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笙与温新承走进一家咖啡简餐店,拿着菜单准备点餐,她忽地想起雷沃在电话里说会一直等她回去煮给他吃。
知道他说到做到,真的会一直等到她回去才肯吃饭,她不禁有些心浮气躁。
“笙笙,你想吃什么?”
“什锦烩饭。”她随口点了一道餐。
温新承抬头向服务生说:“两份什锦烩饭。”
点好餐后,他推了推鼻梁戴着的黑色眼镜,瘦长的脸上露出笑容,“上次回南部,我爸妈叫我下次回去时要带女朋友回去给他们看……笙笙,下次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让我爸妈看一下?”他这么做,也是想正式确认两人的关系。
闻言,顾笙笙犹豫了,没有立刻答应。“我……关于雷沃的事,我想先跟你说明一下。”
“你不是说他只是暂时借住在你家?”他已经接受了她的说法,难道她要翻供吗?
“没错,他只是暂时借住在我家,不过,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整理了下思绪,她缓缓开口,“我十岁那年爸妈离婚了,我被我妈接到雷家去,一直到我上大学前都寄住在雷家。”
温新承接腔说:“所以,你是想说你跟雷沃是一起长大的?”
“嗯,我……”她刚要开口,手机铃声便遽然响起,“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她低头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没有看来电显示便接起电话,“喂……什么?!那你现在在哪里?好,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她神色匆忙的站起身。
“发生什么事了?”见她面露焦急,温新承关心的问道。
“雷沃出车祸了!”她神色慌张的说。
“你通知他家人过去就好了,你又不是医生,去了也没有用。”他语气有些冷漠的说。
“我想我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她举步就要离开,手臂陡然被拽住。
温新承皱起眉,“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吗?我们连饭都还没吃。”
“我……”她咬着唇瓣,歉疚出声,“对不起,我们改天再约好吗?我想先到医院看看雷沃。”
“你非去不可?”
“嗯。”她放心不下雷沃,他刚才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好虚弱。
“假如我说,你去了的话就会失去我,你也要去吗?”他神色严肃的开口。
听他这么说,顾笙笙诧异的望住他。“我……我只是去一下医院而已。”
“你如果去了,我们就没有以后了。”他说出重话。
“……为什么?”她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种绝然的话。
“在我跟他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对于他这样的要求,她感到很意外,“我说过,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就留下来,别去。”
“但他出车祸受了伤,就算只是朋友,也该去看一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再阻止她。
“你跟他真的只是朋友吗?”她该看看自己刚才接到电话时的表情。
原来他根本不相信她。顾笙笙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开口,“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说好吗?”说完,她挣开他的手,走出简餐店。
温新承苦笑的拿下脸上那副黑框眼镜,抽了张摆在桌上的面纸轻轻擦拭着。
他输了。
* * *
顾笙笙拦了辆计程车,匆忙赶到雷沃所在的医院。
下车后,她才往大门走两步,就看见雷沃迎面朝她而来。
见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她怔了怔,“你不是说你出车祸,手快断了、痛得要死?”那为什么现在人不仅生龙活虎的站在她面前,脸上还带着耀眼到快闪花人眼睛的灿烂笑脸?
“是呀,你没看到我的手受伤了吗?”他将左臂上包扎的伤口举到她面前。
她这才看见他手肘下方缠着一圈纱布,纱布里隐隐透着鲜红的血迹。“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她急忙上下地检查他全身。
他指着自己的头和背,“我的头撞到了,还有背部也很痛。”
“那医生怎么说?”她着急的问。
“他说要小心有脑震荡的情形,背部则有一些瘀青。”雷沃一边说,嘴角一直高高的翘着,咧着笑。
“他没叫你住院观察吗?”她很怀疑他是不是撞傻了,不然为何不停在傻笑?
“没有,他只叫我回家休息,如果有头晕呕吐的情形再到医院。”他抬起受伤的那只手搭上她的肩,黑亮的眼中是掩不住的好心情。“我们回家吧,我快饿死了。”
瞥见纱布上透出来的血迹,顾笙笙眼瞳微缩了下,任由他搂着自己,没有将他的手移开,“你怎么会被车撞到的?”
“你不是说冰箱没菜了?我出来帮你买菜,结果要回去时被一辆该死的机车撞到,连买的菜都被撞烂了。”雷沃语气轻快,脚步也轻盈得仿佛在跳舞。
他赢了。
因为她离开温新承,来到了他身边。
原来先前接完她的电话后,他随后便打了通电话给温新承——
“你敢不敢跟我赌,赌笙笙会选择你还是选择我?”
“要怎么赌?”
“你今天是不是跟她有约?你相不相信我一通电话就可以把她从你那里叫走,来到我身边?”
见对方迟迟不答腔,他挑衅地接着说:“你不敢答应,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因为你早就知道她选择的会是我,所以没胆接受这个挑战是吗?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就给我滚远一点,再让我知道你接近她,我会打断你的腿!”他撂下狠话。
被他这样一激,温新承于是跟他赌了。
结果答案揭晓,顾笙笙真的来到他身边。
雷沃笑得心花怒放,其实在与温新承打赌之前,他早就有万分把握结局会跟自己预期的一样。
他知道她一向心软,听见他受伤,绝不可能还能若无其事的留在温新承身边。
顾笙笙终于忍不住质疑他脸上那过分闪亮的笑容,“你不是说你快痛死了,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开心?”
“因为看见你这么紧张我,我当然开心,再受一次伤我也甘愿。”
“……你真的出了车祸?”她起疑的注视着他。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不信我可以打开纱布让你看,看我的手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说着他迅速动手拆掉包扎起来的纱布,让她检查。
她来不及阻止他,纱布拆开后,便看见他手臂上一条好几公分长的狰狞伤口,还隐隐渗着血。
她心一紧。“我又没说不相信你,干么要把纱布拆开?你看,现在又要回医院把伤口包起来了。”她有点生气,弄不清楚是气自己多疑还是气他多一点。
拉起他的手,她快步朝医院走去。
雷沃脸上笑更浓了。
之前他正愁不知要怎么做,好佯装自己受伤将她从温新承身边骗过来,结果一出门便被一辆机车撞到。瞥见自己受伤的手臂流着血,这正好符合他的计划,于是他立刻放那名机车骑士离开,转而打电话给她。
没想到他才刚走进附近的医院包扎完,她就出现了,速度快得让他忍不住眉开眼笑。这表示她很在意他,才会在接到他的电话后丢下温新承立刻赶来。
哼,温新承想跟他抢,等下辈子吧!这一辈子,顾笙笙注定是他的。
* * *
当天晚上从医院回到家,顾笙笙收到了一封温新承传来的简讯——
我们分手吧。在你的心里,他比我还重要。
她拿着手机,低头怔怔地看着,片刻后,回了三个字——
对不起。
就这样,她跟温新承结束了三个多月的短暂交往。
她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在她心里,雷沃始终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谁也无法取代他。
以前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把他从心里驱离,实际上,她只是拿了一块布盖上,假装自己看不见。
现在,那块布被赤裸裸地揭开了,逼得她不得不正视他一直在她心里、从来不曾消失的事实。
将她煮的饭菜全都吃光,雷沃心满意足的离开餐桌,来到客厅。
见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发傻,他出声问:“你拿着手机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轻轻摇头收起手机,想要回房间,他却拉住她的手。
“你坐下,我想跟你谈谈我们的事。”他脸上流露出少见的认真神情。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好谈?”她扬睫淡淡觑向他。
“我们能谈的事多到数不清。首先,我要问你一件事,为什么从我十八岁那年以后,你就对我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他决定要跟她把话摊开来,说个清楚。
他大她两岁,他十八岁那年,她十六岁……
回想起那年的事,顾笙笙神色微微凝敛。有些伤痕就像烙印一样留在心里,怎样都无法抹去。
当年他说的那些话,她多年来一直无法遗忘,想治好它,只能将伤口重新扒开,让里面的脓血流出来,也许才能真正痊愈。
垂眸思忖片刻,她抬起眼,看向等着她回答的雷沃。
“二少,不懂的应该是我才对。”她不再逃避,要把伤口彻底清理干净。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解的问。
“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吗?”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说了什么?”雷沃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
回忆起那件事,顾笙笙幽幽开口,“你那时在健身房对你的朋友说我又丑又笨,一点情趣都不懂,你只是把我当成女佣在看,绝不可能喜欢我,除非你疯了。你之所以带我出去,只是可怜我没有见识。”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痛,此刻她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突然听她说出自己当年曾说过的话,雷沃一时傻住,“我……”
“这些话是你亲口说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你现在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难道你疯了吗?”她的语气不自觉激动起来。
雷沃作梦都没想到她竟然听见他那时说的话,但他早已不太记得当时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内容差不多就是她说的那样。
震愕过后,他情急的澄清,“不是,我那时之所以会那样说,是因为、因为……我不希望你跟颜宵出去玩。我不是真的那么想,当时我根本还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所以才会乱说。”知道这就是她疏远自己真正的原因,他忽然很想揍自己一顿。
听了他的解释,顾笙笙怔怔的看着他。
他神色急切的再说:“为了这件事,后来我还把颜宵痛揍了一顿。真的,而且之后我都没有再找颜宵他们来家里玩了。”
她回想了下,似乎从那天之后,确实不曾再见过他的那些朋友到雷家来。
见她不再说话,雷沃想了想,不敢相信的问:“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气我这么久?”看她垂下头,他伸手抬起她的脸,“你也太小气了吧,为了几句话就这样对我?”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你,难道你会不在乎?”她反驳。
“我当然会在乎,但我会当面把话问清楚,哪会像你这么小心眼,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说来说去,他竟然把错全都怪在她头上了?!
顾笙笙怒嗔,“对,我小气、我心眼小又爱记仇,容不得别人说我一丁点坏话,可以了吧?”
雷沃得寸近尺的说:“你以为这样就能算了吗?没那么简单。你这几年冷落我,还对我乱发脾气,让我脆弱的心灵受了很大的伤,都死了好几遍,你知道吗?”
她是有冷落他,但……对他乱发脾气?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好,你把心挖出来,我看看到底死了几遍,死透了没?”她冷冷的瞪着他。
“……算了……”眼看她好像快发火,雷沃决定大度的不跟她计较,将她拉进怀里,笑开脸,“我们和好吧,以后不准你再莫名其妙生我的气了,知不知道?”
“你才莫名其妙……”被他紧紧圈抱着,她胸口充斥着一股热气,鼻子跟眼睛都酸酸的,好想哭。
她一直耿耿于怀好几年的事,竟然就这样解开了,她不知该怪自己傻,执着了这么多年?还是要怪他不该轻率乱说话,损人不利己?
雷沃轻哄着她,“好好,是我莫名其妙乱说话,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她这一气也气得太久了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初自己被她判刑出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