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空气清新,凉风清爽,往郊外的小路上单车双双对对,慢慢轻踩,你侬我侬,优闲享受着夏日时光……
咻——
优闲……
咻!
两台单车一前一后呼啸而过,打乱优闲步调,犹如一阵疾风划破清晨的寂静。莫名踩在前头,才一会儿,又换唐明迎前破风。
两人互别苗头,互不相让,死命踩踏板,非要争出高下。
你要巴结一点,骑车不要骑赢我弟,热了给他掮风,渴了给他递水,带他去吃好吃的。
白雅君的话在血气方刚、正值青春的轻狂少年战场上毫无作用。
两人拚得你死我活,耗尽体力后,双双倒在马路边。
记得,我弟开心,我妈就开心,我们就不用当地下情人了。
好蓝的天,阳光刺眼,唐明眯了眯……
“要吃东西吗?”
阿名,你能不能跟妈说,不要再对唐明摆臭脸了,我看得好心疼……
嗯,别担心,我会跟妈说的。
好蓝的天,阳光刺眼,莫名眯了眯……
“带了什么?”
两张汗水淋漓的脸相望,看在同一个女孩的面子上,唐明眯着笑眼,莫名扯起嘴角。
“好吃的。到前面凉亭,那里还有吊床可以睡一下。”
两人牵车到树下放,到凉亭休息,唐明把点心拿出来,有鸡肉饭团、糖心巧克力、红豆抹茶面包、柳橙汁和西瓜。
莫名看他带来的东西,忍不住看他一眼……
昨天说自己体力太差,要在今年暑假开始加强运动,兴高采烈说要骑车练体力的人是白雅君。
“阿明,你回家顺便去买东西,我要鸡肉饭团、糖心巧克力、红豆抹茶面包、柳橙汁,还有……”唐明规划路线时,白雅君一直插嘴。
“你是去练体力,不是去练肚皮。”
“运动兼野餐嘛!这叫享受生活。”
“你出一张嘴我跑腿,你是很享受。”
“记得还要切西瓜哦!”白雅君把他的挖苦当耳边风,笑容很甜的画一个爱心给他。
唐明也充耳不闻,把路线图递给两人看,下面大大的备注写着:饮料、开水、粮食自备。
白雅君马上拿红笔,把备注划掉。
唐明又写上去,又被划掉。
看得出来,两人很爱玩幼稚游戏也很常玩,他原以为最后就不了了之……以为把她记挂在心里,连她只说过一次的话都不忘的只有自己,所以其实他很不甘心把她交出去。
莫名拿起他和白雅君都爱吃的红豆抹茶面包咬了一口,发现比例不太对,他只咬到抹茶的苦涩,尝不出红豆的甜腻味……
曾经,他紧握着的手,如今不得不放手。
“哈……真好笑,说要骑车的人,还叫人准备一堆她爱吃的东西,最后却赖床不来。”莫名边吃边笑,他真的很不甘心!
“是啊,好在她有一个好弟弟帮她收拾善后,不然真该修理一顿。”唐明拿起水喝,远远眺望山青水秀,不去看莫名脸上的落寞。
莫名扭曲的表情转冷,忿忿瞪他一眼,本想与唐明和平共处,却听不惯他一副占有她的口气。
“……现在是弟弟,以后可不一定。今天我尊重她的选择才放手,但是我永远都会站在她的身后,所以请记得,哪一天她转身看见我,握住我的手时,也希望你展现风度松开她的手。”
莫名对白雅君深情满溢,爱太深,只要她幸福快乐,他愿默默守候。
换句话说,他一点都不把唐明看在眼里。
“那一天……太遥远。人生苦短,你又何必呢?”唐明连白雅君都不曾出口表白的感情,他又何须对莫名弟弟交代,他只劝莫名不必枯等一个此生不属于他的女人。
“未来的事……谁晓得呢?”人生路还很长,况且三人都还不到适婚年龄,也许几年后白雅君对唐明的热情淡去,看清了超现实派、毫不浪漫的唐明并非她携手一生的伴侣,两人走向分手之路也有可能。
“的确,你是感触最深的人。”唐明马上接口,意味深长,毫不隐藏话中有话,但他自认说话很中肯,口气不含讥刺,表情也没有挑衅,并且点到为止。
“那时年纪小,没有力量保护她,才做了万不得已的选择,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跟你一样一帆风顺!”虽然如此,莫名还是中箭流血,眼神很杀挥出利剑反击。
“……也不到一帆风顺的程度。所以说你出国留学是另有苦衷?小白知道吗?”
“不知——你问得太多了,我跟你没这么熟。”莫名扯起眉头,他并不想和他聊私事,却差点顺口说了出来。
唐明扯起嘴角,本想不着痕迹拐他说,却被他识破。
“抱歉,我也无意打探你个人的隐私,只是想说和你混熟一点,也许你愿意告诉我当年绑架事件详细始末。小白粗略说过她受难经过和你的出现,对于犯人未曾详述,听李爷爷说犯人没有抓到。老人家三缄其口,我也不好追问,希望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问雅君?”提起当年的事情,莫名脸色紧绷。
“我怕她不安做恶梦,半夜又死抱着我不放。”
怕白雅君不安是真,余下就是废话了。
听得出来早上那一幕深深刺激到唐明,让他一逮到机会就报复,非要莫名知道谁才是真主。
莫名看在他对白雅君用心、思虑周严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的顾虑是对的,当年她在医生的抢救下,从死亡边缘被救回来,生命迹象稳定后,警方为了破案一再要求她仔细回想事发经过,她自己也希望犯人能够抓到,所以总是很配合,但是……结果不如预期,却反而加深她的恐惧和不安。”
半山上微风清凉,接近正午的凉亭很安静,石桌上都是白雅君爱吃的东西,莫名看着,把当年事件始末告诉他……
那天,白雅君事先向家人报备说要去同学家玩,晚餐前会回家。
到了晚餐时间,李慧英见不到女儿回来,打电话去女儿同学家问,却说她没有去。
放学时间,白雅君和两个同学一…起走,两人都说走到半路白雅君突然往回跑,两人都回头追她,她也没停,拐个弯人就不见了。
两个同学都是看见她往自己家的路线跑,以为她可能想起什么事,突然跑回家了,就没有再追她。
白家当晚找不到人赶紧报警,边焦急等待,边四处寻人,但是毫无音信,无法知道她是逃家或被拐骗,甚至绑架,就这样过了五天。
莫名发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那是在城市中的一栋废弃大楼,十层楼高,曾经发生过火灾,夺走几十条人命,鬼影幢幢,传说不断,附近没有人敢靠近。
白雅君被绑在十楼电梯内,莫名拖她出来,本想跑下去找人来救她,她却惊慌颤抖,用仅存的力气抓着他,那么害怕他走掉。
莫名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小小的身子背着她走下十层楼,差点被压垮。白雅君住进医院,清醒之后说是听到有人问路叫住她,她回过头去时不知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醒来已经被綑绑手脚丢在纸箱内推进电梯。
她说有听到电梯启动的声音,还有摇摇晃晃缓慢爬升的感觉,知道电梯升得很高,停在高处。
但是,整栋大楼形同废墟,早已断水断电,电梯已报废不可能启动。
而且当日和她在一起的两个同学都说是她转身往回跑,她们还追了一段路,并没有陌生人来问路。
白雅君失踪五天,白家没有接到任何一通可疑电话,没有犯人打来勒索赎金。向白家四周清查,也查不到和白家结怨,恶意绑架小孩报复的可疑人犯。
虽然白雅君的手脚瘀青满布綑绑痕迹,也因饥饿多日、缺水虚脱,惊吓过度处在惊恐状态差点死掉,但是她和莫名的说词和现实情况兜不拢,而且两人早就认识,为何这么巧是莫名发现她?
还有莫名一个人跑进附近居民都不敢进入的废弃大楼,还上到十楼去做什么?警方询问时,莫名老实回答他因饥饿偷东西吃,被追赶才躲进大楼,他也不知道那栋大楼闹鬼,藏在三楼把东西吃完,怕太早出去会被发现,想等天黑才出去。因为一个人玩习惯了,看见楼梯就玩起数阶梯,一阶两阶三阶数着踩上去,一下子就到十楼了,他也确实报出十层楼的阶梯数,他是见电梯内有纸箱可捡,才发现白雅君。
问题又来了,他一个瘦弱小孩,怎么有办法把比他还高还重的白雅君背下来?莫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哪来的力气。
白雅君坚持有陌生人问路,坚持电梯会转,自己真的是被坏人绑架,莫名也坚称是在废弃大楼十楼电梯内发现她,把她背下来。
但是白雅君连犯人的样子都没看到,只是听到问路人的声音,甚至连声音是男、是女都难以回答,困扰了办案人员。
有警察质疑小孩是否有跷家的可能,因为在外头出了事情,怕被大人责骂,所以结伙编了一套谎言?
因为警方一再清查,实在找不出可疑人犯,两个小孩信誓旦旦,说词却不合逻辑,疑点重重。
不过白家父母相信自己的小孩,坚信白雅君不可能跷家,一定是被绑走凌虐,要求警方必须详查。
“……她被绑架,却因缺乏线索警察帮不了忙,反过来怀疑我们没说实话。至今仍然查不出可疑人犯,无法确切知道犯人是锁定目标、针对白家而来,还是心理变态狂的随机犯案,所以即使经过多年,全家都还无法安心过日子。”
唐明想起高一开学前李爷爷来找他,说他的外孙女和他考上同所学校,拜托他照顾她,陪她上下学,不要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白雅君初来时,神色仓皇,不敢靠近任何人,每天被逼着踏出家门,一出校园就拔腿狂奔,生活于恐惧之中的原因了。
“雅君当时很伤心,她被绑架时一度还担心同学的安危,但是两个同学的说词都和她不同,演变成罗生门。当时我们年纪还小,对于不被信任、一再被质疑产生很大的不安全感,所以我们很依赖彼此,一直以来眼里也只有对方……”莫名眼底有伤,当年离开她是必须走的路,即使演变成今日的结局,他也无从后悔。
天使弟弟不是叫假的,俊美的脸庞,纯真的眼神,孤寂落寞的背影令人动容,心生垂怜,连唐明都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
“也许在你眼里看来,我面相好、命好、成绩好,人生一帆风顺,应该照顾人生不顺遂万不得已出国留学的人造成的遗憾,写下‘君子有成人之美’赚人热泪的感人结局;我重申,我的人生真的还不到一帆风顺的程度,你自己要看开。”他劝他收起那张黯然神伤的表情,别妄想骗他的眼泪,他是唐明,不是白雅君,他没有那么好骗。
“不退出就算了,那么多废话!”莫名挥掉他的手,掸了掸肩膀,眼底已一片冷色。
唐明扯着嘴角笑,心底却落下重石……当年无解的悬案没破,谁也不知道藏在暗处的犯人是否还盯着她……
唐明深深吸了口气!
不过……这更让他狐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莫名离开白雅君的身边?
“好热、好热……”
“白莫名!你眼里有没有我的存在!”
炎热的暑假过了一半,白家姐弟的农夫实习课程结束,明天就要回四胡市。
暑假唐明有打工,其余闲暇时间全被白家弟弟给占据,两人常常相约出门,把她丢在家里,白雅君已经快变成怨妇了。
“啊?怎么了?”白莫名满头大汗,和唐明打完羽球回来,才刚踏进家门就被指住鼻子质问,天使弟弟一脸无辜。
“我们明天就要回家了,说好今天要把阿明让给我!你又把他带出去!”白雅君气得跺脚,脸色跟外面的天色一样黑了一半。
“哈,因为看你在收行李嘛,所以我们才先去打一场球。”天使弟弟一脸笑容,没说她每次收行李都要花半天时间。
“一场球从中午打到天黑!都要吃晚饭了!”白雅君气呼呼的,只见她弟一个人回来,唐明不见人影。
“你别急,小唐明天放假,晚上住我们家一起看片,他回家吃饭洗个澡就过来。”两人名字发音相同,为了区隔,莫名叫唐明小唐,唐明就叫他小莫,谁也不肯吃亏。
“这还差不多,那你也去洗澡吧。”白雅君露出笑容,表面很生气,其实乐在心里。
过去她太依赖莫名,两姐弟都没什么朋友,看到唐明和莫名相处融洽,她很开心。
莫名笑着走进去,一进到浴室,天使般的笑容就消失了,镜子里映着一张比冰块还冷的俊美酷颜。
天上繁星点点,老人家很早就睡了,三人一起在客厅看影片。
片子才放到一半,天使弟弟在姐姐的瞪眼下,揉着眼睛说爱困,起身回房去。
岂料,莫名前脚才走,唐明就伸懒腰……
“打了一下午羽球,我也困了……晚安。”
眼看着被冷落,白雅君眼泪都快掉下来,两眼喷火瞪着他的背。
“快烧穿了……过来。”唐明停下脚步,回头等她。
“……哼!”白雅君昂着下巴,慢吞吞的关掉电视,慢慢走向他。
“大小姐。”唐明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白雅君这才勾着他的手臂笑出来。
“到我房里去?”
“……哄你睡觉吗?”
“不然你要哄我弟睡吗?”白雅君拖着他进房间,嗔道:“你跟我弟很合嘛,我都快吃醋了。”
“是谁叫我要对他好一点的?你准备休学回家了吗?”唐明瞥一眼她打包好的行李,再次长了见识。
剩下一个月暑假而已,看她收拾的行李有三大箱。
“不是只有我的东西嘛,里面有给爸、妈的礼物,还有小河缝给我的大布偶,然后……一堆杂物,这样而已。”白雅君眼神闪烁,脸红红避开他。
“一堆杂物……”唐明看看她的房间,化妆台上摆着两人合照的相框不见了,搁在柜子上一对两人共同制作还写着名字的咖啡杯盘组收掉了,还有挂在窗口的风铃,上头有他的照片,她说要用来镇邪,也收起来了。
整个房间里,属于两人的回忆,白雅君全都装箱打包要带回去陪伴……只是回去一个月,她这么大费周章。
“大布偶不会刚好长得像我吧?”唐明扯起嘴角揶揄她。
“有像吗?那是你妹好意,我只好收下罗。”唐论喜欢缝东西,而且手艺很好,所以白雅君在她去年生日时送了一台缝纫机给她,偷偷拜托她帮忙缝唐明大布偶。
提到大布偶,白雅君就忍不住偷笑。唐论年纪虽小,不过缝起她二哥的分身当真传神,特别是那双吊吊的臛眼,凶凶的锐利有神,还有嘴角那抹大奸臣的贼笑,
完全抓到神韵,真不愧是他妹妹,完全了解他。
“一个月见不到我,要天天抱着布偶睡,被你紧勒不放,沾满口水,当我的分身还真可怜,你可别太蹂躏我的分身。”
“你臭美!我是拿来当沙包用的,像这样。”两人坐在床上,白雅君拿起枕头打他。
“喂……别玩了,会把爷爷吵醒!”唐明抓住枕头把她压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