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醉旋脸色有点难看,「前辈不应该只看我们的过失,却忽略任苍夜的罪大恶极。」
「奶奶的,别跟我说你们讨伐月狩宫,没有一点是为了自己面子挂不住,藉题发挥。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说老子护短,行啊,我他妈就爱护短,你想怎样?」
「祁枫,别以为我们敬你就是怕你,你平常爱怎么疯癫,我们管不着,但在大义之前还蛮不讲理,别怪我们不念交情。现在各大门派都在场,你翡翠山庄就算和月狩宫联手,也占不了上风!」某派大老出声了。
这话一出,原本一字排开的翡翠山庄众公子手都按在武器上了。
打就打,谁怕谁?
其实说归说,真要打起来,确实难分胜算。凌家五兄弟,除了在海外行商的老三之外都在场,再加上第三代的少年英杰,真对付起来绝不是好吃的果子!
「占不了上风?那么再算上我如何?」又是一个懒得走路用千里传音的。
但这声音,在场几乎有点资历的都不陌生。
祁枫眯起眼,万般想不到和死对头竟然也会有站在同一阵线的一天。
一身白衣的任夜回施展轻功,潇洒地从天而降,身后跟着一队娘子军,一个个容貌秀丽,姿态妩媚,穿着异族服饰,配带着各种乐器,但衣饰上与乐器上的徽记都让所有人惊讶不已。
「藏浪山庄腾澜阁?藏浪山庄什么时候也开始插手我们中原武林的家务事了?」沉不住气的铁帮帮主讽道。从头到尾主战的铁帮,自然是唯恐月狩宫赢面过大,好不容易等到鹤蚌相争,让朝廷这个渔翁得利的机会又要没了。
「呸,谁稀罕插手你们劳什子家务事?咱是让任先生请过来作客的。」抱着琵琶的女子娇斥,但谁都不敢真的当这群娘子军是来做客的。
藏浪山庄的腾澜阁,阁内表面上虽然都是歌姬和舞姬,但可都是藏浪山庄庄主为了复国而训练出来的一流刺客。
两大绝世高手联袂,加上翡翠山庄,以及原有的月狩宫兵力,现在又冒出腾澜阁,这场对决当下真的越发棘手起来。
「得了,自己人有话好说,犯得着让外人来看笑话吗?」某派帮主马上改弦易辙,还一副大局为重,休要教这班东洋婆子看笑话的凛然模样。
「现在又要跟我们好说话了。」某人的嘀咭也太大声了。
「各位,」任夜回倒是气定神闲地开口了,「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是为了不肖弟子闯下的大祸,但请各位看看我带来的证据,再来定夺我徒儿的功过,如何?」
「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难道还有理由吗?」
「自然是没有,但请容我重提一件二十年前的往事。大家可还记得齐万历这家伙?」
提起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各大派年纪稍长者都是一脸愤慨,年轻一辈则几乎也都听过这名字,而且他那些所做所为让很多人都感到反胃yu呕。
齐万历曾经是武林第一大帮派的弟子,为了练邪功,不只大逆不道地杀害自己的师尊,也灭了同门,后来为了躲避讨伐,精通易容术的他辗转躲到各大门派门下,因为他的邪功需要年轻男子与女子的精血,当年几乎各大门派都曾经被他蒙蔽,年轻弟子受害者无数,后来他的真面目被揭发了,显然早就擅于逃亡的齐万历又一次地狡兔三窟,消失在武林中近二十年。
而今提起这个人,所有掌门人愤慨中部有着耻辱,毕竟齐万历当年躲在各门派底下,偷学了不少不传外的绝学,虽然最后也因为这样而走火入魔。
「很遗憾,我也犯了跟各位师尊同样的错,收留了齐万历。更甚者我让他待在藏有我月狩宫医毒重典的青壶殿,靠着这些,他不只治好自己走火入魔的病体,还偷走我月狩宫的秘药。苍夜是为了缉拿这名叛徒才出宫。」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可是任苍夜那魔头的师尊!」而且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月狩宫历来都是亦正亦邪,更甚者该说是非正也非邪!「为了一个叛徒,屠杀所有平民,果然是月狩宫的作风,依然不值得原谅!」
「嘴炮无敌,讲得好像这叛徒跟你们无关,不是你们养出这怪兽似的。」祁枫伸手揠了揠鼻孔表达他的不屑。
「苍夜毫无怜悯心,是我这师父的错,但是他杀尽临波城与铁牛帮等七个帮派派众,未必没有原因。齐万历偷走的秘药『月啸』,另一个名字是『蜂后』,不只会让人成瘾,还有夺人心志,让人疯狂的作用,用过这种药的人一旦与人交合,交合者会渐渐丧失情感与行为能力,而且对食用『月啸』与他交合的那人形成一种类似蜂后与工蜂的关系上齐万历知道这种药正是青楼最需要的,铁牛帮是干什么的,各位心里应该都清楚,齐万历在逃期间,只有那些乌合之众愿意收留他,苍夜放了这个长饵,目的只是斩草除根。」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任夜回看向他那群「红粉知己」,抱着琵琶的女子扬手,一名容貌猥琐的男人被押上前来。
「这家伏,你们当中应该有人挺熟悉的吧?」
各大派青年才俊,目不斜视,一脸「我不识他」的正气凛然模样,但很明显脸色都不太好看。
皮条拉遍南北武林的大龟公,哪个男人不识?
「这不要脸的跑来诱拐我们妹子,幸好我们发现了,否则妹子可就要被卖到青楼让你们这些人渣糟蹋了。」琵琶女一口生涩的中原语言,睨了这群臭男人一眼,姿态却仍是百般娇柔,风情万种。
「说,齐万历卖药给你们,可是真?」
「我只是拿钱办事啊……而且我后来就没再拿他的药,因为那不靠谱啊,姑娘吃了药,一年就发疯了,铁牛帮他们才是主雇!」
「就算你说的是真好了,齐万历人呢?」各大派众鼓噪起来。
始终守在后头的一名阁卫趋上前来,在任夜回耳边说了几句话,任夜回想了想,便道,「他跳崖自尽了,有没有死不知道。我徒儿和他的合卫是亲眼见他跳下去的,你们要说死无对证,也确实是。」
但齐万历卖「月啸」,看样子却是八九成不假。
「你们月狩宫制造了如此歹毒的邪药,难辞其答!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发明这么歹毒的药?」
任夜回不语,底下不占到便宜不罢休的正派人士又开始狂吠,对任夜回的沉默便当他无话可说了,一个个越骂越理直气壮起来,直到凌南烟走了出来。
「『月啸』的研制,是为了压制当年危害武林甚剧的血毒。世间百弊原就是以毒攻毒,只是用对与用不对罢了。」
救人无数的「活菩萨」开口,还真是比在场任何一个男人吼半天有效,当下一群面红脖子粗的男人全静了下来。
「血毒的解药,不是仁风堂的『千年散』吗?」
冷醉旋终于也只能站出来,「『千年散』药方的其中一剂,确实是仰赖月狩宫提供,只是冷某答应过任前宫主必须保密。」无
话可说了吧!而追根究柢,当年血毒横行,还是盐帮与渔帮惹出来的祸事呢!
世间所有冤孽,不脱因果循环,没有人的手没脏过,也没有人没造过孽,所谓正义,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利益的驱使,加一点盲从罢了。
此局何解?任苍夜终究还是得付出代价——因为正道人士们千里迢迢赶来,两手空空回去,会超没面子滴。可郡枫拳头大,讲话大声,而且真打起来,说不准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相比之下,只是两手空空回去,要偷笑了。
江湖呢,本来就是拳头大的说了算啊……
大事解决了,轮到家务事。
「臭小子,别以为老子把那群嘴炮王赶跑就是答应把囡囡交给你,门都没有!」正殿上,虽然没了那些「正派」狂吠搅局,可也是壁垒分明,翡翠山庄众公子一边,任夜回与任苍夜师徒一边,腾澜阁的娇客们一旁喝茶看戏。
对于祁枫接下来要提出的质问,任夜回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插手。身为一个养父,他自然是有愧的,可若不是为了替任苍夜收拾善后,任夜回也不至于这两个多月来四处奔走没得休息。不只各大派需要应付,朝廷始终都在找机会对付这些目中无人的江湖势力。各大门派围攻星眠谷,谁最能坐收渔翁之利?皇帝要是派兵尾随其后前来整顿,肯定能不费吹灰之力。为此他只能更没日没夜地奔走,拉拢朝中派系,让那群贪婪的狗官继续恶斗。
都做到这里了,接下来他也许还是放手的好。祁枫和他可是从年轻斗到老,他要插手,这痞子恐怕更不肯原谅任苍夜吧?
「囡囡已经答应跟我在一起。」什么敬老尊贤,任苍夜可不懂,但看在他是凌囡囡的爷爷,任苍夜还算客气。
「儿女的终身大事,当然是父母之命,你们这跟扮家家酒有啥分别?不算数!」平常都没在理会礼教与世俗的人,此刻倒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爷爷。」凌囡囡坚持要参与这场「家庭会议」,凌南烟只有让月狩宫的人取来一顶软骄,把她抬到前殿。
任苍夜是大殿上第一个察觉到她到来的人,几乎是人在老远,始终面无表情的大宫主已经感觉到了,一身完美的伪装突然再也不管用,眼里只有焦躁和不安。当凌囡囡一现身,他急着上前探视她安好否的脚步却立刻就让凌囡囡的父亲挡住了。
祁枫一脸不爽地看着孙女与任苍夜这臭小子,两人遥遥相对,都是一脸心疼对方的模样,高大的身子硬是挡在两人中间,「囡囡,你还小,而且这男人手段太卑鄙,男人追老婆应该光明正大的追才对啊,就像你爷爷我……」
「咳。」凌南烟一眼横过来。
「我是说,这根本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臭小子绑架你!你为了保命,所以催眠自己爱上他,等时间过了你就会清醒了。」
什么斯什么磨什么群啊?爷爷又在讲一些只有他听得懂的世外语言,「哪一种感情不是时间久了就淡了,爷爷你在说废话。」
「你怎么可以这么伤爷爷的心,就算时间再久,爷爷遗是最疼囡囡啊。」某人咬手帕。
「可是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跟老顽童辩解是没用的,凌囡囡一点也不想去争论这些。
她给了他承谙,这个承诺没有人逼她,否则以她的个性,必定是先打马虎眼,等家人到来再翻脸不认。早在任苍夜要求她与他厮守前,她就想保护他,这点从来没改变过。她觉得他很恶劣,但她从没因此退缩,而是用自己的方法和他周旋到底,不是吗?
凌囡囡的话一出口,凌家每个男人的脸色都像夜叉一样难看。
「囡囡,爷爷跟你说过,童贞啊什么的,都是浮云,只有一个真心待你的男人才是王道,这男人竟然连面对你的家人都不肯,这算什么真心?」
「他只是……」凌囡囡看向任苍夜,她已经知道她寄出去的家书,奶奶他们并没有收到。他骗了她。
可她在他眼里读到一抹慌乱和受伤。
她舍不得这样的他。
可这么纵容他,对吗?岂不是和任夜回对他的过度放任一样?
「只是什么?」祁枫一想到这点就火大,「还有,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要一个女人把一生给你,就该明媒正娶给个名分,娶人家闺女的礼节在哪,我怎么都没看到?」
「爷爷,你不是说那些都是浮云吗?」
「我哪有这么说?不被世俗眼光绑死,跟真心诚意是两码子事。」祈枫以大家长的身分看向两个年轻人,他看向任苍夜,指着孙女,「这丫头,出生的时候,除了产婆,我是第一个抱她的。」他两掌合捧在一起,「你知道那时候她都没有我的两个手掌大,小不隆冬又娇滴滴的,我多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她受伤了。那么小的小不点,我们疼着养着,养到这么大,一点苦都舍不得她吃,你他妈一声不吭给我拐走,难道不用交代一下吗?给个诚意证明你会好好待她,过分吗?啊?」
大殿上一片安静,凌囡囡愧疚得眼眶都红了,「爷爷,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听。」祁枫背过身去,一副硬汉没得商量的模样,其实是快飙泪了。
「我觉得你们冷静点比较好。」凌南烟适时开口,「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们若真有心,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囡囡的身子也需要静养。一年之后,任公子,你若真有心,而囡囡也确定自己真的不是一时迷惑,翡翠山庄不会拒绝你的正式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