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干舌燥让宫风幸寤寐而醒,睁眼却感觉头疼欲裂,不觉呻 吟了起来,转身想从床上爬起,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未着寸缕!
这是怎么回事?原本还混沌不明的脑袋倏忽变得无比清晰,自己怎会衣衫不整?
瞥见床头柜上有着一只保温壶,其下还压着一张字条,那是郭江权的字迹:
你昨晚喝太多了,是不是头很痛?以后别再这样喝。保温壶里是我熬的鸡汤,趁热喝掉吧,这样会舒服一点。我有事,今天不会回来,要记得把门锁好唷。
有那么一点点暖意,从心底回荡了起来。
宫风幸打开保温壶,鸡汤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缓缓啜饮,热汤顺着咽喉而下,一路流淌,感觉肠胃都温热了起来。
这才终于可以好好思考,关于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因为不胜酒力,靠入了Peter的怀里睡着了,那么之后呢?自己是怎么下了车?回到家里甚至躺到床上,身上却连一件衣服都不剩?
她已经喝完一整壶鸡汤,还是没有半点印象。最后决定放弃,无论是怎么造成的都已经发生,想得再多也于事无补,因此她决定好好泡个热水澡,让宿醉可以消褪得更完整一些。
只是郭江权有什么事?竟然需要彻夜不归的处理?莫非是去了蔡淑美家?
不会,如果两人真发展到那个阶段,那么他昨天就该在她家睡了,今天自己也就不会有鸡汤可以喝。
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找到工作了?
千头万绪,宫风幸还是理不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似乎该好好厘清自己对郭江权的感觉。
“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时候你人怎会在台湾?收购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可是我没收到相关汇报啊,这是怎么回事?”
习惯早起的李云对于突然开了屋门走进来的儿子,意外地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只剩下善后的问题了。”郭江权说得一派淡然。“皇瑞可以自行处理,所以我先回来了。”
这话半真半假,因为收购案的确都搞定了,而且价格意外地竟然刚好就是他们预期的开价,细节说来话长,总之终于圆满落幕。
这是清晨和项皇瑞视讯通话之后得到的最新消息,对他来说这时间点抓得刚刚好,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收购案是否顺利,他都决定回总公司处理这段时间搁置的业务,以及确查这段时间公司的营运状况是否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后,再带宫风幸回家见父母,并且明确表态,这辈子他想要一起过活的女人只有她。
“是吗?”李云也不多言。“那么一块吃早餐吧,我让大婶多摆一副碗筷。”
“不了,妈,我有时差问题,回房间睡一下,下午我想回公司一趟,把该处理的公务尽远完成。”
郭江权昨晚拥着佳人入怀,还乘机占了便宜,尽避依依不舍,还是离开了温柔乡,彻夜未眠,为返回工作岗位作准备。
“嗯,也好,睡眠的确比吃饭重要。那你就去吧。晚点我们再谈收购案的事。”
郭江权点了点头,就回自己房间,李云等到儿子终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就拿起行动电话,一等电话接通,劈头就问。“他人回来了!你们怎么没事先通报,到底是怎么办事情的?为什么选择离开那个女人家?两人该不会又要背着我偷偷计划结婚了吧,快去给我查清楚!”
李云早就发现儿子人在台湾,因为他一次也没出席收购会议,这怎不教她起疑?每当项皇瑞透过越洋电话向她报告收购案的进度,她总不动声色,如常地向项皇瑞询问儿子的近况,听着他睁眼说瞎话之际,还不忘适时地表现出怀疑的态度,免得露了馅,和儿子通电话时也配合度十足,完全照着儿子的剧本走,暗中却派人调查起儿子的行踪,这一查,简直教她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竟然转了性,开始学会叛逆?
就是那次日本行,当时就该察觉他突然决定留下来,一定有问题,没能细查也怪自己太过放心,后来他又请调到大陆苏州,更让她丧失了戒心,因为他父亲对于郭江权决定到各分公司工作好实际了解公司运作的状况一事,赞誉有佳,这可是他第一次如此夸耀这个儿子,因此即便她满心不舍儿子离乡背井到外地工作,但因为他父亲难得的赞赏,也就忍了下来,谁知道,他竟然背着她偷偷结了婚!
是什么契机让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应该是儿子刚到苏州时整个人憔悴得落了形,她担心地派人追查后才发现,当时她没有立即找儿子对质,除了心疼之外也因为知道虽然他闪婚但已经闪离,尽避纳闷却乐见其成,反正不是她中意的儿媳妇人选,既然人都已经离开了,她就息事宁人,当作一切从没发生,想不到还是走错步。
这家伙竟然又瞒着她,住进了那个女人家里!这回她可是有了万全准备,不但开始物色合适的媳妇人选,也派人盯住两人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随即准备把儿子绑架回家,而她的最后期限就是收购案的完成日。
没想到儿子竟然毫无预警地回家了!这怎不教她心生警惕。
这次他可别想再给她乱搞什么花样。李云是意志坚决的女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转园的余地,嫁给郭江权的父亲后,确认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取代他亡妻的位置甚至拥有他的爱时,她也不曾想过要放弃……因为即便无法被他所爱却无法阻止自己爱他!
宫风幸没想到郭江权这一走竟然就是一个礼拜不见人影!
虽然他打过电话说明因为接下一份新工作,在正式上班之前,得先到各分公司稽查好深入了解工作内容,才能尽快接手,不过,她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虽然很高兴他终于找到工作,可是……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蔡淑美突然探头出现在她办公桌前,害得宫风幸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只是胡思乱想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出点新东西。”
蔡淑美只能摇头。“当个设计师还真好啊,成天胡思乱想就能赚钱。”
“哪有啊,只是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不然会钻牛角尖。”
这可是宫风幸肺腑之言,偶尔被某个症结点困住的时候,就放弃不去想,转而去看看其他东西甚至风马牛不相干的事物也可以,然后就会有那么一个moment,一切突然豁然开朗。
“对了,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唷,没什么,只是纳闷表哥怎么好久没来送便当了,为什么开始改叫外卖?”
宫风幸提起他终于找到工作,因此这段时间比较忙。
“是吗?不过真的很有心,还特别找外卖送便当给你。那便当价位可都不便宜啊。”
“是吗?”宫风幸柳眉微蹙。“不是一般的家常菜吗?”
蔡淑美忍不住摇头,这家伙真是“吃米不知道米价”。“你啊——”
话还没说完,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接起电话,宫风幸原本带笑的脸庞却渐渐消失。
“为什么?设计图都完成了,装潢工程进度也超过百分之五十了——”
电话彼端是歉意十足的声音。“对不起,也是事出突然。实不相瞒,我们老板的侄子所学也是室内设计,突然宣称有意接自家公司的案子,我们也不好推拒,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泛泛之辈,所谓相得益彰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抱歉,是我们毁约在先,会依照合约赔偿两百万。”
“可是这是千万case,你们中途抽腿,赔偿的应该不单单只有违约金。”
“宫小姐,关于这点你可以请教律师,根据我侧面了解,两百万的赔偿的确吻合合约精神。抱歉了,宫小姐。”就这样挂上了电话。
宫风幸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怎么可以这样?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淑美担心地问道。
这时Peter突然出现,神色凝重地问:“听说美丽建商的案子喊卡了?怎么回事?”
在说明原委之后,Peter紧急召开内部会议,讨论该怎么处里后续问题。
散会之后,Peter仍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别放心上,这不是你的问题。知道吗?”
她只能点了点头,泛红的眼眶却怎么也挡不住,眼看泪就要凝聚,潸然落下……正当她已经难过得无以复加之际,竟然还听见匆匆而逝的耳语——
“八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一句对不起就这样算了吗?”
“就是啊,这可攸关我们的年终奖金呀,哎,这下真是大失血啊。”
“铁定她说错什么话或者不小心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建商,否则哪有人工程都进行了大半,还突然喊卡解约。”
她情难自禁,躲入了化妆间,呜呜哭泣了起来。自己的心血无法完成又害得公司损失莫大的利益,还遭同事误解……怎么会这样?
好半天,她才终于止住了泪,调整了一下呼息,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这样就被击倒!
宫风幸才走回座位,淑美已经一脸忧心地等着她。
“你还好吗?我已经听说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谢谢,我没事了。”尽避已经调整好情绪,但喑哑的声音还是泄了底。
“我一定会透过关系,让业界都知道他们竟然视信用如粪土,让大家以后都不敢跟他们合作。”
宫风幸笑得有些凄恻。“我想大家只是会谨慎点,最后还是不会跟钱过不去的。不过,谢谢你,淑美。”
“别这么难过,也许……你可以找郭江权帮忙。”
找郭江权?为什么?宫风幸纳闷,还未来得及提问,就听见一道久违的声音。“找我帮什么忙?”
“你来啦。”淑美扬手招呼。“还没说?”
郭江权微微一笑。“就快了。”
蔡淑美说了声加油,就离开了,她可一点也不想当电灯泡。
“说什么?”宫风幸纳闷两人之间哑谜般的对话。
“没什么。怎么,有事需要我帮忙?”继而语气一转忧虑,“怎么眼睛肿成这样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
原本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因着他这句关心的话语,竟然又开始溃堤。
她谈起美丽建商骤然违约一事。“你知道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完成的设计?却还是输给了所谓的‘关系’,这教我怎能不难过!包何况还让公司平白损失了八百万……”
他心疼地走近她,将她搂入怀里。“别难过了。乖,别哭了。”
宫风幸偎入郭江权厚实的胸膛,哭得浑身发颤,教他一颗心纠结不已,只能继续劝说。“乖,别再哭了,眼睛会愈来愈肿唷。也许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有时候看似损失惨重,也许就变成下次接到更棒case的机运也说不定啊。”
这时她才终于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看向郭江权,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你自己有多少实力,这点你很清楚对吧,况且又那么努力。老天向来厚爱脚踏实地努力的人,所以不用担心。”
宫风幸清楚知道这是他安慰自己的话,然而不知何故,却真的起了作用,让她心情稍微好过一些。
终于她露出了真挚的笑脸。“谢谢你,我会继续努力加油的,不过,你怎么来了?”
“顺道经过,就想来看你一下。”他轻抚她乌黑的发丝。“有把便当吃完吗?”
宫风幸点了点头,他再度把她拥入怀里,附耳道:“哎,我真的好想念你唷。”
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昵?宫风幸也不知道,这周尽避从没机会见面,倒是经常通电话,渐渐地,当初相恋时的感觉似乎一点一点的回温。
她想破头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然而仿佛反射动作一般,她随着他起舞,不再抗拒、不再思考,反而感觉到无比自在与安然。
那就这样吧,宫风幸告诉自己,就暂时先这样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离开宫风幸办公室后,郭江权随即打了电话找大哥郭佑权,他以“承权”为名,写作小说《变身》在报纸上连载,深获好评,集结出书后,果然一鸣惊人,成为畅销作家,被誉为文坛畅销天王。
这也奠定他确认自己将走文化出版一路的决定,如今他接下奶奶经营的荷琳出版社执行长一职。这是家以擅长挖掘新人作家、出版精采爱情小说而享誉全球的出版社,经营长达数十年、每年出版数十万册罗曼史,旗下出版品已被翻译成二十多种语文,畅销于世界各地。
近期因为执行长郭佑权长期落脚台湾,而有将总部从美国移至台湾的决定。透过房屋中介的协助,已经顺利在台北商业区购置一层百坪办公大楼,正积极找人进行设计装潢。
“大哥吗?是我江权。”
“哇,好久不见,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还在美国处理收购案吗?”
尽避两人经常分隔两地,却还是定期保持联系,深厚的感情丝毫不受双亲态度影响。
“没有,我人在台湾,一直都在,我没去美国。”
“啊,为什么?”
“说来话长,找一天我再好好跟你说清楚。”
“也好,我们也该找个时间聚聚了。不过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出版社办公室已经开始装潢了吗?”
“还没呢,一直没找到好的设计人选,说真格的,我挺懊恼。”
“是吗?”郭江权语气变得兴奋。“太棒了,我有个很棒的人选唷。”
“你!你什么时候认识室内设计的朋友?你向来只关心IT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