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杰怔一下,眼神闪烁,淡然说:“忙工作,没什么时间。”
“是吗?”他语气不想深谈,倪予晨没选择追究,别开视线,放下床单,离开紊乱的双人床,徐缓走向浴室。
几步路的距离,他的目光直勾勾紧跟着她,晕暗光圈里,她身影窈窕,线条女性化,相当诱人,直到隐没入浴室里。
没多久,浴室传来冲澡的声音,沈致杰忽慵懒打起哈欠,有别于先前的温柔多情、冷锋机智或是优雅从容,他大口喝掉瓶内的啤酒,徐缓吁口气,整个人轻松多了。
等倪予晨洗完澡出来,沈致杰才去冲澡。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从镜里看见双人床铺整得很干净,原本扔在地毯上的衣物如今整整齐齐放置一旁,连她的丝袜都是如此。
她忍不住回首看了好几眼,再望向紧闭的浴室门,里面传来冲澡的水声,他在哼歌,一整天相处下来,他时不时就在哼U2的歌,那首〈withuwithoutu〉
倪予晨唇角轻扬。这男人还真有趣。把桌上倾倒的咖啡擦干了,把床铺得这么整齐,把她的衬衫和裙子折得好好的,是有洁癖哦?
梳好头发,环顾四周,倪予晨一个人忽然有点呆呆的,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会不会希望她干脆回铜锣湾的饭店?还是该留下来?
她觉得现在坐计程车回去太晚了,而且没说一声就走,这样好吗?于是,决定等明天早晨再说。
沈致杰围了浴巾出浴室,看见倪予晨躺在床上一侧,困倦缩成团,像某种轻柔小兽发出均匀鼻息,他哼起歌,整个人很放松。
他不是没想过她可能会独自离开,她一直很紧张不安,看起来很想逃离什么似地仓促走掉,他很高兴她最后选择留下来。
后来,他又喝了一罐啤酒,慢慢等头发干了,趁睡意渐袭来才爬上床。
他将她整个人圈搂进怀里,让她背部紧贴他胸口,她发出迷糊抗议,轻柔低喃:“怎么了?”
“没事。”将她长发拨开,侧吻她颈项,她没醒过来,紧挨他入睡。
沈致杰睡眠很浅,他一直有认床的坏习惯‘,到国外出差照例工作到半夜,累了才睡。他躺下来睡不到两小时又醒了。她睡得很熟,整张脸放松,发乱掉盖住半张面容,其余黑发垂落肩侧,在晕暗光线下,依旧诱人。
他慵懒伸展身躯,手肘弯曲撑着腮,侧过脸研究她,出于无聊,后来不小心把她吵醒了,她睁开惺忪睡眼有些茫然。
他们短暂打闹,很轻佻的那种,不知为何,后来他忘了什么原因,他把她惹火,赌气说要半夜独自搭计程车回自己的饭店。
女人因为情绪怎样跟他闹别扭,他都有办法好好安抚她们,倪予晨也不例外。但之后,他们不小心闹得太过火,她凹凸不平的指甲在他胸口划了一道浅浅伤痕,虽然向他道歉,但他把她推回床上时,语带轻佻责问:“把我弄伤了,你怎么赔偿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用力推他厚重肩膀,要他起身,他硬是不肯,仍旧半压在她双腿上,只是很小心地没有把全身重量放在她身上。
“可是我会痛。”低垂眼眸,好整以暇俯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黑眼睛闪熠光芒,浓烈情欲浮荡其中。
倪予晨扬睫睨了他好几眼,笑着别开视线,嗔斥:“别闹了。”
他俯低身躯贴她很近,鼻梁碰触她的鼻梁,好玩磨蹭着,她轻闭双眼,他的吻落在她脸颊、下颔……最后,才是双唇唇瓣。
起初只是轻啄,没多久愈吻愈深,两人唇舌纠缠,含咬啃噬,似想吞没彼此的呼吸。当沈致杰放开她,倪予晨徐缓睁开双眼,氤氲般,两人凝眸注视中皆有抹痴迷;他忽地拉她翻身,两人换了姿势,由他在下方,而她变成坐在他腿上。
他侧过脸轻咬她耳垂,低语了几句,甜言蜜语拌着潮湿空气而来,惹她肌肤搔痒;他的手指抚触她唇瓣,然后顺着身体柔滑线条而下,从颈项、锁骨、胸口直到腰窝,她腰胁凹进去的肌肤柔嫩滑腻,这块地方的线条特别迷人,他手掌一直停留那里来回抚触。
她贴近他,主动深吻他,两人身躯热烫,紧密地靠在一起。激/情来得很快,但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担心,这次带着嬉戏讨好的意味,直到激/情难耐才结束。
第二次,沈致杰来不及做任何避孕措施,完全煞不住车,燃烧的情欲沸腾,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令他措手不及。
事后,沈致杰想谈,她不知是害羞还是怎样,目光若有所思垂落,竟在下一秒忽耸肩完全不在意;直到早晨要离开,才那么不愿意地向他承认,他们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可能是男女之间最原始的一种。
“只有这样,没有其它的了。”倪予晨淡淡地说。
十五分钟、三十分钟、四十五分钟,最后,一小时过了。倪芯恬有点快抓狂,频频走到倪予晨办公室门口,焦躁难耐踱步,准备转动门锁,坐在办公桌后方的韩秘书一脸严肃。
“倪律师,不可以喔。”食指轻摇,出言制止。
“喔,难道你都不会好奇?”斜睨他一眼,她眯眼询问。
韩秘书咳了几声,推起无框眼镜,镇定说:“好奇当然会,但我们已经答应晨律师不会打扰她们,所以,冷静、冷静。真的不行,楼下全家便利店有卖霜淇淋,你可以冲去那里降温一下。”
“韩秘书,我这哪需要降温,我是关心我姊耶。”把头发挽至耳后,脸颊贴近门,竖耳倾听。“噢,这隔音也太好了。”真是啥也听不到。
话刚落定,门忽然开了,吓得倪芯恬后退好几步,干脆躲进韩秘书的办公区,站在他桌旁,顺手拿起一只档案夹,低头假装研究着。
江母气势惊人地走出,她身高不高,也没穿十公分以上的高跟鞋,但一脸扑克脸,加上有条不紊的步伐、目中无人的眼神,在在显示着太后般的架势。
紧跟在后的则是倪母,举止一贯优雅从容,神情肃然,透着疲惫。
两人一前一后往办公室大门外走去,一路无语,直到门口,江母蓦地转身和倪母面对面,双眸冷漠,脸庞毫无笑意地说,“既然把话都说清,您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可以自行去搭电梯。”
“您太客气了,几步路的距离,不麻烦的。”倪母回以拘谨微笑,坚持送至电梯。
江母却无移动的意思,眸光锐利瞟看倪母。
“有件事情还得麻烦倪家多担待,克森要是还想不通,依旧向倪小姐提什么领养小孩的话题,倪伯母您这边要断了他这念头,可别轻易答应了。既然孩子和江家无任何血缘关系,领养什么的万万不可。不要说我反对,克森的父亲也不可能赞成。我们江家开的是医院,不是慈善团体,说甚么都不可能同意。”
“江母放心,我们不会让您为难。”黑眸掠过一抹无奈,倪母温和回应。
“唉,出了这事,我想您心里肯定不痛快,怎么说未婚怀孕,生父不明,都不光彩。”嘴角往下一撇,语调冷漠,眸光睥睨,隐含同情瞅向倪母。
其实,刚才三人在倪予晨的办公室对谈,倪予晨对自己的行为道歉再三,始终得不到江母一声原谅。论理,倪予晨没必要这样低声下气,她和江克森虽交往十年,但连订婚都不算,感情这事本来就讲缘分,总说看在江母是长辈,才会一再道歉。
哪知道江母话锋句句饱含讥刺,说什么看清倪予晨这女人,幸好丑闻发生在婚前,否则克森也太凄惨了,不满说尽,没留一丝余地给倪家。
自知理亏,刚才倪母在办公室内也不好说什么,忍了又忍,这时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于是,语气转强,回应说,“予晨怀孕是喜事,我们倪家不管生男生女都欢迎新生命的诞生,打从心里只有开心两字。至于对克森,也只能说抱歉了,婚缘这事总归是勉强不来的。”
话锋一转,倪母忽浅浅叹气。
“唉,说来有些感叹,要不是您一再质疑予晨的生育能力,说不定两人早早就结婚,自然生自然有小孩,根本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结局。”
“什么?!您的意思是说,今天这样的结局是我一手造成的?!”双手交叉环抱于胸,江母口不择言说道:“你这话不是欺人太甚吗?你女儿举止轻率、毫无道德可言,我看你们倪家家教根本出了问题!”
这番话惹恼了倪芯恬,她原本在一旁装忙,冷不防想上前理论,却被倪母扫过来的目光制止,她怒气冲冲站在原地,结果她母亲反而更客气了——
“您教训的是,我个人会好好检讨。来,电梯在这,往这走。”
送走江母过后没多久,倪母独自回来,这时,倪予晨才从办公室走出,面色苍白,眼眶刺痛微微泛红,之所以没出来送江母,因为她话讲到一半又吐了。
“怎么样,好多了吗?”倪母问。
倪予晨静静颔首,然后看向韩秘书,说:“我中午不吃东西,如果可以,我想睡一下,下午两点前客户会议再叫我。”
“为什么不请一天假,你这样子可以吗?”倪母忧心忡忡。
“孕吐期没办法,撑过就好了。”倪予晨说。
“刚怎么听到江克森想领养小孩?是怎么回事?”倪芯恬突插话,凑了过来,一脸好奇。
这间办公室空间不大,除了两间独立办公室,还有一间会议室,剩下的都是开放空间,这区全由韩秘书负责,他的办公桌前方还有一张待客圆桌和沙发椅,另外设有一字型的厨房。
她们母女三人在圆桌这区对话,韩秘书当然听得到,此时正好奇抬眼注视倪予晨,只见她抿唇苦笑,不言不语,倒是倪母说:“这么多年感情哪有可能说分就分。克森这孩子很善良,说什么孩子不是他的也没关系,小孩他想领养,他还想挽回两人的感情。他母亲这边当然不可能同意,三番两次打电话给我说要谈清楚。刚才你们都听到了,话讲得很白、很难听。他家也只是个私人小医院,我不知道这位夫人怎么这么高傲。”
“什么?领养小孩?”倪芯恬吃惊望向母亲,她母亲点头,但表情很沉重。
“不可能的。”倪予晨淡淡说了一句。
一个月前,他们在电话中谈分手,两人心情复杂,思绪紊乱,情绪起伏不定,情感上也无法说断就断,心中仍存不舍,但谈到最后,她主动提出结束关系。
考虑没多久,江克森同意她的决定。两人结束,还算理智平和。
现在,江克森忽然提出复合意愿,还想领养小孩,无法轻易割舍多年感情,一心想挽回,这分明不可行。
倪予晨也曾想过,但到底,复合只是不舍旧情,勉强自己做垂死的挣扎。
“我也反对。没血缘关系,领养什么的绝对不可以。还没结婚他母亲已经这样了,现在硬嫁过去,小孩也不是江家的,怎得安宁?根本给自己难看。”倪母难得直率,讲得不客气。
倪芯恬猛点头,完全不稀罕江家。正想评论,韩秘书忽起身开口:“先生,请问哪里找?”
顺着韩秘书的目光,倪家三个女人齐望门口,倪予晨心震了一下,疲倦双眸熠过一缕讶然,忽然变得格外紧张,很快走向沈致杰。
“他是谁?”门口那名男子穿着衬衫没打领带,模样英俊不羁,悦母悄声问倪芯恬。
悦芯恬两手一摊,直摇头,美眸盯住沈致杰,轻吐一句:“我觉得不单纯。”
“怎样不单纯?”偷觑女儿一眼,倪母小声问。
“问老姊呀。”和母亲交头接耳,细细琐琐说了几句话,大概就讲上次沈致杰秒杀认出她,他和她姊姊是怎样的关系才会有这样的观察力,她苦无证据,只觉得两人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的?”倪母左看右看,远远观察沈致杰,拧眉困惑。咦!怎么一点都没听予晨提过?
这时,倪予晨忽转身望向他们,温和平静说:“我和沈先生出去一下,不会太久,等一下就回来。”
沈致杰面容严肃,对他们仅礼貌微笑,眼神致意,浅颔首,没开口说话,随即和倪予晨相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