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汉冲出房,任放忧知道她也得开始准备,只是,她的心好沉重,她的身躯也好沉重,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再见你,就杀你!
一回想起这句话,她的胸口就窜过激烈的刺痛。
虽然早知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她却觉得无法承受。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情是假的,他的爱是假的,那些官位、虚名,在他的心里才是真的。
沉重的闭上眼,任放忧告诉自己:没关系!她不需要任何男人。
那些痛、那些看不见的伤,会好的。
“寨主,大家都准备好了……”大汉没敲门就直接闯进来。
任放忧连连吸了几口气,平静自己的心情之后,才朗声道:“你们先行出发,我马上就来。”
大汉领命离去,知道以寨主的轻功,可以轻易追上他们,一群人就这么行踪飘忽的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众人离去,任放忧很快收拾情绪,让自己火速跟上大伙儿,披星戴月的兼程往黑寨里奔去,想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时,力挽狂澜。
只是,任放忧没有想到,她还是晚了一步——
回到黑寨,风平浪静,静得像是不曾起过波澜,静得像是有许多人不曾存在过。
任放忧手握罗刃剑,提防的进了这已住了二十年的黑寨,身后跟着十来个原本打算跟她去营救二虎的死忠弟兄。
突地,迎面吹来一阵怪风,众人虽然掩面,却仍挡不住佛在脸上的黑沙,看来有些灰头土脸。
任放忧沉着往前,察觉到眼前的黑寨,与记忆中的黑寨已经完全不通了,多了几分阴冷,沉静得不像是个有人居住的村落。
“寨主……”身后大汉压不住心里的慌,也沉不住气,疾步来到她身边,凑耳低语。“我想先回家瞧瞧我们家小狗子……”
任放忧还来不及开口阻止,那大汉就往另一头急奔,只是,他才奔没几步,凌空飞来一枝箭,直射他的胸口——
“小心!”任放忧急切大喊,却来不及阻止飞箭射来的态势,大汉还没来得及闪开,利箭已没入胸口,大汉强壮的身子往地直坠,砰地一声,撼动着众人惊慌的心。
“该死!究竟是谁?”她身后的弟兄们开始鼓噪了。
“是哪个王八羔子,连自己兄弟都杀?”另一个人提着大刀大吼,气到一张脸都红了。
“冷静点。”任放忧知道现下一定不能乱。“大家聚在一起,别冲动。”
“没办法冷静,兄弟都死了,我要出去跟他们拼了!”毕竟是草莽性子,怎么按捺得住,只不过,人才冲出去不到五步,利箭再度射来。
“你以为我还会没有提防吗?”大汉对着空气冷笑一声,正欲回身闪过射来的箭时,却惊诧的发现,自己竟功力全失,闪躲的动作明显慢了。
利箭虽没射中他的胸口,却也没入他的腹中,他脸色一白,随即知道是怎么回事。
“寨主,刚才那阵怪风,有毒。”大汉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兄弟们警告,呕出一口血之后,也因毒发身亡了。
很显然的,不知那阵怪风有毒,连没入大汉身体的利箭,也带着强烈的毒性。
任放忧暗自运气,果然发现气息受阻,那阵无色无味的怪风里,应该带着某种能暂时封内力的毒药,她随即想到在客栈里听到四川唐门那两人的对话。
“出来。”任放忧对着前方开口。“就算要争权夺位,也不需要血流成河。”
她的话在空气里回荡,对方在思考片刻之后,终于率众走出隐蔽处。
“果然是你。”任放忧冷声说道,看着眼前一脸虚伪笑意的程稼,身后正跟着那两个四川唐门的人。
“我说大寨主,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程稼冷哼两声,看着身后四川唐门的人,缓慢开口。“听说,我这两位兄弟,已经招呼过你了?”
“要夺寨主之位,你大可直接挑战我,来阴招,不觉可耻吗?”任放忧懒得回应他的讪笑,不满他拿寨子里众人的生命开玩笑。
“少说那些废话,现在,寨主的位置已经非我莫属。再说,你的内力暂失,你赢不了我的。”程稼听出她的嘲讽与挑衅,但他并不以为意。
“我只是内力受阻,并不代表我一定会输。”任放忧不可能向这个王八羔子低头。
“听你的意思,是想打打看?”程稼的语气充满不屑。
“打,是一定要打的,只不过……”任放忧看着身后的弟兄,又转回来迎向程稼。“愿赌服输,不要牵连其他人。”
“寨主!”身后几个人,都发出不悦的抗议声,磨刀霍霍。“他肯,我们还不肯,兄弟都死了,我们怎么可能跟在他的身边,要拼,大家一起拼!”
闻言,程稼哈哈大笑。
“你们几个不怕死的,知不知道你们刚刚闻进去的毒香,可以让你们在三个时辰内,内力受阻。凭你们几个,想打赢全寨的人吗?”
“废话少说,为了争权,连兄弟都不要的人,不配当个寨主!我李勇第一个那你开刀,祭兄弟在天之灵。”话毕,随即提刀冲出。
任放忧见状,也挥刀相助,整个场面随即混乱。曾经生死相许的兄弟,在争权夺势的利诱下,拿刀互砍,翻脸不认人。
一转眼间,两队人马正面交锋,咆哮声与不满声此起彼落,兵器交击,铿锵作响,场面相当混乱。
树林里多了一双深邃的眼,紧盯着正面临恶战的任放忧。
她手擒罗刃剑,左边避开砍来的大刀,只防不攻,不想伤了自己黑寨的人,转而向右边直击四川唐门的人,非得杀之而后快。
只是,黑寨的人既然起了叛乱之心,就不会手下留情,攻击前仆后继,她的力气在内力不足的情况下逐渐耗尽。
纵使如此,她仍直攻四川唐门与程稼等人,就算一条命没了,也誓为弟兄们报仇。
只是,内力受阻的情形下,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闪避不及,左肩被砍上一刀,脚步踉跄了下。程稼见状,直直刺来一剑,直接没入她的腹中,她闷哼一声,吃疼的咬住唇,不愿在程稼面前示弱。
程稼眸色转狠,蓦地拔出利剑,在血雾里,毫不留情的又往她腹中再刺一刀。
这一次,任放忧整个人往后一跌,重重往地上一摔,连罗刃剑都握不住,口中鲜血狂吐,气若游丝。
“寨主!”几个人虽然想伸出援手,但敌人攻势猛烈,他们十来人倒的倒,伤的伤,全都自顾不暇,命在旦夕。
“现在,全都见真章了,认输吧。”程稼拿着自己沾满鲜血的长剑,一步步朝他们走去,任放忧眸色更冷,知道自己离死不远,却没有任何畏惧,唯一的情绪,是满腔的愤怒。
“放了这些兄弟……”任放忧记挂的,还是这些人的安危。
“放了?”程稼哈哈大笑。“这不是纵虎归山,让他们养好精、蓄好锐,再来刺杀我吗?”
“程稼!”任放忧没想到他的心竟然这么狠。
“你这丫头,就在阎罗王面前当寨主吧!”程稼举起长剑,指指就要刺向她的胸口。
任放忧冷眸瞪着他,虚弱的体力无法抵挡他的攻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直刺而来。
锵!
突地,半空中飞来一银镖,深厚的内力,将直刺而来的利剑弹开,剑锋整个失去准头,连带这让持剑的程稼,整个身子往右倾去,可见来人内力深厚。
任放忧转头,想知道是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伸出援手,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丁驯!
他蒙着脸,一般人认不出他,但是他的那双眼,却是她怎么也忘不掉的。
他一个闪身跃出,没有任何迟疑,弯身就擒抱住已经满身鲜血的任放忧。她想推开,却使不出太多的力气,虚弱之余,只能依靠着他的肩,闻着他让人感到安全感的气息。
“是谁不想活了,敢来插手?”程稼怒眸一等,握剑就往丁驯刺来。
丁驯是什么角色,就算身上抱了一个她,还是游刃有余,与程稼过起招来。动作间兵器交鸣,两人攻势凌厉,招招搏命,打算置对方于死地。
只是,动作间,任放忧虽然安全无虞,但是她的一双眼,却不停看着死忠的弟兄,一个个死在对方的刀下,心痛得无以复加,却又无能为力。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至少,在程稼的面前,她不哭,不让自己像个弱者。但,她的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下,为那些护她的弟兄,这些可怜的亡魂啊……
感觉到肩上的湿濡,丁驯一阵心紧,知道不该恋战,他知道她受伤慎重,隔着外衫,他都能感觉她腹中渗出的鲜血。
意识到眼前的状况,丁驯抱着她,最后扭腕一击,射出凌厉飞镖,直中程稼胸口,让对方顿时停下攻势。
丁驯不再多加逗留,足下一点,飞身越过乱战中的众人,朝着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