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手机传来一则简讯,轻轻的几个单音,还是让她惊跳了一下。
滞顿了好半晌,她才拿起手机,盯着萤幕。
上头显示着一个新讯息,来电号码却隐藏不显示,她纳闷着,点进去一看,人整个呆住。
简讯里只有六个大字。
唐则安是凶手!
这是……什么意思?她屏住气,惊愣着。
接着,又有一则简讯传来。
她再看,吓得手不停颤抖。
唐则安杀了你父母!
是谁?是谁在恶作剧?到底是谁?她又惊又怒,冷汗直流。
接着,第三则简讯又传到她手机里,她看完之后,骇然失魂地坐倒在地上,手机从手中滑落。
萤幕上,清楚地写着——
十年前童家车祸,肇因于唐则安在山道蛇行,童定兴闪避不及,撞上山壁着火,唐则安见死不救,仓皇逃逸!
这是假的!是有人要中伤唐则安,才故意胡扯的!
她全身战栗,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唐则安藏在抽屉里的东西,却又让她忍不住起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年前的旧事,为什么现在又回来兴风作浪?
那明明是一场意外……所有人都说是意外……
她的震惊尚未歇止,简讯又像幽魂一样,接二连三地传来。
他是为了赎罪才领养你,为了求心安才和你在一起。
他对你只有同情,没有爱。
你能和一个凶手一起生活吗?你对得起你父母吗?
字字像要将她逼进绝路,她恐惧地将电池拆掉,冲出房间,无助地站在客厅中央,喘着气,情绪沸腾,脑中不断回想第一次见到唐则安的情景。
他主动到教堂找她,一副好像认识她的模样……
他说他见过爸爸……
他直接申请收养她……
那时……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是她?他为什么会找上她?
然后来到台北,就在这间客厅里,他告诉她,他欠了她!他要把她原有的一切还给她!
那些话,当时她不明白,现在想起,却隐隐和简讯里的指控连成一气。
唐则安……真的……是凶手?
真的……只是在对她补偿?所以……他才拚命治好她的脸?所以才照顾她,就只为了……
减轻他的罪恶感?
这……就是他内心那个黑洞吗?
她睁大双眼,每回想一次他所说过的话,他为她所做的事,泪就流得一次比一次凶。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才不会相信这些谣言……绝不会去信……
“我要问则安,问清楚……”她抓起电话,按下他的手机号码,却在铃响一声时,猛然打住,匆匆挂断。
唐则安曾说过,她不可以爱他,否则,会下地狱……
他……不许她爱他的理由,就是这个吗?
因为,他是当年她全家出事的肇事者?
她怔怔地出着神,心如受绞刑,痛彻心扉。
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开口问他?
该怎么问他,他是不是杀了她父母的人?
万一是真的呢?万一,他承认了,她受得了吗?
自己最深深挚爱的男人,竟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而她,直到昨晚,还在他怀里厮磨……
这种事,她能承受吗?
她……能原谅得了自己吗?
狂乱地揪扯着头发,她全身止不住抖瑟,跪趴在地上,凄喊痛哭。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凌乱的思潮像个漩涡,正将她拖往黑暗深渊,在这近乎崩溃的一瞬间,她才知道,这种内心不断撕扯挣扎,无处躲藏,恐怖煎熬得令人痛不欲生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地狱……
唐则安所说的地狱!
***
唐则安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的手机响了一声就停了,上头显示的是家里的号码。
童煦和找他吗?她怎么不用手机?
蹙着眉,他回拨给她,可是她的手机未开机。
没电了吗?他改拨家里,但响了半天,没人接。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状况?她应该在家的啊!
“唐先生,文件找到了吗?”会计师问他。
他回神,道:“哦,我请人帮我找了,应该放在我家的书柜……”
说到书柜,他陡地定住,神情丕变。
书柜!他竟然叫童煦和去找书柜!
他霍然起身,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冲。
“唐先生?”会计师惊讶地喊他。
“我临时有事,我明天再来。”他丢下这句话,就焦急地奔出事务所,往回家的路上狂飙。
别紧张,应该没事的,那里上了锁,钥匙他也藏着,煦和不会发现的。
对,不会有事的,她一定只是在忙,或是在洗手间,或是在阳台……
他不断安抚自己,可是心头却被忧虑紧紧攫住,连开车的手都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回到大楼,按了门铃,没人应门,他的心就开始下坠,赶紧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大声喊着:“煦和?煦和!”
屋子里空荡荡的,平常都会在客厅里笑着迎接他回来的人,在哪里?
“煦和!”他急得打开她的房间,不在。
不在厨房,不在客房,不在储藏室……
然后,他看见他的房门开着,走进去,他就惊瞪地呆住了。
抽屉……开了!
那藏了十年的秘密……被打开了!
他最怕,最痛,最苦,最恨的过去,现形了……
蹒跚地走到书柜前,剪报还躺在抽屉里,童煦和的调查书则掉在地上。
煦和看到这个,会有多震惊呢?
她会怎么想?她一定很困惑吧?一定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那么,她为什么不打来问他?为什么躲了起来?
“煦和!煦和!”他心痛焦急地喊着,转身找人,却在床边踩到什么,低头一看,是她的手机电池,而手机就掉在一旁。
她的手机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他脸色微变,弯身捡起手机,将电池装回去,开机,查了她最近的来电,是他打给她的那一通。
然后,他看见了一封未读的简讯,打开一看,当场骇然变色。
你和唐则安根本不该相爱,死都不能爱!离开他吧!你们在一起只会更痛苦而已。
是谁?是谁传这种简讯给煦和?
他大怒,发现连续好几则简讯在同一时间传来,于是一一打开。倏地,他惊恐地倒抽一口气,似乎有什么在心里炸开,痛,瞬间窜遍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
这个人……知道他是凶手!
知道他的事!
那么……煦和也看到了……
“不……不……不——”他疯狂地大喊,嘶声力竭地大喊,喊到哑,喊到内心泣血。
到底是谁要做这种事?是谁……要拆穿他,拆散他们?
一定是李瑞芸,他的事,只有她知道。
他的脸因暴怒而扭曲变形,立刻打电话向她质问。
“不是我,我没说。不过,你爸爸好像一直在调查童煦和的事,他最近常常找江秘书,想办法要把你们分开……”
江秘书?
他一凛,他之前为了找童煦和时对他露了口风,以那家伙的聪明能干,是有可能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则安,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李瑞芸冷冷地道。
“是……你说的没错……”是他的懦弱把一个事件变成了梦魇……
“赶快找到童煦和吧!以她的个性,她绝对会想不开的。”她叹口气,提醒他。
他心猛然一震。
煦和……会做什么傻事?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让她爱上你,而你,也不该爱上她,结果你很可能因此……而害死童家最后一个人,变成真正的凶手……”李瑞芸的语气很重。
他被她的话击倒了。
忍着十年的自责和罪恶感,以强硬姿态武装自己的那层外壳,碎了。
挂上电话,他颓然坐倒在沙发上,怔然无言。
原来,他并没有那么坚强,他只是个不知道如何面对内心已腐败溃烂伤口的胆小鬼……
现在,他得用自己的力量止血,由自己去承担一切后果。
所以,他必须找到童煦和,他要亲自向她认罪,然后,由她来为他判刑。
他,再也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