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衣箱传来了敲打声。
「咦?什么东西?」家宰好奇的往内一窥。
恩美赶紧遮住他的视线。「我一会儿就出去找!」说完,不管家宰打算再说些什么,她便把门关上。
她把衣箱打开,解英已气得牙痒痒。「我终于知道妳的娃娃是怎么死的了。」
恩美不管他的挑衅,反正她气也消了许多,就不跟他吵了,只担心的说:「怎么办,王爷,大家都在找您耶!」
「那妳就放我出去!」解英还不是很理性。
「您要顶着这副身体出去?」恩美皱眉。「别开玩笑了!求您了,王爷,不要再意气用事,这样一点好处都没有!您会吓坏所有人的!」
「那又如何?」解英仍是那么强硬。「我还是亲王,所有人都该听我的!」
「哦?是吗?」恩美挑挑眉,说得不以为然。「在我看来,你不过是『解英』罢了。」
解英瞪她。「妳敢直呼我的名字?盲子,胆子不小啊!」
「我胆子是没多大……」恩美扠着腰,脚步往前一站,影子就整个垄罩解英全身。
解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可以像刚刚那样,一下就把你关在衣箱里,永不见天日……」恩美奸笑。「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带出王府,丢在荒郊野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解英,你说,谁比较厉害呢?」
解英不亏为见过大世面的肃能亲王,听到这么严厉的威胁,竟没被吓得屁滚尿流,脸色反而更加冷峻。「原来,盲子,这才是妳的真本性。」
解英冷笑。「以大欺小,很不错嘛,嗯?」
「哼,这不是跟你以前做的一样吗?」
解英一愣,他竟然得到这样的评论。
不过,被恩美威胁过后,解英反而冷静了许多,反正有这庞然大物挡在这里,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好好的想想,要如何化解这局面。
他把身上的布重新披好,好好的坐下来,状似沉思。
恩美见他终于平静,也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方才自己竟可以这样和鸭霸的主子说话,心里也着实解了一番气。
哼哼!谁叫这家伙以前那么爱欺负她。
「我得想想,变成这样之前……」
解英闷闷地想。「我碰过什么,吃过什么……」
「咦?」这家伙已经开始动起脑来了。
他想了想,看着恩美,表情若有所思。「我吃过……盲子妳给的林檎。」
恩美的心猛跳了一下。「呃,你、你是说……」
她有些心虚。「是林檎有问题?」她不知道在解英的注视下,自己的脸色有没有苍白得很不对劲,但她逼自己力求镇定。
「可,不对啊……」解英又转了方向。「那是下午的事情了……如果吃下去,应该马上就有变化……」
恩美松了口气。
即使这家伙变小了,但那种质疑人的瞪视,有时候还是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解英又想了一会儿,不久,便豁然开朗。「我想到了。」
「是什么?是什么?」恩美也急着想知道。
「我在戏院的包厢那儿,喝了一壶温酒。」他说:「喝了那壶酒回府后,身子就不是很舒服,我本以为是酒醉……原来是那酒有问题。」
「是吗?」
解英的表情又苦恼了。「但戏院的出入人口太复杂,要追查起来可不容易。」
「似乎是这样。」恩美想了想,然后面露焦急。「这件事,之后再追查吧,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怎样应付你失踪的这件事!」
「应付我失踪?」
「刚刚家宰找你找得很急,你没瞧见?」
「妳把我关在衣箱里,我怎么瞧?」他没好气的说。
「好啦!不要扯开话题,快点想想办法。」
两人冷静下情绪,在想办法的过程中,渐渐接受了解英变小的事实。
原因固然很重要,但现下更急切的,是要应付可能会找解英的人。
肃能亲王在自己的房间失踪,房里又出现被人入侵过的迹象,这事在京城里绝对是非同小可!
解英也不愿把事情闹大,他知道这事背地里有人操纵,但他可不想如这些人的愿,他一定要出其不意,抓出这些人、击败这些人──
忽然,他眼睛一亮。「喂,盲子,妳过来。」
解英笑得很得意。「我想到办法了。」
「喔!是吗?」恩美赶紧靠过去,压低身体,听解英将计划说个分明──
家宰里里外外忙了一整夜,怎样都找不到亲王。
问了车夫,车夫说整夜都没有人要他派车,所以亲王并没坐车出去;问大门的门房,更说整夜连小门都没开,一只耗子都不可能跑掉。
那么,亲王到底上哪儿去了?
他的寝殿被破坏成那样,家宰实在无法往好的方向去想。
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京城都会为之沸腾的;毕竟肃能亲王在百姓的眼中,也算是跟坚固的国家栋梁啊!
「不成,得再仔细的找。」家宰唤来全府大大小小的女婢下人,交代他们要把王府掀翻似的找,连一根头发都算线索!而他则决定坐车到外面,亲自去搜寻。
他一下完指令,便披上风衣,准备坐上马车。
一个女婢慌张的奔过来,挥手大叫:「家、家宰!家宰!王、王爷他──」
家宰一惊,赶紧探出头。「王爷?王爷怎么了?找着了吗?」
女婢还喘不过气,只能猛点头,手指着寝殿的方向。
家宰赶忙跳下车,往寝殿的方向奔去。
即使心急如焚,但家宰仍理智的把持自己。他来到寝殿,见门是敞开的,并没有贸然冲进去,而是在门外缓缓气,朝里头战战兢兢的喊了声。「王、王爷?」
他有些忐忑的等待着。
「家宰吗?」里头传来了声音。「进来。」
家宰喜极而泣,这的确是王爷的声音啊!
他快速提着脚步,进去一看──
王爷竟好端端的坐在书案前,就像以前一样,梳着挺正的发髻,穿着洁白亮丽的白色襦衣,好整以暇、从容不迫的迎接他。
但不知为何,他一直拿着那柄牡丹折扇,遮掩着自己的嘴巴、鼻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王爷没坐正的关系,他总觉得今天的王爷,好像比往常小了一号似的……
「王爷啊,您、您没事吧?」家宰不确定的问。
「我很好啊。」王爷很自然的回答,声音也一如往常的好听。「家宰何故这么问?」
「昨日小人斗胆,来探看王爷是否不适,可、可是……」家宰吞了口唾沫。
「您不但不在房里,房里还被弄得一团乱……就像那个卧榻一样……」他看了看床铺,果然刀痕还在。
「昨晚有耗子,你晓得吗?」王爷说。
「咦?」
「我发现那耗子爬到我床上,你想,家宰,我还会留在这房里吗?」
「这、这……」
「我本想找出那耗子,所以才把床搞成那样;让你受惊了,家宰,这我很过意不去。」
「啊,请别这么说!王爷,是小的督促不周、督促不周!」家宰说:「我马上唤恩美来处理。」
「不用找她。」王爷又说:「我差她出府忙别的事了,何时回来,说不定。何况……」
家宰看到王爷顿了一下,眼神有些不定。
稍后,王爷的声音又响起。「何况那家伙,办事不力、毛毛躁躁,还是个两面人,人前人后都不一样,实在是──噢!」
忽然,王爷的身体动了一下,好像在踹什么东西似的,然后他叫了一声,似乎很痛的样子。
家宰很担心。「王爷,没事吧?」
王爷的眼睛立刻笑瞇起来。「咳,没事、没事,总之,我昨夜没睡好,替我把房里清洁干净,就不要来吵我休息了,知道吗?」
「好、好的。」家宰想,王爷真的得好好休息休息呢!「那小的先退下了。」
「等等,家宰。」王爷又唤住他。「昨日教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家宰想了想,答道:「请问王爷指的是,为和州籍的佣人拨款的事吗?」
「对。」王爷问:「拨了吗?」
「已经处理好了。」家宰笑得很欣慰。「府上的人,都非常感谢王爷呢──」
「这种恭维的话不用多说。」王爷打断他。「你今天再去问问,这些人的家乡受灾严不严重,若有亲属罹难,或家屋受损,再多拨二十两银给他们,知道吗?」
家宰恭敬的作揖。「是的,王爷,我带他们,向王爷答谢。」
家宰的眼神充满着感激与尊敬,接着便退下了。
此时,王爷站了起来──
站起的他,身高的确比平时矮小了许多,就连袍子的衣襬都会被脚踩到,这让他得像女人一样,提着衣襬走路,才不致于摔得太难看。
只见这小号的王爷跑到门口,看门关得很紧,四周窗户也都栓实了,殿里更没有其它人的踪迹,才松了口气,把扇子拿了下来。
这人走到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上下不相衬。
明明是一张女人的细致脸蛋,但双眼双眉,却画上了男子般英气的妆容,结果让她这张脸看起来怪异十足,连她自己都想噗哧一笑。
「盲子,妳知道妳刚才那脚踢得我很痛吗?」解英的声音从书案底下传来。
绑着男人的发髻、穿着男人的衣袍的恩美,提着衣襬小心地走回书案,把那布娃娃──解英抱起,放在书案上,她没好气的说:「如果今天没有我,看您怎么收拾这局面,还这样说我坏话……」
此时的解英已经穿上了合身的衣袍,这衣袍是恩美今早替他赶工完成的,就好像帮布娃娃做衣服似的,恩美也觉得很有趣,便决定有空时再为他多做几件。
「总之,用这方法至少可以顶一顶。」解英松了口气。
恩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
他皱眉。「做什么这样看我?」
「喂,解英──」
解英打断她。「虽然妳现在身上穿的是王爷的衣服,可不代表妳能直呼我的名字。」
「哎呀,叫一个布娃娃大小的人王爷,很别扭的。」
解英有点生气,可又不能一吐为尽。
就像她说的,现在他那么小,也不能对她怎么样,何况自己还要靠她呢!
所以……他只好忍下来。
「我说,你上次交给我的银票,是要给那些家住在河州的佣人?」
「没错。」解英淡淡的说。
「因为他们的家乡发大水吗?」
「朝廷不管百姓的死活,但我至少可以救救我自己的下人吧?」他酷酷的说。
「哦……」老实说,恩美对他另眼看待了。
她发现方才家宰看着王爷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尊敬。
她从没看过家宰露出那样的眼神,她以为家宰是怕解英的,还怕到想要随时辞职不干。
但事实上,家宰在这个王府里,已经待了三十几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离开,这其中必定有着什么原因,但他们都没想过。
或许,是家宰看到了解英平时不轻易流露出的一面吧!
虽然这家伙嘴巴坏,很难相处,不过,也是有优点的。
「好了,别看了。」解英冷冷的说。「昨夜被妳折腾得没睡,我要休息了。」
「吼……」她难得对他起的一点点好感,又被打消了。
「也不想想,是谁把自己搞成这样的?」恩美吐吐舌头,抱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