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琪笑着转身,才走两步,便瞥见荆泰弘正倚在大门前抽烟,黝黑的眸直盯着她。
她加快脚步。「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难道是在等她吗?一念及此,她忽地喜上眉梢,芳心飘飘然。
他却没给她好脸色,眼神阴沈。「什么时候交男朋友的?」
「啊?」她愣住。
「你想跟男人交往也无所谓,但能不能找个品味好一点的?居然开March?那是女人开的!」他苛刻地批评。
她依然无语,一时状况外。
他见她不接腔,以为她不高兴,俊眉一拧。「怎么?舍不得我说他?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美琪眨眨眼,总算恍然大悟,原来他以为开车送她回来的是个男人,而且很可能正在吃干醋。
她不禁扬唇。「泰弘,你啊——」
「我怎样?」他不悦地瞪着她唇畔的微笑。
「你误会了。」她轻叹。「那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你男朋友?」他倒抽口气,不但没有因为她这样的解释而息怒,反而更火。「那你还跟人家在外头鬼混到那么晚?你就不怕他把你拐上床?」
「把我拐上床的人,是你吧?」她迷蒙地凝睇他。
他怔住。
「而且刚刚送我回来的人是巧巧,是我的好朋友,她是女的,不是男的。」她柔声补充。
他听了,一口烟不听话地呛进肺里,咳得超狼狈。
糗大,真的糗大!他竟然误把司机当成男人,还嘲讽人家开的车款没品味——老天!她会怎么笑他?
「你没事吧?怎么一直咳?」她根本来不及调侃他,只担忧地拍抚他的背。「是不是呛到了?」
「我……咳咳!没事。」他拂开她的手,转身大踏步进屋,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难堪。
她跟上去,先细心地锁好门,然后赶着奔进厨房倒一杯温开水,递给他。
他喝水润喉,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将水杯还她时,只见她明眸莹亮,闪烁着笑意。
他再次发窘,蓦地撇过头。
「你还没吃饭吧?」她柔声问。「我去帮你把饭菜热一热。」
他不吭声,默默看着她为他忙碌的身影。自从她跟在他身边后,便一直认分地为他辛苦为他忙,从一个老是犯错的小助理,变成一个事事都周全的万能秘书,她付出了很多心血与努力,他知道。
但就因为她给的太多,太理所当然,有时候他会忽然想逃,逃开她密密撒下的温柔情网。
他承受不起,担不住她这样的一往情深,真的受不了……
「你不用热了,我要出去。」荆泰弘突如其来地宣布。
她愕然回眸。「你要去哪里?」
「刚刚蜜雪儿Call我,她刚从香港走秀回来。」他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承认要去跟别的女人约会。
美琪无言,愣愣地望着他换上一身英挺又帅气的打扮,潇洒出门。
他一通电话,她便放下一切赶回来,但他却兴致勃勃地去赴另一个女人的邀约。
这算什么?
她虚弱地窝在沙发,彻夜听着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失眠到天明。
*
凌晨五点多,荆泰弘才酩酊大醉地回来。他开了大门,一左一右两个美女模特儿架着他,踉跄地走进屋里。
「达令,你家到了。」蜜雪儿娇喊,拍拍他脸颊,似是期盼唤他清醒。
他却好似仍在醉梦中。「是吗?我家到了啊?」左右瞧瞧,忽然笑出声。「没错,真的是我家耶!」
「连自己家都认不出来?你真的喝醉了!」另一个模特儿米莉摇头调侃。
「呵呵~~」他只是笑,捧起两位美女的脸蛋,分别重重亲一下。「谢谢你们啦!拜拜。」挥挥手,竟要送客出门。
美女惊讶。「你不请我们进去?」
「我喝成这样,还能招待客人吗?」他自嘲,一面打酒嗝。
「呿~~」两位美女不约而同嘟起嘴。
「下次吧!」他再将她们搂进怀里,一人香一个。「下次我们再战。」
「好吧,那以后再约喽!」两位美女抛媚眼,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笑嘻嘻地倚在门边目送她们,彼此打情骂俏几句,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他低垂着脸,宛若沈思着什么。
「……你回来啦。」一直窝在沙发上旁观这一幕的美琪,总算轻轻扬嗓,嗓音很细微、很低哑,却吓了荆泰弘一大跳。
他蓦地抬头,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她。「你在这里干么?」
她没答腔,只是幽幽凝望着他。
他拧眉,神色瞬间一沈,但很快又恢复醉醺醺的模样,傻笑着走向她,一骨碌埋进沙发。
「呼!好累,我好像喝多了。」
「要喝点解酒茶吗?」她细声问。
他点头。
她跳下沙发,慢慢走进厨房,泡了杯热茶,然后又慢慢走回来。
她的步履虚浮,轻飘飘的,好似比他这个醉汉还不稳,犹如一缕幽灵,在屋内游荡。
他瞪着她。
「哪,茶。」她将茶杯递给他。
他接过,触及她手肤时,惶然一震,急忙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尤其在他因酒精滚热的体温对比下,更显得寒冽。
「有吗?」她浑然不觉。
「你……」他打量她憔悴的面容,握她的手指禁不住收紧。「你该不会一直待在客厅,整晚没睡吧?」
「嗯。」她没有否认。
「你干么?」他语音变得尖锐,近乎责备。
「我在等你。」她垂下眸,细声细气地回答。
「你——」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荆泰弘胸口波涛汹涌,他倏地甩开她的手。「你应该去睡觉,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必你等门!」
「我知道,我也不是在等门。」她涩涩地低语,在沙发另一侧坐下。「我只是想看着你回来。」
「看我回来做什么?」他咄咄逼人地问。
她撇过头,良久,才哑声发话。「刚才那两个女人,长得很漂亮。」
「所以呢?」
「你整个晚上都跟她们在一起?」
「那又怎样?」他从鼻头哼出问话。
「没、没怎样。」她一阵战栗,蜷膝坐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觉得冷。
他瞪她,看她沈默地蜷缩着,不抗议,不发飙,安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他忽然觉得心头肉被割去一块,强烈地刺痛着。
「我……我说过了,我不会爱任何女人。」该死的!他喉咙发干。
「我知道。」她点头。
「我也说过,做爱不是恋爱。」
「嗯。」她又点头。
「我答应过你,不把别的女人带回这里,但这并不表示我只能跟你做。」
她再点头。
他顿时无言,为什么她的反应如此温顺?反而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你——」挣扎许久,他终于又开口。「你如果受不了,随时可以离开。」
她闻言,猛然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很明显地流露出惊慌与恳求。「我不会离开!」
她激动地强调,比雪还白的脸蛋教他几乎想别过眸,不敢看。
「我要跟你在一起!」她继续声明。「你需要我,不是吗?」
「我不需要任何女人。」他干涩地坚持。
她惘然,两秒后,苦笑。「至少你需要我帮你处理工作上的事,不是吗?你需要一个助理。」
「……」
「我是你的助理,我会努力做好我该做的工作。」
「我……我不会绑住你的!」见他一直不吭声,她更焦虑了,颤抖地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过问你在外面的事,我知道那不归我管,我——」
她忽地住口,因为他突如其来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彷佛用尽全身的气力。
「你真是傻瓜,琪琪,你真傻!」含着酒精的气息在她耳畔缭绕,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厌恶,只感到温暖。「跟我在一起,只会让你受伤,你不懂吗?」
「我不会的。」她微微一笑,冰凉的脸颊埋进他颈肤。
「我没办法爱一个女人,真的没办法。」他急促地低语,像解释着什么,期望她能谅解。
而她很愿意去谅解,她早猜到他心上有个伤口,那伤很深很深,刻进最深处,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受伤,但她愿意等他痊愈。
她相信,或者该说她希望,终会有那么一天。
「我应该放你走。」他阴郁地说。
「可是我不想走。」她深情地呢喃,主动吻上他的唇,纵容他下巴的点点胡渣,扎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