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丹碧听出蹊跷。“您刚说什么身份——县令?”她朝她爹逼近。“说清楚点,文晏跟您说了什么?”
呃,袁威表情一愣。“这事……他还没让你知道?”
丹碧摇头。“他只说为了我安危不便多解释,可是他却告诉您,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
这下尴尬了!袁威脖一缩。“其实,我也没知道多少事……”
“说清楚!”
“我就只知道他是皇上派来的密使,还有……他在长安官位挺大,就这样而已……”
“难怪!”袁信在一旁插话。“我就觉奇怪,您当初怎么会同意把小碧交给陌生人看管,原来因为他是达官贵人。”
“胡说什么?!”这点袁威可不承认!“我才不管什么达官贵人,我全是看在他对丹碧那份心,还有他诚意……”
“什么诚意?!”听爹跟小哥一来一往,丹碧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一股心酸油然而生。能告诉爹的事为什么下告诉她,他当她谁啊?会四处胡乱说嘴的陌生人吗?“我不嫁了!”
“等等等等,丹碧丫头——”袁威赶忙拉住女儿。“你刚说你不嫁,是在跟爹开玩笑的吧?”
“谁跟你开玩笑!”丹碧用力甩脱爹爹手臂。“我当初愿嫁是因为他疼我宠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不信任我,都已经要跟他成亲了,他却什么也不告诉我!”
丹碧新仇旧恨一块算,她会这么气恼,泰半也是因为宇文晏接连二十几日毫无音讯。
向来好吃好睡的她,什么时候为哪桩事情烦心到睡不著吃不下了,就他这个讨厌鬼!把她整个人搅得乱七八糟也不来讯息稍安她心,而现在,更让她得知他从开头就不信任她!丹碧重一跺脚,这种男人——她、不、嫁、了!“爹你快放开我!”
袁威死命拉著,他哪里敢放,“你也别这么冲,缓缓脾气再想想,话说回来,你不嫁宇文公予要嫁谁呢?明天都要成亲了!”
“我去当尼姑总行了吧!”丹碧吼一声后突然噤口。“等等,您刚叫他什么,什么宇文公子?”
“就、就就就……”啊!他未来女婿连这也没跟她说过?!“就什么?您少装结巴!”
“就——他原姓宇文,自称文姓,是因为怕人发现他人下江南……”
这消息犹如火上添油,丹碧整个火起!“我不嫁了!”她发狂似挣脱两人钳制,袁威一时大意没拉好,她人一溜烟冲出庭院。
“喂喂喂。你要跑哪去啊你?”
丹碧头也不回地吼:“当尼姑!”
天色方暗,宇文晏在两名衙役保护下来到袁家。
一见他出现,袁家上下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丹碧丫头到现在还没找著.看要怎么跟人家交代。
不出所料,宇文晏寒喧后即问丹碧可好。
“……就是这么回事!”袁威吞吞吐吐说了状况。
宇文晏一愣。怎会在这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她现在人呢?”
“不知道。”袁威一脸苦色。“当时我们只晚了一步,那丫头就不见了,后来动员里外人去找,整个虎丘都快被我们翻遍,还是一样没找著。”
宇文晏头疼地揉著眉心,分开二十多天未见,本以为只要再忍一天即能一解相思之苦,怎知这会儿新娘竟然不见了!“我去找找,或许我知道她人在哪。”说著他便起身。
“宇文公子——”丹碧她娘突唤道。
“岳母大人。”
“丹碧那丫头吃软不吃硬,你若找著她,请好好——”
“不不不,”一旁袁威忙插话:“这事由他决定,该硬就硬。”
他表情认真。“我那丫头被惯坏了,太软她还当你好欺负!”
既然岳父大人这么交代——宇文晏微微一笑。“总而言之,就是要把丹碧找回,且让她心甘情愿嫁小婿为妻,对吧?”
“对对对,我们这头也会再出去找找,保持联络!”
宇文晏头一点,大步离开。莲潭边佘家,余玉涟端著一盅茶来到屋后树下,仰头看著上头人。
“下来喝茶。”
“我不渴。”上头传来回答。
“不行。”玉涟将木盘往石上一搁。“你不下来喝茶,我就要我哥去唤你爹他们,你不知现在外头全是你们袁家人?”
丹碧知玉涟个性,向来说到做到,只好摸摸鼻子从树上下来了。
“呐!”玉涟将茶杯硬塞她手,丹碧一屁股坐在河边啜著。
河边杨柳轻摆,红霞满布的天际划过几道燕影,理当是炊烟袅袅众人返家歇息时光,这处却因一个俏佳人满脸郁郁,平添几分惆怅。玉涟跟著坐下,拾起石头往河里一丢。“明天就是你大喜之日,你真确定你不回去?”
丹碧不吭气。方才出门确实打定主意不嫁,可这会儿看著这片河,想起一个月前同游莲潭情状,一股眷恋油然生起。
说真的,宇文晏不肯对她吐露详情虽然有错,但他先前也承诺,待时机成熟定会如实坦白——唉,她现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做事冲动、从不瞻前顾后是她缺点,这些她都晓得,可是火气来时谁能控制自己啊!就算现在后悔,她一下子也找不到理由借口回去。
“还是,你真那么想当尼姑?”
“烦死了。”她将喝完的茶杯往玉涟手里塞。“我喝完了,现在可以再上去了吧?”
“坐下吧你!”玉涟一拉。她这好姊妹脑里想些什么,明眼人一瞧便知。“听我一句劝,趁事情还没太迟之前早早回去,说不定一觉醒来,你便看见宇文公子穿红袍骑白马来娶你了。”
‘锥稀罕。”她还嘴硬。“出门办事个把月也没消没息,谁知道他是生是死?”
从丹碧表情,玉涟发现她真正芥蒂的,其实是宇文晏毫无音讯。“那……万一宇文公平真有了什么万一?”
“呸呸呸,什么万一万二,你少在那乌鸦嘴!”
瞧她慌的!玉涟笑了,“就说你喜欢他吧!”
“喜欢他有什么用……”说起这,她就满肚委屈。“你瞧他怎么对我,什么事都瞒我藏我,也不记挂我会担心烦恼他……”
丹碧叨叨抱怨同时序文晏已只身来到余宅。
先前丹碧带他游历景点成了找她最好的线索,他从虎丘最顶的双井桥一路下寻,来到莲潭便想起余玉涟。他还记得丹碧说她们俩是好姊妹,说不准她会知道她躲哪去。
余家大哥一听宇文晏表明身份,便暗示地朝后院一看。方才丹碧来时严词要求不可将她下落泄漏出去,否则跟他“切八段”——余大哥想,只用眼神暗示,应该算不上“说出去”吧?宇文晏何其聪明,一下便发现眼前男子眼中有话。
他来到后院,正巧听见丹碧抱怨。
侧头所丹碧说话的玉涟发现他,眼神一讶。
他示意噤声。玉涟眼一眨,懂了。
丹碧说完,玉涟轻拍她手问:‘饿不饿,我要准备晚膳,顺便帮你弄一点?”
“我修不下。”
“好吧。”玉涟起身。“那我忙去了,看你要上哪随便你。”
玉涟一走,丹碧强撑的倔强登时垮下。
宇文晏从没看过她这样子,如此哀伤楚楚,在他记忆里,她一直是只欢快的小粉蝶……
尤其,当她拾起石子颗颗往河里丢,随著石落水扑通扑通,她细细碎碎抱怨进耳,宇文晏一颗心直要碎了。
“大笨牛、讨厌鬼,都不捎个讯息给我——”
“丹碧。”脸挂两行泪的她猛地抬头,她刚刚好像听见宇文晏声音?!“我在你后边。”
她倏地转过身,一见他身影她还不信,还再三揉揉眼确定不是她眼花——而宇文晏早跨一步将她拥住。
“我回来了。”
“你你你——你还回来干么?!”惊讶与放心的情绪乍落,充塞她心头的火气顿时升起。二去二十多天没音讯,你不是不在乎我死活,不在意我会不会担心——”
“我当然在乎!”他抢白。“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此行过程之惊险,如今他回想仍觉骇怖——只身闯进徐家盗走璧玺、领军杀进徐家、追揪逃脱而去的徐汇,最后再禀呈皇上,手拿诏书前去清算与徐汇结党之齐王李佑…”尤其领军擒拿徐汇当时,徐汇豁命一拚,他虽武艺高强也难全身而退,几番千钧一发,他心里总想著丹碧、想著她那双大眼睛,想著他无论如何,都要活著回去。
二十多天毫无音讯,并不是他故意要如次,而是力有未逮,且也担心对方一知丹碧存在,反而害她成了箭靶。
“你听我解释——”
但丹碧肚里一把火烧得正旺,哪有办法静心听他说话。
“你少骗我!你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你,你怎么会懂我听见我爹说你姓宇文。不姓文时的感觉?你从头到尾只想瞒我!为什么能告诉我爹的事偏不告诉我?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故意泄漏你身份,我就这么不值你信任?”
“我没有不信任,你忘了我先前在你房里说的,我是为了保护你,才隐瞒你的—”
丹碧珠泪婆娑。“那如果你发生什么万一呢?我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宇文晏一下说不出话。确实,他当初只顾忌她的安全,却忘了她的感受,的确是他不对——他可以想见,她发现他突然改姓时的表情,会是何等震惊!“我不嫁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吼。
从前她一个人多开心自在,要练拳就练拳,要上哪玩就上哪元,干么没事为了一个臭笨牛伤心难过、吃不下饭睡不著觉!她讨厌这么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自己。
“你回去、你回去——”她用力推开他。“反正你什么都爱瞒我,都随便你,我不玩了!”宇文晏惊愕、震撼!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她怎么可以不嫁他?!“丹碧——”
“别拉我!”她甩开他。
“听我解释……”
“我不要!”她身一窜又想溜。宇文晏只好紧抱不放。怎知她活像泥鳅,几番快从他怀里挣出。
“丹碧,你再这样——”她眉一横。“你不喜欢大可以走!”
又说这种话!宇文晏难得动了火气,只见他猛一提气抓著她跃上屋檐。
“你你你,你要带我上哪——”双脚悬空的丹碧,抓著他肩膀惊叫。
“洞房。”他全心一意往前飞窜。“既然你老爱说你要走不嫁我,我只好想办法将你拴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