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苍夜当然不可能纡尊降贵,从头到尾配合度极低。但是他终究好胜心作祟,稍早在东市和拍卖会上才会露了那两手。
但东市的那场戏他是早有计划——迷恋俊美男色的叛徒虽然躲在月狩宫多年,却从没见过身为宫主的任苍夜。那家伙当年就藏了一笔钱在宫外,最近更是靠着出卖月狩宫的秘药而发了不小的横财。
早在混进月狩宫躲藏之前,齐万历就是出了名的酷好酒池肉林、声色犬马的享乐,诱他在拍卖会上重金标下美男子不是难事。
然而整座临波城,多得是姿色俊秀的美男子,任苍夜要做的就是能够「色冠群伦」,让齐万历一眼惊艳,然后非要他不可,而他果然也轻易做到了。
谁知中途杀出个九千九百万两的碍事者……
「看在你九千九百万两的份上,我暂时留着你的小命。」他微微扬起头,轻蔑地冷笑。三百万和九千九百万,孰高孰低?
他对师尊和百合香的苟且没意见,但那老男人竟然拿那种俗艳的女人和他比?简直是种侮辱!这蠢女人的九千九百万两让他心情大好。
他从来都是胜利者,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就让那叛徒再逍遥一阵子,但是他会为自己多苟活了数日而感到后悔。
她这人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乐天知命。九千九百万两暂时买她一条小命,超值得的,就算是本来想买个小美人来挝槌腿,结果却变成花九千九百万还要帮有洁癖又自恋而且超难伺候的大美人做牛做马还被嫌到流脓,她也很能苦中作乐。
是啊,比起那一夜在临波城死光光的倒霉鬼们,她真的超幸运的啦!
凌小妹端着大美人沐浴要用的热水,冲着守门的护卫巴结地一笑,两名护卫面无表情地放行了。
「小美……咳!宫主大人,小的给您端水来了。」看吧,她真是能屈能伸的典范啊!无视任苍夜那总是让人无地自容、毫无温度的傲慢注视——美人就是美人,从小到大应该没人教他,这样看人很不礼貌,因为他太美了,猪哥们就算是被鄙视也心甘情愿啊!
凌小妹很专心地催眠自己,她就是那猪哥,猪哥就是她,其实下是小美人奴役她,而是她彻头彻尾把他看光光,还吃尽豆腐,将他身上每一寸都意yin个彻底,所以说到底她才是赚到的那一个……
「我说过,」「啪」地一声,凌小妹手上的热水桶突然破裂,热水泼了她一身湿,而任苍夜靠在太师椅上,一脸嘲讽,「我沐浴用的水不能用井水,而且不能在厨房那种脏污不堪的地方烧水,烧好的水得在这一炷香燃尽后立刻给我送上来,你的猪脑袋似乎理解得不够透彻。」
他奶奶的这是哪里来这么一个被宠坏的骄纵大少爷?这季节去哪里找井水以外的水?地沟水行吗?凌小妹忍住将眼前的死小孩揪起来痛揍一顿的冲动——前提是她有胆、有本事的话。
想想昨夜离开临波城时满城腥风血雨的惨状,虽然她原本觉得那些大老远地舟车劳顿来买乐子的男人,一个个恶心又下流,如此大费周章,只为几夜风流,真是够低级的,不过因此就这么命丧黄泉,还死无全尸,又太倒霉了一点,更不用说那些妓女和小倌,简直是无妄之灾。
而且杀了那么多人,大美人口中的背叛者还是逃了啊!想不到江湖上赫赫有名、各大门派都不敢小觑的月狩宫,做事这么没效率,真是浪得虚名!不过她的小命现在捏在人家手上,而且还是捡回来的,最好别把这些话说出口。
凌小妹很识时务地端起讨好的笑,「小的这就下去重新烧水。」她还没替爷爷把家里的不义之财花光,不能死啊!
「把地板擦干净。」大美人懒懒地下令,继续卧在太师椅上喝茶看书。
凌小妹吞下一肚子嘀咕,认命地蹲在地上擦地板。
「半个时辰内,你没把事情做好,我就要慎重考虑是不是要留个废物在身边浪费粮食。」瞥见她竟然还敢挤眉弄眼地扮鬼脸,任苍夜冷哼道。
他娘的皇帝老子也没这么践这么没人性吧?凌小妹想仰天长啸啊!但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飞快地擦好地板,赶紧滚出房门去。
她没有白费力气找机会逃走,因为任苍夜昨晚已经让她知道妄想逃离他的魔掌,根本是自找死路。昨夜出城时任苍夜冷眼看着她施展轻功想甩开他们,却听到他淡淡地开口要手下别追她,她还来不及得意,在几乎要将月狩宫那匹罗刹恶狼甩在老远的后头时,突然间手脚就不听使唤,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来,一股冻得彻骨的寒气自她的心窝处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躺在地上,无力地痉挛发抖时,任苍夜悠闲垃出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嘲弄,衣袂飘飘地缓缓从天而降。
「这是让你知道,从今天起要是你胆敢擅自离开我一里之外,会有什么下场,你了解了吗?」
娘的!这什么妖术?这么威的话怎么连个叛徒都抓不到?凌小妹当时只能识时务地认错,任苍夜才解开对她的惩罚。
至于向家里求救呢?她当然想过啦,现在就只能祈祷家里快收到她的求救信。
但她哪知道,她前脚才离开任苍夜房间,始终守在暗处的月狩宫黑羽阁卫就现身了,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捉着的是她稍早放出去的信鸽。
任苍夜接过侍卫呈上来的信,上头很谨慎地并没有写明信件要给谁。
「把信鸽放出去,追出是谁收的信。」
「是。」黑羽合卫又悄然无声地消失在阴影之中。
那丫头一身好轻功,又能立刻认出他的身分,看样子也是武林中人,而且出手就一掷千金,江湖上有这能耐的寥寥可数。
就等着看看她是不是颗有用的棋子吧!
「皇帝的妃子洗个澡都不知要不要那么讲究。」有没有这么爱美的男人啊?凌小妹一路嘀咕不停,月狩宫的上上下下对她的存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讶异或不自在,确切来说,她感觉自己在他们眼里只比游魂多了一点存在感。
一旁的月狩宫侍从对她的牢骚同样没有任何表示,但会不会去打小报告就不得而知了。
话说回来,人家就长得美嘛!说不定每天照镜子时都要忍不住自我陶醉一下——这也难怪啊,昨天他也不过就在东市露个脸,就迷得一票人不知自己姓啥名谁了,他天天看,搞不好天天都要小鹿乱撞一下,不自恋也难。
庆幸的是,任苍夜的手下也知道主子的怪脾气,老早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泉水,敲破了冰层,冰层底下的水流仍然活跃地渗透到地底或别处,他们不敢插手她的工作,但也不希望主子因为凌小妹的笨手笨脚而枯等,于是除了打水和烧水,其他重要的准备工作他们已经先行处理完毕,包括在院子里架起了柴火。
凌小妹乱感动一把的……
主子这么讨人厌,部下却还是忠心耿耿,该说训练有素吗?
她把水倒进大桶子里,一旁已备好澡豆,「宫主大人,您吩咐的深山清泉并以檀木和茶树烧煮的『高级』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再撒个花瓣、滴几滴香露什么的……凌小妹很费劲地才把最后两句话吞回去,继续茌他的瞪视下端出狗腿的笑脸,「您放心,小的从头到尾没有让人把口水什么的滴进去,这洗澡水保证还是纯天然的!」
任苍夜搁下书卷,眼里带点冷讽意味地看着她,「还能要嘴皮子,看来我让你混得挺不错的。」
难道他的嗜好是看人愁眉苦脸、凄风惨雨地哀号吗?凌小妹决定顺从地摆出看起来很卑微的表情,免得某人又抓狂要她去挑一次水。
其实她手超痛的,呜呜呜……
「还愣着做什么?」任苍夜来到水桶旁,张开双臂,意思很明显,大爷他还缺一个奴婢。
「……」怎么有人这么厚脸皮,要人家闺女看他洗澡啊?但是话说回来,她现在是婢女,不是闺女,差一个字,差很多。何况她也不确定任苍夜是否已经识破她女扮男装的伪装。
反正看了也不用负责,她就把自己想像成猪哥和色狼好了,看最后是谁怕谁。他敢脱给她看,她就敢大大方方地看,用眼睛把他的豆腐吃光光。
凌小妹熟练地替他宽衣,最后都得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了。
瞧瞧那腰身,那手臂,那胸膛!精壮结实的肌肉起伏,却不是虎背熊腰般的粗枝大叶,而是优雅如豹子。
翠谷往来的武林人士多,加上家里又有个离经叛道,思想前卫乖张的长辈,所以她从小就几乎是在不受拘束的环境下长大的,男人衣服底下长什么样子,她可是看到不想再看——当然只限上半身,哈哈。要评头论足,其实她也说不出个准,这就是爷爷常说的男女不平等了吧,那些男人可以给美女立个标准,胸几寸,腰几寸,身长几寸,小脚又几寸,方能称之为美人,但男人自己可就没那个好器量让女人也批评一下。
老实说,她家的男人几乎都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高大威武又虎背熊腰,相比起来任苍夜虽然同样高大伟岸、宽肩窄腰,但还算是偏瘦的,却也不是单薄无肉。武人该有的精实,他有——文人该有的俊雅,他也有。
「你是没看过男人吗?」他从来就习惯高高在上地被伺候着,自然也不客气地发号施令,顺便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在背后说了些什么吗?
凌小妹总算勉力拉回神智。她现在能体谅色狼们的心情了,美色当前,还不能流口水,不能露出痴迷傻笑,真是种煎熬啊。
打赤膊的男人有什么好没看过的?但是硬要脱给人看的厚脸皮家伙,她还真的没见过。
「像宫主大人您这样玉树临风的真男人,小的当然没见过。」她很克制不让自己眼睛继续瞄,虽然眼角还是忍不住瞟了两下。
小麦色的光滑肌肤,精瘦而完美的肌肉线条,真想摸两下,嗷呜——
任苍夜脸颊一跳,真是见识了这女人的厚颜无耻,而且还巧言令色、油嘴滑舌到了极点,她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出身?「够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凌小妹悻悻然地讪笑两声,突然想到眼前正是一个能为她解答何谓男人两腿间有「色狼警报装置」的大好机会!她双眼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亮光,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伸手探向任苍夜的裤头……
「你做什么?」因为她脸上变态的表情和饥渴的眼神而头皮发麻的任苍夜,杀气腾腾地扣住她手腕脉门。
「为大人您宽衣啊。」
也许他想错了,他本来以为这丫头是单纯的笨蛋,所以想出这种方式教训她,但也许她根本就阅人无数?这个可能让任苍夜的脸沉了下来,原本不悦的表情更冷了。
「你最好搞清楚,我留你一命,是因为认为你可能还有利用价值,但是最好不要因为这样就有任何痴心妄想。」
凌小妹脸上的笑因为努力克制着暴怒咆哮的冲动而变得有些狰狞。
痴心妄想?这男人到底是自恋到什么程度啊?
是啦,她觉得他真是美得不似凡间物,而且可以的话真想摸几把——当做倒霉被绑架的压惊费!她若真有任何妄想,也应该是妄想逃之天天才对吧!
她忍住鼻孔哼气的冲动,扯出一个狗腿至极的笑,「宫主大人您是何等超然脱俗的人物,小的怎么可能胆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呢?小的敬爱您、崇拜您都来不及了啊!」
任苍夜真好奇这女人还能狗腿到什么程度,他几乎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盯着她巴结却又快要隐忍不住怒气的笑脸,讥诮地道,「那你就不要冲着我露出那种yin荡又猥亵的眼神和笑脸。」
他嫌她yin荡又猥亵?她哪里yin荡又猥亵?而且她并没有很想做这个工作好吗!
她隐忍到了极限的表情似乎逗乐了任苍夜。原来她也是有羞耻心的,只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迁就他,是吗?那他就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程度。
任苍夜又回复了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快替我宽衣,水都冷了。笨手笨脚,猪都比你聪明。」
娘的最好猪会帮他打水烧水脱衣服!凌小妹咬牙切齿,忍住槌墙壁泄恨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