,对此她们倒没太在意。
“琬琬,不得胡说。”蓁儿轻斥她一声,提醒她别忘了自个儿的身分。
她与琬琬是王妃陪嫁来的贴身婢女,服侍她更衣梳发漱洗等事,芙蓉是传膳伺茶的婢女,因此膳食的事皆该由芙蓉负责,她们不好逾越了规矩。
赵如曦明白琬琬是在为她抱不平,她起身,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事我来处理,芙蓉,你带路吧。”
琬琬愣了下。“王妃这是要上哪儿去?”
赵如曦轻吐了两个字,“厨房。”说完便提步往房外走。
“王妃等等,外头天冷,先披件斗篷再出去。”蓁儿赶紧取来一件枣红色的斗篷为她披上。
听她要亲自到厨房,芙蓉吓到了,一时踌躇着没动,听见王妃又催促了声,这才匆忙跟上去。
前往厨房途中,行经一处廊道,赵如曦突然听见一道凄厉的求饶声——
“王爷,妾身是一时失手,看在这些时日的情分上,您饶了妾身吧,妾身不敢了!”
赵如曦抬目循着声音来源望过去,瞟见不远处的院子,有名女子跪在地上,两手紧抱着一名男子的腿哭求道。
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轮廓深邃,五官俊美英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发束玉冠,脚上穿着一双墨色、绣着白梅的皮靴。
男子毫不留情的踹开那名女子,嗓音冷峻的道:“拖下去。”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强行将女子架走,女子仍撕心裂肺的尖叫呼唤着王爷,悲凄的嗓音回荡在凄冷的寒风中,更显心酸。
男子似是留意到站在廊道上的赵如曦,那双寒潭般的冷冽黑瞳淡淡扫来一眼,便旋身离去。
从那女子的叫喊声中,赵如曦听出那男子应该就是静安王沙浪辰。当初她被迎进静安王府,因神智昏昏沉沉的,所以是在琬琬和蓁儿搀扶下与他拜堂,后来听琬琬说起,当夜他并未进喜房,这一个多月来,更是连来看她一眼都没有。
所以在此之前她未曾见过他,她想他应该也没有见过她吧,但从他适才淡淡扫来的那记眼神中,她却感觉得出来他似乎知道她是谁,只是不想理她。
如此被漠视,赵如曦再笨也明白,这位王爷恐怕是很不喜欢她这个王妃。
她有些纳闷的想着,既然他不喜欢巫月莺,当初又何必要娶巫月莺呢?害得巫月莺最后被逼得与她的情人双双服毒殉情。
据琬琬说,除了她这个王妃,他还纳了四、五十名的姬妾。
四、五十个……一个人一天,一个月都轮不完。
蓁儿看见被拖走的女子,有些讶异的低声道:“那不是前阵子很受宠的采夫人吗?”
“采夫人仗着王爷的宠爱,昨日害了虹夫人,我看方才她八成是受了王爷的责罚。”芙蓉说道。她自幼在王府里长大,不时能从其他姊妹那里得知一些消息。
“她是怎么害了虹夫人的?”琬琬好奇的问。来静安王府已一个多月,她约略听说静安王那些姬妾之间争风吃醋得十分厉害,彼此陷害之事更是层出不穷。
“昨儿个她与虹夫人争吵,将虹夫人推进了荷花池里,害虹夫人溺死了。”芙蓉答道。
赵如曦听见姬妾相争竟闹出人命,再想起采夫人被拖走时那凄厉的尖叫,背脊陡然有些发凉。
以前一个朋友说过,身为一个好妻子,要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还要斗得了小三、打得过流氓。
王府里的小三就有几十个之多,她自问斗不了她们,更没有打流氓的能力,且她与静安王根本就是陌路人,彼此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她才懒得管他要纳多少妾,他高兴纳多少都随他,只要他不怕染了不可告人的病就好,所以她绝不会介入那些姬妾之争。
而且她有洁癖,完全不想跟那么多女人共用一个男人,那种感觉就像要与人共用一把牙刷,想到他让那么多女人用过,她就觉得恶心又不卫生。
不久,赵如曦来到厨房门口,大厨罗明茂见状,马上迎上前来。“小的参见王妃,不知王妃驾临有何吩咐?”他身量高瘦,约莫四、五十岁,瘦长的脸庞带着一抹恭谨。
赵如曦直接说明来意,“罗师傅,我来此是有一事想麻烦你,我身子已恢复,希望以后的菜色能稍微改变一下,别再总是四菜一汤的药膳。”
闻言,他面露难色。“这事小的先前已听芙蓉提过,可这几道菜是小的依据三管事的吩咐调配的,里头添加了能温补身子的药材,有助于调养王妃的身子。”
“我身子已恢复,不用再吃那些药膳了。”她再次强调。
罗明茂为难的回道:“可没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擅自作主。”
赵如曦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原来一切都是王爷的意思,她不得不怀疑,沙浪辰让她这一个多月来顿顿都吃相同的菜色,难道是想藉此恶整她?
她沉吟了下,直接走进厨房内,大致看了下食材后,决定自己动手做几样菜。
她生平唯二好,一爱舞、二爱吃。忍受了一个多月,她不想再亏待自己的胃。
将需用的几样食材取过来,她先将冬粉泡进冷水里,再把几朵香菇也泡进水里软化,然后拿起菜刀俐落的把姜片与辣椒切成细末。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罗明茂讶异的望着她。
“既然你不敢擅改菜色,那我自己动手做,这样一来,你也不算违背王爷的命令。”
她一边说,手也没闲着,拿起已剁好的绞肉放进盘子里,再把泡软的香菇捞起来切成细末,与方才切好的姜末和辣椒放在一块。
再拿来两块豆腐,切成块,放入热水中浸泡,接着把竹笋切成细段,然后拿起一旁已洗好的萝卜干切得细碎,取来两颗蛋打匀后,放到一边备用,最后她拿了把洗好的白菜切成数段,摆到另一个盘子里。
算算这些已经够煮四道菜,赵如曦来到一口炉灶前,再叫了个下人过来生火。
下人很熟练的把火升起来,她先将萝卜干下锅炒,再把打好的蛋汁倒入,煎成菜脯蛋。
第二道是炒白菜,大火快炒几下盛盘后,第三道菜是将已泡软的冬粉捞起,将姜末、绞肉末、辣椒末先下锅爆香,再把冬粉放入一起拌炒,加入调味料后,一道蚂蚁上树便完成。
最后一道菜是麻婆豆腐,她先爆香姜末,再把绞肉和辣椒与花椒粒一起放入拌炒,酌量加入一些调味料,再将刚才泡过热水的豆腐放入锅中熬煮入味,起锅前再倒入调好的地瓜粉勾芡。
蓁儿和琬琬在一旁看着她俐落的做好了四道菜,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讶异之色。因为先前小姐为了叶少爷,曾特地学了厨艺,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小姐今日做的菜,其中有两道她们并不曾见过。
罗明茂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指着其中两道菜问,“王妃,这两道菜是什么?”那飘出来的香味勾动他胃里的馋虫,他很想尝尝味道如何。
“罗师傅不知道吗?这是蚂蚁上树,这是麻婆豆腐。”赵如曦有些意外,他不是掌管厨房的大厨吗,怎么会连这么有名的两道菜都不知道?
“蚂蚁上树、麻婆豆腐?小的从未听说过。”罗明茂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惭愧和汗颜。
看他盯着那两道菜一脸疑惑,赵如曦顿时明白过来,这里应该是没有这两道菜的做法,她取了一些菜分别放进两个碗里,递给他。“这给罗师傅尝尝味道。”
“多谢王妃。”他伸手接过,分别尝了几口,顿时眼睛发亮的赞道:“好吃。”
她微笑的朝他点点头后,吩咐琬琬她们端着膳食便离开了。
不久,赵如曦上厨房亲自做菜这事,便有人来向沙浪辰禀告。
“王爷,王妃今日前往厨房,向罗师傅要求更换菜色,并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王府三管事任康恭敬的垂手,站立在他面前禀报。
闻言,沙浪辰略略沉吟了下才启口问,“她身子如何了?”
当初乐平侯刻意隐瞒巫月莺与人私奔,最后服毒殉情之事,对外佯称她是身染风寒,身子不适。
实际上他早已知晓此事,之所以隐而未揭,不过是因为巫月莺尚有利用价值。
他命人准备那些药膳让她食用,也并非是为了要整治她,不过是想吊着她的命,不想她一嫁进静安王府,便因剧毒缠身而死。
任康恭声禀告,“调养一个多月,王妃的身子看来似已无碍。”
沙浪辰轻敲着雕花的椅子扶手,淡淡道:“那就让厨房依她的要求,可以更改菜色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