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那个有病的山庄?”谢槐的态度和如意一样。
“什么有病?!”听不得有人批评山庄!尤雄真的跳下床。
“爷爷。”如意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
尤雄不领情,逞强的推开她,脸色沉重严肃地对着谢槐说:“老谢,看在多年兄弟的情谊上,我就不计较你方才说过的话,但下一回可别再让我听到你批评我的山庄、我的工作或我的老板,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唉……”他的话确实让谢槐感到惊讶,摇头叹息了几声。
见眼前气氛尴尬,如意只好硬着头皮跳出来解围。
“唉,爷爷,我和谢爷爷也知道你的性情一向耿直,尽忠职守,但你这次真的病的不轻呀,你有没有想过,你病没好,谢爷爷真的能放心让你回山庄去吗?你要让我们担心吗?”
“我……”如意的话说进了尤雄的心坎里,叹了口气,他抬头面对谢槐,“对不起,老谢,我知道你关心我。”
谢槐笑笑,真诚的说:“老尤,说真的,我们都已经老啦,”
“是呀,老啦!”无言反驳他,尤雄垂下双肩,感叹着岁月不留情。
“多住几天吧!把身体养好,确定没问题了,你再回山庄去吧!”谢槐劝说。
“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再反驳你了,但是……”尤雄犹豫着,山庄里真的有很多事得由他亲自去处理。
见爷爷连生病了,都还烦恼着工作,于是如意开口:“爷爷,不如这样吧,我去代替你工作?”
反正,她研究所的学分已全部修完,帮教授做的研究报告也都完成,仅剩最后的论文部分,她想,教授会允许她放假一段时间。
“你要去代替?”
“你要去!?”
没想到如意的一句话,竟让两位老人感到惊讶。
“怎么了?”如意眨了眨眼,他们的反应会不会太激烈了些?
“不可以。如意,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让你去山庄。”尤雄的反应尤其激烈。
“对、对、对,关于这一点,我跟你爷爷的看法一致,你不能去山庄。”谢槐的反应也一样。
“你们?!”如意慢慢地眯起眼来看着他们。
她不能去?为什么她不能去?而他们看起来,好激动喔!
莫非那个山庄有问题?
“如意,我不让你去,是因为山庄一直是禁止女人进入的。”怕孙女追根究底的探寻,尤雄叹息道。
“禁止?”如意更惊讶了。
“爷爷,该不是你那个山庄的主人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宗教仪式吧?”
“没有,别乱说。”尤雄瞪了如意一眼,然后才吞吞吐吐的接着说:“其实以前也不是完全禁止啦!当时山庄里还是有聘请一些女性工作人员,直到两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山庄才完全禁止女人进入或靠近。”
“发生了什么事?”如意问。
别说进入山庄,连女人靠近山庄都不可以,可想而知,肯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尤雄和谢槐互看了眼,关于这件事,他只对视为兄弟的谢槐提过,连自己的儿子、媳妇,哪怕最疼爱的孙女都没提过。
原因是怕他们知道了真相之后,会硬逼着他辞去管家职务,回家去养老,这样他就再也照顾不到傅家的五位少爷了。
想想不能再与他们见面,想想他们令人感伤鼻酸的恐怖宿命,再想想已过世的老爷对他的提携和知遇之恩,他实在放不下手。
“事情是这样的。两年前,山庄里的大少爷,就是现在主事的山庄主人,遇上了女佣阿洁的女儿,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陷入了热恋。一个月后,大少爷独排众意,娶了阿洁的女儿为妻,一开始两人仍然是甜蜜蜜的,大家也都为大少爷感到高兴,谁知,好景不长,半年后的某一天夜里,在大少奶奶传出怀孕的喜讯之后,居然和大少爷大吵了一架。”
“啊?”如意不懂,怀孕是好事不是吗?而且,两人甜蜜蜜地准备迎接另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该高兴呀,吵什么?
尤雄抬头望她,支吾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是丑闻!”
“丑……闻?”怀孕是丑闻?除非……
“小孩不是大少爷的!”尤雄很快印证了她的想法。
“真是的!”最烂的爱情肥皂剧情!如意啐了声。
“大少奶奶在和大少爷交往的同时,也和司机阿昌交往,因为她没料到大少爷会向她求婚,以为有钱人是看不上她这样身分的人。
但大少爷毕竟不同,不在乎出生背景,向她求婚了,也娶了她,但心里一直存在着疙瘩,觉得自己配不上完美大少爷的她,竟没跟阿昌切断关系,还是常常私会。
直到怀孕的消息传出,大少奶奶害怕东窗事发,几经挣扎之后,她向大少爷坦白。
那一夜,我还记得那一夜,山上罩着浓雾,之后还下着大雨,大少爷冲出家中,开车下山,接着,悲剧发生了,大少爷出了车祸。”
“……”如意念了几声,没人听见她骂了什么。“后来呢?爷爷,你们的大少奶奶呢?”
该不会又是最糟的肥皂剧情,丢下出车祸的丈夫,跟着情人跑了?
“不见了。”尤雄摇头叹息。
果然!如意真讨厌自己准确的第六感。
“在那一夜,就在大少爷出了车祸,生命垂危的那一夜,大家忙进忙出,无暇去绣及她的那一夜,也许是良心不安,觉得无颜再面对大少爷,她和阿昌一起离开了。”
“你们没找过她?”啥!又是一个自私的坏女人。
“大少爷要我们不用去找了。”尤雄一叹。“最可怜的是大少爷,他从此再也站不起来,还有、还有……”尤雄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意看着他,再转头看看谢槐,突然说:“非常典型的PTSD症状。”
“啊?”
“啊!”
她这话又把两个老人给怔定住,眸光一致落定在她身上,好像她说的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外星语。
然后,谢槐先反应过来,嘴里喃喃:“PTSD、PTSD,啊,对!”
“PTSD是什么东西?”尤雄抬手顶了下谢槐的手肘问。
谢槐正想开口讲,但如意已早了他一步,贡献出这几年来自己的所学:“爷爷,所谓的PTSD,是指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
“心理有问题?!”尤雄怔愕的瞪大双眼,但很快的又板起脸孔,用极严肃的口气教训起如意:“臭丫头,就算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我也不准你说大少爷心理有毛病!”
“爷爷!”如意叹了口气,噘起嘴。
她什么时候说那个男人有问题啦?
转向谢槐,她求救。
谢槐与她对望了会,了然地一笑,伸来一手拍拍她的肩,轻咳了几声。
“喂,我说老尤,关于这点,是你误会如意了。她所说的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指的是一种心理压抑的反应,你要把它说成是心理疾病也可以,但并没有那么严重。
你知道的,人在面对刺激过大的伤害时,常会有压抑恐惧的反应产生,而过度压抑的结果,常会使脑内深处的海马回之处留下铭刻性记忆,以至于每每遇到相似线索性触动时,当事人的眼帘脑海就如放映电影一般,将过往不愿记住的画面一一呈现,挥之不去,而此种来自肾上腺与荷尔蒙分泌异常的中枢神经亢奋变化,时常导致……”
“停!”尤雄突然喊停。越听越复杂,再听下去,他也是有听没有懂。
“怎么了?”难得发表高论,却被中途打断,谢槐有点意犹未尽。
“没有怎么了,你现在只要告诉我,我们该做些什么?要怎么做?”听他这么一提,大少爷确实是有这些症状。
呃……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唉,好怪的名词!
“爷爷,我有办法。”如意插话。
“你?”
“你!”
两个老人又异口同声地看着她。
“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还有……”如意神神秘秘地一笑。
“还有什么?”两个老人同样不放心。
“我这次的论文,研究的就是这个毛病,优越高傲的人,一旦遇到无法承受的创伤或挫折时,所显现出的对应症状,我推论将会更严重,所以该如何从事心理性的介入,何时介入,如何催化,用何种方法使他恢复,是我这次论文的重点。”
“听你说得好像要把大少爷当成试验品!”尤雄不免担心。
“不是试验品,是帮他走出阴霾。”如意抗议。
“听你说得是不错,但是……”尤雄犹豫着。
“爷爷,反正你也离不开这里,因为我相信你感冒没好,谢爷爷是不会放你出院去的,所以还是让我去帮你做管家的工作吧!”
“这个……”怎么可以!
别说他不放心,连最基本的一关,孙女都过不了。
因为她是女人!
如意真的很想去见见那个心理受创的高傲男人,于是她拚命的朝着谢槐眨眼睛。
谢槐收到她的暗示,微微一叹,真帮她讲起话来:“老尤,我看这样也好,搞不好如意真能帮到你的大少爷也说不定,何况你现在高烧也还没完全退,说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出院的!”
“这……”尤雄的眉头蹙紧,“好吧!不过……如意呀,你未必能过关,因为山庄是不让女人进去的。”
“如果我能进去呢?爷爷,如果我能进得去,你是不是就答应让我待着?”
“这怎么可能?就算山庄的人让你进去,大少爷也一定会把你给赶走。”尤雄警告的说。
“如果我能让他留我下来呢?”
“不可能!”依尤雄对傅学廉的了解,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能呢?”如意执意要问。
“如果能的话,你高兴待多久就待多久。”尤雄咬牙着说。
“那……”如意眨了下眼,笑着,“那如果我可以的话,爷爷你就好好的留在谢爷爷这里度个半年的假,再来个全身健康检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