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臂拥着最心爱的人儿,君傲翊面色阴沉,已作出决定,极其温柔的以唇吻去凝结在她眼睫上的泪珠,伸手拨弄她如飞瀑般柔细的发丝时,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你怎么没戴那支发簪?”那支比翼双飞发簪是她最珍爱的,她从不轻易拿下,偏偏今日没戴上,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刚不久前,我写了封信,连同发簪一块儿派人送到龙恩寺给祯哥哥。”
君傲翊沉默了,自尊使他不愿开口追问信上内容,尽管非常好奇,尽管在意她以书信通知熙祯关于她的离去、却不派人通知他,他仍是不愿表现出来。
看出他很在意她写了信给祯哥哥,苑舞秋柔声叙述信上内容。“我在信上写着,如你所愿,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为维持男人的尊严,君傲翊口是心非道。
信上内容教他着实松了口气,明知不该,他仍是高兴她斩断了与宫熙祯的情缘,教他不再嫉妒得快发狂,暗自希冀在她心里,终有一天,他会比宫熙祯更重要。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告诉你。”粉唇轻扬,娇美动人,她会牢牢记住他故作不在乎,实则正狂吃醋的讨喜神情。
君傲翊笑着啄吻了下她的发心,称赞道:“我喜欢你现在的模样。”
“我也很喜欢自己现下的模样。”苑舞秋笑得有些酸也有些甜,为了面对死亡,她特地换上当年为了过十七岁生辰而特别到“金织坊”裁制的衣衫。
这袭藕白色的衣料是傲哥哥挑的,式样则是祺哥哥喜爱的,上头还绣有她喜欢的紫藤花,这件衣衫拥有三人共同的美丽回忆,是以她才会换上这件衣衫,想要拥着美丽的回忆而死。
她的人生走到现在,有欢笑也有泪水,经历过生离,最后来到了死别,严格说来她拥有的比其他人多太多,已没有任何遗憾,她有自信可以带着笑容离开。
苑舞秋轻抚他的脸颊,想要牢牢记下诀别的一刻。“傲哥哥,小喜就劳烦你照顾了。”
“我既然已经将小喜送给你,就没有收回的理由,我说过,你养了它就要负责到底。”君傲翊断然拒绝收回小喜。
“可事已至此,不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她拖太久了,深怕再拖下去,宫里会派人前来查问,倘若怪罪于傲哥哥那可不好。
他挑了挑肩,以轻松平常的口吻说:“谁说的?难道你不相信我有办法扭转乾坤?”
“你想做什么?你千万别冲动行事。”发现他眸底的冷绝,吓坏了苑舞秋,担心他会为了她闹出事端。
“从小到大,你何时看过我冲动行事来着?”君傲翊唇角勾起一抹笑,轻声安抚,要她别胡思乱想。
“话是没错,可是除了圣上以外,没有人能收回圣旨,难不成你想找圣上?”
她感到很不安。
“圣上要的不就是我娶明珠公主为妻?只要我顺了圣意,你就不会有事。”
说到明珠公主四个字,便教君傲翊深恶痛绝。
“你要娶明珠公主为妻?”早就想过她死了之后,傲哥哥便会娶明珠公主为妻,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却让她心里难受至极。
“对,我会娶她,但她永远都得不到她想要的。”君傲翊目光冷寒,打算陪明珠公主好好玩玩。
“我……我不喜欢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冲动说出口后,又有些后侮,她低头瞪着足尖,感觉有些羞愧,不好意思看他。
食指轻勾起她的下巴,对于她的不喜欢很是喜欢,他笑得好温柔、好缠绵。
“你不用喜欢她,我也不可能会喜欢她,之所以要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压根儿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明珠公主是她的保命符,是专门拿来搁放在家里摆设的,根本不必理会。
“可是我不想你为了我牺牲,我……不要你娶她。”心头的醋意浓烈泛滥,再也关拦不住。
“只要能让你平安无事,娶她不算什么。”这只是一桩买卖。
“傲哥哥,这样的我一定很讨人厌吧,可是我真的不想这样,为了活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另娶别的女人为妻。”她愁眉不屑,将头枕在他的胸膛,明知他是为了要救她才出此下策,可是她却非常在意。
“不会,我觉得这样的你很讨人喜欢,这表示你非常在乎我。”她对他的爱表露无遗,使他的心更觉坚定踏实。
苑舞秋陷入两难,既想活下来,偏又不乐见他娶明珠公主为妻,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看出她的挣扎,他为她作出决定。“你什么都别做,乖乖等我的消息,明白吗?”
“你真要进宫跟圣上说你的决定?”她完全笑不出来,只想哭。
“对。”君傲翊拿起她放在案上的圣旨,准备将圣旨一同带进宫,请圣上收回成命,他展开圣旨看着书写在上头的内容,愈看眉心揪得愈紧。
“你别去,圣上会觉得我违背了他的旨意,若迁怒于你怎么办?”她紧紧拉着他不放人。
她不要他走,不要他娶明珠公主,不要!
君傲翊紧盯着圣旨,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沉吟道:“这圣旨……似乎有问题。”
“什么问题?”苑舞秋疑惑地凑到他身畔,这圣旨上头每个字都写得清清楚楚,连同毒药都一并送来,怎么会有问题?
“它似乎是假造的。”君傲翊愈看愈心惊,却也燃起一线希望。
苑舞秋倒抽了口气,无法相信竟有人胆敢假造圣旨,那可是要杀头的啊!“有可能吗?你是如何断定的?”
“上头模仿圣上的字迹虽然唯妙唯肖,但每一捺都拖太长,太过花俏,仔细看便能看出其中的不同,差一点你就要死在假传的圣旨下了?”忿怒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长年跟在圣上身边,对圣上的笔迹自然熟悉,方能认出其中的不同。
“所以,你不用娶明珠公王了?”她是不是在作梦?还是自己听错了。
为了确定自己是否住梦中,她松开了傲哥哥的手,用力捏了自己的脸颊,痛呼声中夹杂着惊喜。“好痛!所以我不是在作梦了?”
君傲翊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捏自己,来不及阻止便听见她的痛呼,他心疼地拉下她的手,低斥:“你这个傻瓜,怎么只想到我不用娶明珠公主,你该想的是,你不用死了,况且你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作梦,根本不用捏自己的脸。”
她红了眼眶,瘪瘪嘴。“因为我最在乎的是你要娶明珠公主为妻,若下捏我的脸确定这不是在作梦,那我要如何确定?’
“你可以狠狠咬我一口,我若痛得直跳脚,你就可以确定不是在作梦了。”搁下手中的圣旨,指尖不舍地轻抚她脸颊红肿的地方。
“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当真,真的狠狠咬你一口。”笑开的双眼泛着薄雾,里头有着满满的喜悦。
“好啊!”君傲翊非常爽快,欢迎她随便咬。
心情好转的苑舞秋用力眨去眼匠的泪意,双手微颤,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傲哥哥,你可以不用娶明珠公主,真的让我好开心、好开心。”
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占有欲好强,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娶明珠公主,不论是自愿或是被迫,她要他仅属于她,只对她一人温柔微笑。
她的嫉妒、她的不愿、她的释然、她的开怀,所有一切情绪皆坦率地层现在他面前,满满填补他那颗曾被她用刀刨挖得鲜血淋漓的心。
他的贪婪、他的渴望,全被她喂得饱足,沸腾的血液如弹奏的音律,悠扬跃动。
“我也好开心,你永远都无法想像此刻的我究竟有多开心。”他激切的在她耳畔低喃,恨不得将她揉人体内,让外界的阴谋诡计再也伤不了她。
“你也无法想像此刻的我有多开心。”她将他所说的话再回赠给他。
心满意足的君傲翊大声朗笑,孩子气地抱起她快乐旋转。
雪白的手臂勾住他的颈项,任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清脆的娇笑声不住由粉唇逸出,藕白的衣袖宛如翅膀般飞扬,纵然是被困在京城,可在他有力的臂膀间,她的心已得到了渴望的自由。
君傲翊直转到两人头昏眼花,笑闹着与她跌坐在一旁的椅中,苑舞秋坐在他腿上,笑得气喘吁吁,螓首枕在他的肩窝,着迷地看着他好看的下巴线条,调皮的食指轻轻勾画。
“别这么做。”君傲翊抓住她的手指,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黑眸灼亮发烫地盯着她。
“你觉得很讨厌吗?”他足不是觉得她太过轻佻?她不安的想,坐起身来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我是太喜欢了。”他的声音愈来愈沙哑,看她的眼神益发火热。
她嘟着嘴,不解抱怨:“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阻止我?”
“因为我会克制不住满腔欲念。”她是如此诱人,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很难克制冲动的本能。
“嗅。”她理解地羞红了脸,娇俏地再将头枕回他的肩窝,可已不敢随便动手动脚。
君傲翊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些松了口气,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现下他能做的就是拥着她,感受她温暖的体温,由衷感谢上苍垂怜,让她安然无恙。
“不过是谁敢假传圣旨?”害羞的苑舞秋转移了话题,让过于激昂的情绪冷却下来。
一谈起这件事便让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倘若傲哥哥没有及时赶过来,她真的就死在这道假圣旨之下了。
“除了明珠公主,没有人胆敢这么做。”君傲翊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骇人,他冷冷一笑,花俏的字迹显然出于女性的手笔,放眼宫中,敢如此肆无忌惮、又对小舞恨之入骨的人,除了明珠公主以外,别无他人。
他在痛恨明珠公主的同时,也暗暗感谢明珠公主给予他绝佳的反击利器。
苑舞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无法理解明珠公主的心思。”
一个人的心要多狠绝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而面对牺牲他人生命所抢到手的夫婿,明珠公主真能每天过得心安理得?或者因为明珠公主出身于皇家,对这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因此觉得没啥大不了?
“你不用理解她,你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见到她。”
“我也是这般希望。”
君傲翊终究是血气力刚的年轻人,禁受不住怀中暖玉温香的诱惑,修长的食指勾起小巧迷人的下巴,低头想要一亲芳泽,稍微纡解奔腾的欲望。
苑舞秋期待的合上双眼,等待狂猛的气息侵占她的唇……
“舞秋!”退了早朝收到家仆通知的苑青松闯了进来,见苑舞秋不合礼仪地坐在君傲翊的腿上时,双眼瞪得老大,右手食指颤抖的指着两人,一时间找不到骂人的话。
在苑青松身后出现的是苑颂杰与房香凝,母子两人也见到了房内的亲密画面,房香凝瞬间羞红双颊,连忙别过脸去。
家人突来的出现教苑舞秋猛地睁开双眼,若不是傲哥哥扶着她的腰,恐怕她早已吓得摔到地上,她不敢直视家人,急着要自傲哥哥腿上跳下来。
“别急,小心摔着。”差那么一点就能吻上粉唇,却被苑家人给打断了,君傲翊感到失望不已,但并不局促或惊慌,他不疾不徐地助小舞双脚安稳落地,再优雅起身,轻松惬意地拍抚了下衣袍,仿佛他与小舞的亲密行为再寻常不过。
嫩颊火红一片的苑舞秋无措地低头望着足尖,像个做错事被逮着的小娃儿。
相较之下,双手环胸的君傲翊泰然自若地站在她身边,以高大结实的身躯无形的护守她。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圣上不是下了圣旨,你怎地还敢胡作非为!”苑青松脸色青白交接,终于想到该如何痛骂女儿。
房香凝跳出来维护女儿,声泪俱下,“老爷,女儿都被圣上赐死了,也差不了这么丁点时间,你怎还忍心指责她?”
“正因为没剩多少时间,她却还不知羞的和君傲翊卿卿我我,你说我能不急吗?”打从他接到家丁传来的消息,心底便陷入两难,既伤心女儿芳华早逝,也担忧整个家族会受她牵连,由皇宫到家里的这段路因此走得异常煎熬。
刚回府后听说君傲翊早在他们之前赶到,苑青松当场吓得心胆俱裂,就怕君敞翊会失心疯地带走舞秋,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为免节外生枝,他急忙跑到女儿房里,怎知会撞见这令人尴尬的场面。
“这世间可有你这种急着叫女儿赴死的爹引你就让舞秋好好和傲翊话别吧!”
君傲翊的出现,房香凝早就知情了,没出面就是想让他们两人话别,救不了女儿,她的心真的是很苦。
“你这是妇人之仁!”苑青松怒斥。
“你那叫铁石心肠!”房香凝豁出去了,与夫婿开始交相指责,过去种种全都再掀出来。
从头到尾,苑颂杰都没加入,像是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双眼对上了君傲翊,看见了显现其中的嘲弄,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