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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妙医(上) 第四章 发光的宁妹妹(2)
作者:春野樱
  连着几日,尹碧楼都是请早过后,就一个人窝在文涛阁看书。

  小单会给她送来吃食茶水,以免她过度专注于书本,却忘了喝水吃饭。

  这文涛阁的藏书丰富,几乎可说是应有尽有,当然也有她最有兴趣的医典。

  今儿,她便找了本温灸方面的书,挑着光线最好的一扇窗下读着。

  午后,小单来找她,说是崇儒院那边着人来请。

  一听义母找她,她立刻放下手边的书,与小单一起前往崇儒院。如今这文涛阁的书随她翻随她看,她再也不必担心喜欢的书籍会被买走。

  到了崇儒院,穆夫人跟穆雪梅正等着她。

  原来是穆雪松挑了几张毛皮,让人送到崇儒院来,说是要给她们做狐裘在今年冬天御寒。

  穆知学去参加魏家老爷的茶诗会,不在院里。

  穆夫人让人备了茶点,要她坐下来聊聊,顺便挑选她看得入眼的毛皮。

  尹碧楼不曾拥有过这么贵气的东西,从前在京城,就算是冬天,她也只有棉袄御寒,什么毛皮狐裘这种物件,她见都没见过。

  「义母,我不会挑……」她看着那一桌的毛皮,发愁着。

  「你不是最喜欢白狐毛吗?」穆夫人取了一张白狐毛,雪白丰盈,「喏,多衬你。」

  「义母帮我选了便好。」她真格对这些毛皮没兴趣,只想赶紧回文涛阁去看书。

  穆雪梅瞅着她,心里有些疑惑。过往要做狐裘时,学宁总是兴高采烈、兴致勃勃地,一边挑选,一边讨论着该穿什么衫裙、鞋帽以做搭配,怎么这次却……

  「学宁,这次没有你喜欢的皮料?」穆雪梅问。

  她摇头,解释着:「不是的,这些毛皮都很漂亮,我不知道如何挑,所以就让义母跟雪梅姊姊替我做主吧!」

  「那就照往常挑白狐毛皮吧?」穆夫人爽快地说。

  这时,后院管事老丁进来,手上还捧着三条漂亮的貂皮脖围。

  「怎么还有?」穆雪梅说:「这个雪松也不一次拿来。」

  「大小姐,这不是咱们家少爷拿回来的。」老丁说。

  「不是雪松是谁?」她问。

  「是胡家二少爷亲自送来的。」老丁说:「说是天冷了,给夫人跟两位小姐添个暖。」

  穆夫人一听是胡成庵送来的,欣然一笑,「成庵这孩子虽然粗莽,但也算是有心。」

  穆雪梅不以为然,「谁稀罕他的东西?」

  「你这孩子真是……」

  「我怎么了?」穆雪梅哼道:「自我和离回来后,他见我一次台我一次,我对他算客气了。」

  「他就是闹闹你罢了,你跟他置什么气?」穆夫人笑叹一记,「拿过来瞧瞧。」

  「是。」老丁将三条貂皮脖围递上。

  穆夫人摸了摸、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是好东西呢!跟雪松挑来的狐皮子倒是般配……他人呢?」

  「胡二少爷说他还有事,不进来打扰,已经走了。」老丁说。

  一听他已经走了,穆雪梅一脸开心,彷佛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那样子,穆夫人又是摇头笑叹。

  虽说那何仙姑说学宁的事让她觉得秽气又恼火,可关于雪梅的部分倒是很中听,若是雪梅有一天能明白成庵的苦心跟痴情,能跟他有个结果,那真是太好了。

  只不过就目前这状况看来,还有得等。

  「学宁?」穆夫人见学宁一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地,于是轻唤了她。

  「……是。」她回过神,有点尴尬。

  穆夫人眼底尽是关怀地问:「瞧你魂不守舍地,没事吧?」

  迎上她温暖慈爱的目光,尹碧楼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我……我想去看书了。」

  「看书?」穆夫人跟穆雪梅都惊讶地看着她。

  「我在文涛阁发现一本书,才看了一半,现在心思全在那上头,所以……」她怯怯地道:「我可以先行离开吗?」

  穆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木木地点了头。

  一看她点头,尹碧楼眼睛立刻一亮。她霍地起身,兴高采烈地说:「那我先告退了。」

  说罢,她旋身便飞也似地离开了崇儒院。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穆夫人跟穆雪梅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穆雪梅幽幽地吐出一句低语,「看书?这真是邪门了……」

  午后,尹碧楼刚看完那本温灸的书,又开始寻着下一本。

  突然,虎子跑了进来,像是循着她的味道找来,一下子就来到她身边。

  她吓了一跳,「虎子你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进来的地方。」怕虎子在文涛阁乱咬或是便溺,她驱赶着它。

  哪知它张嘴哈着气,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不行,你不能待在这里,快走。」说着,她动手推了它一下。

  虎子以为她跟它玩,竟就在走道跑了起来,东奔西闯的。

  「天啊!不行!」尹碧楼急了 …身形像小马似的,又力大无穷,要是把柜子撞倒或撞歪,那可麻烦了。

  于是她追在它后面喝着,「虎子快停下,不准跑!」老天爷啊,它今天是吃了什么药,怎么情绪这么亢奋?

  它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她,那眼神像在说——来追我啊!

  「虎子。」她扳起脸,「你这坏孩子,快过来!」

  虎子歪着头,呜地一声,然后突然一脸讨饶地朝她奔了过来,哪知它尾巴一甩,打到了一旁的柜子,把柜上的一排书给扫了下来。

  「啊!」她惊叫一声。

  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虎子立刻趴下,两眼无辜地望着她。

  她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它,念了句,「你真坏,我生气了。」说着,她捡拾起落地的书本,小心翼翼地归位。

  这时,她发现一本以羊皮做封面的书籍,羊皮上烙着她看都看没过的字。

  好奇之下翻开一看,发现这本书跟另一本书是缝在一起的,而另一本书似乎是其译本。

  稍微瞄了几眼,她惊觉这是一本来自异邦、关于人的记忆的医典。

  她真没想到这文涛阁里会有这样的医典,不只是她不曾见闻的,也是她非常需要的。

  为什么她记不得发生什么事呢?她怎会无缘无故地魂穿千里,来到受天城,还宿在周学宁身上呢?她的记忆都到哪里去了?

  她揉揉虎子的头,笑叹一记,「算你将功补过,原谅你吧!」说完,她连忙将虎子带出门,回来后拿着书到窗边觅了个位置坐下。

  看了几章,她越来越觉得有趣。

  书中提到人会因为创伤而失去短暂的记忆,那么……她的记忆消失是因为创伤吗?可她受了什么创伤啊?在吃烤鸭之前发生的事,她都没忘,也不记得在那之前有受过伤或是有什么不愉快,甚至是痛苦的事呀!

  「到底怎么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十分苦恼。

  「天色暗了……」突然,穆雪松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刚拿到徐白波交给他的玉肤膏,穆雪松便立刻拿回来想亲手交给学宁。

  没想到去了小筑,小单说她在文涛阁。

  文涛阁?他没听错吧?她竟然会在文涛阁?而且据小单的说法,她这些日子经常整天待在文涛阁看书。

  真是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转变成另一个人呢?她是受了什么打击?还是得到什么鼓励?

  将玉肤膏交给小单,并交代她按时给学宁敷药后,他便往文涛阁来了。

  文涛阁的门是敞开的,里面静悄悄地。

  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中午过后,西侧会比较亮,他猜想她应该在西侧的窗边看书。

  果然,当他走往西侧面时,便看见她坐在窗前,专注地翻着手中的羊皮书。

  她坐在椅子上,两脚盘起,将书搁在窗框上,闲适却又专心地看着书。

  望着她那全神贯注的侧脸,他脑海中竟又出现了熟悉而遥远的一幕。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小表妹。那天,她窝在光线幽微的书铺一角,专心一意地看着手上的书,她彷佛听不见其他的声音、看不见其他的人,好像在那个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人。

  但她不是孤单的,而是安适自在的。

  想起那么努力想走出自己人生道路的小姑娘,生命却在十七岁这年戛然而止,他的心又是一阵紧抽。

  太可惜,也太让人懊悔了,这几年来他应该做些什么的,也许只要他做些什么,她的人生就会有所不同了。

  看着眼前沉迷于书中的周学宁,他脑海中翻腾着各种不同的想法及思绪。她变了,如今的她活成他理想中,甚至是向往的样子了。

  徐白波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在闪闪发光,亮得刺眼,如若她从前便是如此,也许……

  不,他应该早就点头说要娶她了吧?但好笑的是,如今她活成了他喜欢的样子,她却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想着,还真有点令人懊丧。

  不过话说回来,天色已经暗了,再这么下去,她恐怕不用多久就要废了两只眼睛。

  「天色暗了。」于是他轻移步伐靠近了她,并出声提醒她。

  听见他的声音,她身体一震,然后立刻转头看着他,「松哥哥?」

  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羊皮书,他记得那本书,那是他用一尊白玉观音跟一名棕发的异邦人换来的。因为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他还花了一笔钱请通译替他译成汉文版本。

  后来他才知道那本书是医典,讲的是人的记忆。她居然在看这般冷僻又艰深的书籍?

  不得不说,这一瞬间他还真的佩服起她来了。

  「光线不好,你想把眼睛弄瞎吗?」他说。

  她其实也注意到光源已经不足,可就是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书呀!

  「我……我想把书看完。」她嗫嚅地说。

  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把她看了两回,一下皱着眉,一下又叹着气。

  「你以前就算是看着有趣的章回小说都会打瞌睡……」他狐疑地看着她,「如今奋发向上了?」

  「反正闲也闲着。」她随口说道:「我字写的没雪梅姊姊好,女红又比不上沐月,那就    多看点书吧!」

  「也是。」他勾唇一笑,「有自知之明便是精进向学的开始。」

  好厉害的嘴,明明是要夸她,都还要拐个弯损她。前些日子她还担心他是不是对她改变心意,有了什么不同以往的感觉,看来她是多虑了。

  「你看的是关于记忆方面的医书。」他说:「不觉得无趣吗?」

  「你知道这本书?」

  「那是我用一尊昂贵的白玉观音跟一个异邦人换来的,还重金请了一个通译写下译本。」他说着,疑惑地问:「这么多书,你怎么会挑这本?」

  「我觉得有趣。」她老实地回答,「原来咱们的脑子里这么多事……」

  「脑子本就多事。」他意有所指地道:「否则你怎会窝在这儿看书?」

  他是想说她脑子有事吧?以为她听不懂吗?

  「听小单说你已经在文涛阁窝了好些天?」他闲适地在椅子上坐下,两只眼睛直视着她。

  「嗯。」西边天空罩下来的余晖柔柔地撒在他俊朗的脸上,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打上深浅高低的阴影,他的黑眸在幽幽的光线中迸发出光芒,专注而深沉。

  真好看。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她陡地一震。

  老天爷,她在想什么?她现在哪来多余的心思欣赏他?

  她懊恼地低下头,不自觉地生起自己的气。

  「都看了些什么书?」他好奇的问。

  「没什么。」她没多想地照实说:「就一些关于人体经络、穴位方面的书籍。」

  闻言,他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什……」

  她抬起眼帘,发现他用一种惊疑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了吗?

  「你……」他倒抽了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激动,「你为什么想看这些书?」

  「就觉得有趣,而且……」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呢?他这种不寻常的反应让她有些不敢对他吐实。

  再说了,若她告诉他原因,他搞不好会嘲笑她呢!

  她的梦想跟抱负,除了多年前的那位公子,她再也没跟人说,因为没人会懂。

  「没什么,就只是好玩而已。」她将竹片搁置在书页上,然后将书本阖上,「我要回去了。」说着,她起身。

  可也许是坐太久了,她腿麻得无法站稳而往前一扑,就这么巧地扑到他身上。

  他本能地伸手接住她,就像当年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她一样。

  不,不一样了。

  当时的他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担心妹妹摔伤,可现在,他竟感觉到不曾有过的悸动及心乱。

  未料自己会扑进他怀里,尹碧楼本能地想推开他的胸膛,可双手一贴在他厚实的胸口时,她竟觉得掌心像是被烫伤了般。

  上回他在健安堂抱她时,她虽然也是心慌意乱地,但也许是还有旁人,她倒是很快便释怀了,可现下这文涛阁里就他们两人,她却与他身贴着身……

  「我、我没事,你可以……」她抬起头来,视线一与他对上,顿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这是什么?长这么大,她不曾经历过,觉得好可怕。

  但是这「可怕」没有让人毛骨悚然、惊心动魄,而是夹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欢悦。

  她意识到某种自己现在不想面对的状况正在发生,猛地就推开了他的胸膛。

  看着她那彷佛余悸犹存的样子,穆雪松感到懊恼,还有一种不知所以然的沮丧。

  「这么害怕?」他沉着声,语气有些不满。

  「……」她的反应冒犯了他吗?

  是呀,这不该是周学宁的反应,若是周学宁被他抱在怀里,那肯定像被甲鱼咬了,要等到打雷才愿意分开了吧?

  「我……我只是……」她已经「反常」得让穆夫人跟雪梅姊姊她们觉得她被冲煞了,断不能再有任何怪异之处。

  「因为你……」她毅然决然地直视着他,「因为你这阵子突然对我好得过分了,所以我不习惯。」

  「噢……」他挑挑眉,深沉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原来如此。」

  「是的,就是这样。」她力持镇定地说:「松哥哥还是像之前那样无视我就好。」

  他沉默笑视着她那认真又惶然不安的表情,「可我现在无法无视你呀。」

  听见他这句话,她的脸倏地一热,这话听起来很不妙。

  「松哥哥别捉弄我了。」她羞恼地看着他,「我不会上当的。」

  她的反应教他觉得有趣极了,「你就好好珍惜我现在对你好吧!」他伸手,轻轻地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说不定明天后天,我又不想对你好了。」说罢,他起身往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满脸通红僵立在原地的她,「给你袪疤的玉肤膏已经交给小单了,记得按时外敷。」话落,他迈开步子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脑子涨涨地、热热地,快不能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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