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无云的天空与海平面相连,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爽朗蓝色。
赵睿恺坐在屋外花园的石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雪泡泡身上那团宛如雪球的毛,若有所思。
他已经住在陶雨诺这里一段时间,后脑勺肿起的包也消得差不多,但他的记忆完全无所进展,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以养伤为名,成天无所事事,脑子一空下来便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使得心情异常焦躁。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应该找些什么事来做,转移一下注意力比较好。
这个想法一浮现,赵睿恺放眼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在花园北侧那间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木屋上,心里有了个想法。
几日前的午后下了一场雷阵雨,当时他和陶雨诺才刚吃完午餐,他帮忙洗碗时,从水槽前方的窗子看见那间小木屋上腐朽的木板又被强风吹落了几片,其中一片只剩一角还固定在屋子上,不时随着风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陶雨诺听到声音,循声望去,后来发现他的目光也停留在相同的地方,便感叹着道:“那间小木屋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自己盖的,早些年状况还不错,但在海边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下,如今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
爷爷在时,不时可见到他为小木屋钉钉补捕,但爷爷走了五年后的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小木屋已经毁朽至此。
“不打算拆掉或找人来整修吗?”那间小木屋,与被她整理得井然有序、活力充沛的花圃和菜园实在不太协调。
“那是爷爷一手打造的,我舍不得拆掉。”略沉默了会儿,陶雨诺又说:
“那里阳光好,其实拿来当工作室满不错的……等我忙完手头上的案子,再去镇上找人来估价,修理一番吧。”
当时赵睿恺没有多想,现在一动起这个念头,他才发觉自己应该是会木工的,脑中浮现自己动手刨木打钉的画面。
难道他是个装潢师傅?他无法确定,但这件事应该是他目前能够替陶雨诺做的事,至少也可以让他忙碌,不再胡思乱想。
心里有了想法后,他立即到陶雨诺的工作室外敲门,想与她商量这件事。
“请进。”赵睿恺一进入工作室,被他单手抱着的雪泡泡一见到主人,立即兴奋的从他怀里挣脱。
因为赵睿恺很高,雪泡泡是凌空往陶雨诺的工作桌飞跃而去。
陶雨诺见到它就这样飞扑过来,吓得惊呼出声。“雪泡泡,不行!”
但为时已晚,兴奋的雪泡泡已经跳上她的工作桌,撞翻了桌上的水彩颜料。
赵睿恺眼明手快地替陶雨诺抢救了几张画稿,但铅笔草稿却抢救不及,被倾倒的颜料染上五颜六色。
雪泡泡似乎也吓着了,而且身上雪白的毛被溅上数色颜料,它直觉地拱起身子,甩了甩后跳下工作桌。
它这个动作让正站在桌前的两人来不及反应,身上、脸上或多或少都被雪泡泡甩出的颜料溅着。
看见赵睿恺脸上五颜六色的颜料,瞬间成了花脸猫,陶雨诺还来不及笑,便发现雪泡泡沾满各色颜料的四只小脚在白橡木地板上留下了脚印,于是赶忙上前想要抱住它。
“欸,不行!别再跑了!”若让它四处跑,地板成了大画布,印满了它沾上颜料的脚印,她得花多少时间清理呀?
偏偏小家伙以为主人要和它玩,兴奋的四处窜跑,开心得很。
陶雨诺的动作实在快不过它,只好向赵睿恺求救。“阿恺,快!快帮我抓住雪泡泡!”
她原本该听从编辑的建议,将手绘改成电脑绘图,但她还是保守的认为,电绘软体虽然进步,可以模拟各种纸质及绘图效果,还是取代不了手绘的温暖线条,以及颜料在纸上缓缓晕染开来的美丽色彩。
所以她宁愿多花点时间、多花点钱买纸和颜料也坚持维持手绘,而眼前的状况,便是坚持手绘极可能带来的风险啊!
赵睿恺的目光一直定在她沾上颜料的小脸上,被她这么一喊,才赶紧回过神与她一起忙着捉住那个闯祸的小家伙。
在两人与灵活的小家伙上演“你追我跑”的游戏没多久后,陶雨诺已然晕头转向,一个不小心直接撞进赵睿恺怀里。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狗儿上,没想到她会突然撞上来,一时重心不稳,与她一同往后倒在靠窗的长榻上。
当两人脸贴脸,鼻尖对鼻尖,彼此呼吸相缠,暧昧的氛围让周遭的一切似乎全都消失,世界上彷佛只剩下他们俩。
赵睿恺感觉陶雨诺柔软的女性曲线密密的压贴着他,几绺长发垂落在他颊边,让他闻到她的发香,心骚动得厉害,脑中则极快的掠过一个画面……
身着旗人服装的她披散着一头如瀑般的长发,温柔的将脸贴在他颈边……
心猛地一促,赵睿恺蹙起眉头,不明白脑中为什么会出现那样奇怪的画面,难道是因为上次的那个吻所带来的奇怪后遗症?
“我……”赵睿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出什么,陶雨诺一感觉他微张的唇刷过她的唇便彷佛被电着似的从他身上跳开。
她真怕,怕他会像上一次一样吻她。
他们只是共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男女,对彼此的了解不深,等他跟家人联上,他就会离开了。
他们甚至不是男女朋友,她不应该允许他再有吻她或做出更多亲密行为举动,让他误以为她是随便的女孩子。
只是,想是这么想,为什么她在恐惧中似乎还有一丝小小的期待,期待会吻她?
意识到自己有这样轻浮的想法,陶雨诺厌恶的甩甩头后找了个理由准备离去。
“我……我去拿抹布,这里需要好好清扫。”
“好。”赵睿恺清了清喉咙,跟着站起身,便发现雪泡泡似乎因为没人继续陪它玩而觉得寂寞,跑到他身边咬着他的裤管,发出惹人怜爱的低鸣。
他垂眸看着脚边那一团五颜六色的小雪球,大手一伸,直接捞起它,佯装生气地训斥道:“小调皮,闯了祸不知道要反省,居然还想玩?”
雪泡泡显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双黑溜溜的眼无辜地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有谁能狠下心责怪?
这时,陶雨诺走了回来,没好气地揉了揉雪泡泡身上的毛,然后递给赵睿恺一条毛巾。“你先把脸擦一擦,我来整理这里。”
赵睿恺看着她,发现她靠近颈子的颊边还沾了点颜料,不自觉伸出手指替她揩去那些色彩。
感觉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麻麻热热痒痒的,陶雨诺不自觉缩了缩肩膀,有些尴尬地向他道谢。
自从那天他吻了她后,她对他的接近愈来愈敏感,就算只是稍稍碰触,也让她不自在到极点。
陶雨诺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自己没有脸红才好。
看出她的不自在,赵睿恺有些懊恼,怕自己这情不自禁的动作会让她感到不舒服,率先道歉。“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说:“没、没事。”
如果只是因为他好心替她揩去脸上颜料的举动而生气,似乎太过小题大作。
为免两人更尴尬,赵睿恺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抹了几次脸,将脸上的颜料擦干净后才开口说:“你带雪泡泡去洗澡,这里交给我来整理吧。”
他的体贴让她很难不感到窝心。“那我先替雪泡泡洗完澡后再来帮忙。”
她的工作室虽然不大,但真要整理也不是容易的事,就算与他相处时气氛会变得很诡异,她也不好意思把工作全推给他。
这里毕竟是她的工作室,很多东西他也不知该怎么摆放,有她帮忙其实会好一点。
“好,我先去提桶水来。”说完,赵睿恺便转身往外走。
这时,陶雨诺突然问:“对了,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
他顿住脚步望着她,问道:“这附近有木材材料行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一直在你这里白吃白喝白住,我想帮你修小木屋。”
陶雨诺有些讶异。“你可以吗?你以前是从事相关的工作?”
“应该没什么问题。”赵睿恺微微点了个头。
她仍注视着他,然而他只说了没问题后就不再和她多说。
陶雨诺发现,从她救了他至今,他从未提起自己的事,不论是他的工作、家人或是过去的生活。
照理说,她应该小心的防备着他,毕竟对她而言他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是,他眉眼间那份神秘的忧郁,总是特别容易激起她身为女人天生的母。
再说,一个人的好坏,从其自身散发出的气质就可窥见,她仔细观察过,从他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社会精英的特质,若不是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或是有不错的生活品质,很难有这样的气质。
因此,在他的伤痊愈得差不多后,她也没有催促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