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的手,是天堂,也是地狱。伤口以下全浸在热水中的宫残月半闭着眼,咬牙忍受天音在他头上细搓慢揉的动作。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太舒服。
天音拿着她平时用来洗沐的果实帮宫残月洗头,这会儿被热气一蒸,与她身上相同的气味便全然充斥在土间里。宫残月只庆幸自个儿正坐在黑墨墨的水中,天音无法自高处瞧见他身体的反应,否则,她一定会被吓着。
想要她!
宫残月藏在水里面的双手正紧紧交握,藉以克制自己起身扑上天音的yu 望。他答应过,绝不勉强做她不想做的事,他不想再惹她哭泣。可这个承诺,却害得自个儿落入悲惨地狱,且还翻身不得。
天音全然不知手底下人的内心纠葛,她只是面露着迷,痴痴望着宫残月双眼闭起的俊脸。
宫残月脸孔俊逸,但这会儿说的俊,可不是面如冠玉、斯文儒雅那种小格局的好看,而是望见野豹那般鸷猛气势,令人望之慑服。他有着浓浓的眉毛,方整的下颚,厚薄适中的嘴唇,还有着光滑的黝黑肌肤……天音目光落至他贴合在眼眶下缘的长睫,受蛊惑似地忍不住伸手一触。她以为宫残月不会发现她那顽皮的举动,毕竟那动作是如此地轻微,可是天音手才摸上,宫残月眼睛便同时间张开。
四眼相对,只见一股臊红蓦地染红天音的脸颊,但不等她抽回手,宫残月已然仰起头,握住她手直接将脸凑近她手指。
“还要。”
天音像被钉住似的,睁大眼望着宫残月陶醉的表情。
先是脸颊,然后是鼻间,再来是她方才所渴望的长睫……全凭直觉,宫残月半眯着黑瞳注视天音的表情,他可以从她蓦地变得蒙眬的眼瞳读出她的思绪。她想碰触他,就如同他渴望被她碰触一样。宫残月只是依着她内心的呼唤,依样做出回应。
窄小安静的土间,加深了那股奇幻、亲匿的感觉——在这瞬间,天音全然忘记了什么男女之别的道理教诲,她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他,执着她手,轻挲着他脸颊、下颚。天音觉得热,觉得口干舌燥,她不太理解为何如此单纯的动作,竟会引出她身体如此奇怪的感受。
就像身体突然爬满了蝼蚁似的,一种又痒又麻的感觉。
然而宫残月却将那感觉说出口,他知道天音喜欢听他说话。
“我喜欢你摸我……”他黑瞳半睁半闭,随着他低语,烫热的呼吸阵阵吹拂过天音的手心。“我喜欢它在我身上的感觉……从来没人这样碰过我……从来没有。”
天音也想说,她也从来没有这样碰过人——或者该说,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想碰触谁。可是天音找不到声音,她只能愣愣地望着宫残月一张一合的嘴,吐露教她浑身发麻的低语。
然后,他突然将她的指吸进他嘴里,像孩子吮得香甜的糖蜜般,以舌卷舐舔吮。
天音浑身的寒毛忍不住全倏起。
“我想吃掉你,从手指开始,然后是手臂,头、脸,再来是脚趾……”宫残月施加压力朝她指尖轻轻一咬,天音身体骤地一缩。突然他笑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那句毫无心机的呢喃,恰巧说中天音的心事,只见她俏脸一红,理智倏地全飞飞飞飞回她脑袋瓜子里,她赶忙将手掌抽回。
她心跳得好急,天音背转过身以手抵着胸口,仿佛她不这么做,心脏就会从心窝处跳出来似的。
她得快点离开——念头一闪过,天音语气急促地说:“头发已经洗干净,我这就去帮你取些干净的布巾,让你擦身体。”
天音像身后有鬼追赶似的,话还没说完,人已消失在土间门外。
只留下宫残月一人,怅然若失地望着他突然空了的手心。
约莫一里之外,王旭平日工作的梨园里,突然跑来三名不速之客。
他们正是先前追杀宫残月未果的追兵,几人遍寻不着宫残月之后便决议分头寻找,三人往前,三人返身折回,实在也是刚巧,他们头个遇上的竟然是王旭。
“这位大哥,可否跟你打听一件事——”一名身穿青衫男子扬声唤着王旭。
王旭瞧那人说话语气与模样都属上等人,遂也放下手里镰刀,朝青衫男子点点头。
青衫男子大约形容了下宫残月的外貌,王旭心中有谱,知道他们这会儿问的,正是天音收留在家里的“病人”。
“请问——那家伙做了什么?”
为取信王旭,青衫男子随意胡扯了些谎言,将宫残月说成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而他们“龙山六子”则是见义勇为的英雄。王旭中计上当,即刻带领他们前去逮人。
“他人就在里边。”几人隔着相当距离觑看着天音的小屋。天音这会儿刚好从屋里拿出被宫残月弄湿的布巾,到外头菜园晾着。
三人瞧着天音,一边听着王旭解释宫残月与天音的关系。一听见天音与宫残月两人已共处了两日时间,三人眉宇间不由得闪过一丝阴狠。
“现在呢?你们想怎么做?”王旭问。
对于王旭这问题,三人直接以行动作答。其中一名男子突然伸手重击王旭脑袋,王旭顿然倒地。
“这位姑娘——”
听见身后有人叫唤,天音立即转过身来。她目光扫过眼前三人,不知怎么搞的,她一见他们,心里头个反应竟是畏惧。“有什么事么?”她一脸警戒地问。
青衫男子满脸讨好。“姑娘不必紧张,我们师兄弟三人,只是想来跟姑娘要点水喝。”
“稍待一会儿。”天音一转身正要进门取水,青衫男子随即伸手朝她颈脖重重一敲,只见她眼瞳倏地张大,还来不及出声求救,眨眼已软瘫在男子怀中。
“进去瞧瞧。”挟着天音,三人迈进小屋,其中两名还在里头绕上一圈,但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青衫男子惊问:“没人?!这怎么可能!”
早在三人进屋前,宫残月已然发现有外人脚步声。这会儿他正躲藏在浓密的林梢上俯视三人举动。
“二师兄,现在该怎么办?”其中一人问。
青衫男子将天音往椅子上一推,随后找出麻绳,把她拦腰绑缚在椅背上。“帮我拿桶水来。”
三人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其中一人找来盆冷水,哗啦地就泼在天音身上。“别装死!我问你,你收留在屋子里的野男人呢?他跑到哪去了!”
“好痛——”乍被人用力摇醒,天音意识、感觉还有些模糊,一听三人问话,她蓦地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想来,他们就是砍伤残月的那几名恶徒。
“别发呆,快点回答,那家伙人呢?”
“他离开了。”天音假装合作地答道:“就在你们进门前不久——”
“骗子!”青衫男子冷声斥道,随后将他翻找出的衣裳朝天音脸上一丢,不消看也知道那衣裳是谁的。
青衫男子勒住天音下颚,冷声反问:“你该不会告诉我,那衣裳是你穿的吧!”
“信不信由你,总之他就是走了。”天音一脸无惧地回视他。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另一名男子边说,边从腰际取来一把短刀,在天音脸侧又比又划。“老实回答,不然老子就划花你这张漂亮脸蛋,让你一辈子再也没法出门见人。”
天音感觉害伯,不单是森冷的刀背划过肌肤的触感,还有那三人眼中的残酷。他们是说真的,她不吐实,眼前人便会下刀伤她。“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不是也瞧见了么,屋里,真的没有其他人!”
“那剑呢?”青衫男子再问。“你救那人进门时,他手里应该有一把剑吧!”
“我不知道什么剑。”天音决定装傻到底。宫残月带来的剑,这会儿还放在林间山洞里,她不可能告诉他们山洞位置,当然也得隐瞒剑的存在。“我救他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手上根本没有其他东西。”
三人一听,便聚在一块窃窃私语。“该不会找错人了?”
“不可能!”青衫男子摇头。“你没听刚那名汉子形容的,一定是他,只是不晓得那家伙把剑藏到哪去——”
“这丫头该怎么处理?”手握短刀的师弟瞥了天音一眼。
“哼!要怪,就得怪你当初为什么要救他——”青衫男子阴狠一笑,突然自手里抽出长剑,对准天音心窝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