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屋子真的不大,陆玦只买了一张书桌,两人轮流用,陆玦上值时候她一人霸占,他下值回来再归他用,有时两人各盘据一个位置看书,再备个零嘴小食,通常都是她吃得欢,不亦乐乎。
人生真的很奇怪,当初她就着窄小的小案就能写稿,有了舒适的大桌子以后就回不去了。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宝卧桥突兀的出现,陆玦立马察觉到了,他把书放下,看了眼红红的樱桃,还特别大,以前宫中赏赐过从渤海进贡的樱桃,得恩宠的世家都能分到小半窭,只是那小半窭一家人分吃都不够,祖母却总会替他留下一小把,说他辛苦,该多吃点好的。
水果对他来说只是水果,但是祖母特地留下来的,他便恭敬的接受了。
虽说往事如风,可那般疼爱他、万事都会想到他的祖母,却在他最需要帮助扶持的关键时刻选择保全二房,甚至把他当成拖后腿的无用废物,毫不犹豫舍弃了他!
感情上他能理解,遇到生死关头,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祖母只是没有选择他而已。
经过的苦难越多,便越觉得真心相待的人难得,譬如眼前这个小娘子。
宝卧桥静静看着陆玦变幻莫测的神情,以及很快掩下的复杂表情,有些拿捏不定的说道:「空间奖励我的。」
想起他一开始的不善到逐渐接受她,现在更是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经过起起伏伏的感情波折,对于眼前这男人,虽然不能说摸透他的脾气,可也谈得上有那么些了解。
现在的阿玦心里有事,是什么触动他?莫非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
「你在想什么?我虽然不能替你出主意,不过我可是个好听众,你说,我绝不打岔。」
人心是互相的,想要得到就得付出,想要包容,就得理解,想要尊重,就得敬人。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陆玦挑眉做高深莫测状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坐到这里来。」
「看你的神情,似乎不是很愉快的事。」她笑咪咪的扑过去,顺势搂住男人的腰,整张脸都埋进陆玦的胸膛,最近遇到太多好事,让她心里满满的,只有两人在的时候,一点都不想掩饰自己的情意。
有闷闷的笑声从陆玦胸腔处低沉传出,他像摸小狗似的仔仔细细摩拿着她的头。「都过去了,做人应该要往前看才是。」
宝卧桥把手绕过他的颈项,脑袋在他的胸口磨蹭。「我家阿玦果然是最聪明的!」
陆玦箍住宝卧桥的细腰,修长的手指在她腰窝处挠了几下,逗得她痒得直躲。眼见自己的计谋得逞,他把笑得浑身发抖的宝卧桥一把抱紧,「想知道我在想什么,桥桥,你总得付出点报酬。」
「我替你分忧解劳还要给报酬?」宝卧桥抬起头望着他直眨眼睛。
陆玦凑近她的耳朵,故意说了几句温柔缠绵的话,将宝卧桥闹得面红耳赤,只能攀着他的脖子嘟起粉唇凑上去,然后尽责的给他丰盛的「报酬」。
难得主动一回的娘子比平日多了好几分的风情,只听见嘤辱之声在房间里回荡,令人想入非非。
陆玦毫不客气的攻城掠地,感受到娘子极力想讨好他的热情,很快两人便滚在一起,温存缠绵,春色无限。
事后,陆玦轻抚着她如玉般润滑的背脊,根本停不下来,见她一头如绸缎般的黑发披散在床上,只手将它搂成一把,放在鼻子前嗅闻。
知道宝卧桥没有睡着,陆玦开口说道:「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
她颔首,当做知晓了。
「我可能要过几天才会回来,短则三天,长则七天,最晚中旬一定回。」
宝卧桥翻过身,看着目光柔和中带着坚定的男人,虽然心里好奇得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她仍按捺下来。「既然你不想说要去哪里,那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玦看着娘子清澈的妙目,静静搂着她,下颔顶着她的头顶轻轻的摩拿,宝卧桥有些闷闷不乐的心情慢慢平复了。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我去了哪。」他说道。
第二天,瞿伯领着三、四个仆役进门,两个家丁是看门户的,老妈子是厨娘,一个丫鬟安排给宝卧桥贴身侍候她。
瞿伯禀说是陆玦让他从官牙里找的人,卖身契都攒在自家手里,不怕他们有什么别的心思,让宝卧桥安心。
瞿伯转达自家爷的话,说他要出远门,家里只有一老一少不放心,买了人可以看顾门户,他才能安心出门。
出钱的夫君都这么说了,她便顺水推舟的把人收了。
两天后,陆玦带着人前往富春,宝卧桥还来不及想念,沈粱就找上门了。
新来的两个家丁不认识他,不让进门,爷可交代了,他出门以后,小院的门户都归他们管,要是有个什么差错,让他们提头来见。
两人以前是官宦人家的护院,可惜那户人家家道中落,府中的仆役都被发卖,被买过来干了几天的活儿,这才知道自家老爷是堂堂将军,说一不二,他们要是敢随便打马虎眼,等着自己的下场只会比被发卖更惨。
因此两人聚精会神的做事,幸好小院就这么大,一前一后看守倒是尽责。
被拦住的沈粱吹胡子瞪眼睛,「你们俩是哪来的二愣子,我是沈粱沈大夫,千金堂的东家,我来找小桥丫头,赶快去叫人!」
两个家丁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正要去请宝卧桥出来,门口探出一个头,正是被人指名道姓要找的主儿。「沈伯伯是您啊,请进。」
「我才多久没来,你这家里已经请了看门的啊?」沈粱不再理那两尊门神,大步流星的进了陆家门。
宝卧桥向两个家丁露出一笑。「你俩做得很好,沈伯伯是熟人,我领他进去就可以了。」
两个家丁还没见过这么亲民的主母,不禁露出憨憨的腼腆笑容目送宝卧桥和沈粱进屋。
给沈粱倒了茶,拿出瓜果,正要「老宝卖瓜」吹嘘一下自家的水果有多好吃,没想到沈粱根本就坐不住,叽哩呱啦的嚷道——
「我说小桥丫头,你做人也太不地道了,那么久没往我那里送药材,我还以为这阵子药材稀缺,没敢来催你,哪知道你转头和京城来的大掌柜做了交易,准备不理我这老头子了?」
哎哟,明明前几句都还精神头十足,怎么到最后一句打起了哀兵牌,她这不是还来不及到县城去告诉他呗,哪里就是见异思迁了,不,这词用得不对……不,这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
虽然她没打算要瞒着谁和梓生交易,可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她和陆玦……也是,最近太多人在院子进进出出,难保消息不走漏,毕竟这世界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宝卧桥示意沈粱重新落坐,殷勤的给他倒茶,又把果脯碟子往他面前送,「这是小桥自己做的果脯,还有果酒,一会儿给您带两小镍回去,您尝尝。其实呀,我正要去千金堂找您谈这件事呢,没想到您的动作比我快,也省得我跑这一趟了。」
沈粱哼哼两声,老脸一红,他果然是冲动了,态度慢慢放松了,「沈伯伯也不是不信丫头你,可我盼星星盼月亮的你还是不来,吃睡都不香了。」
对宝卧桥来说,沈大夫于她有恩,在她什么钱都没有赚到的时候,是他以最实慧的价钱收了她的药材,给了她第一桶金,是她在县城奠定的第一块基石,就算接下来有梓生能替她把药材往更多地方流通出去,她都不会忘了沈大夫,两者是不冲突的。
「您就是信不过我,那京城来的大掌柜是我相公的故旧,他是做惯大江南北生意的,我虽然答应要供货给他,可那是在以您为优先的条件下才给的,再说,我上回给您送货的时候不也说过,九生县里谁都越不过您去,要不,咱们签个契书,您也好求个心安是不是?」
宝卧桥这话是说到沈粱心坎里去了,他讷讷的拿出一式两份的契书出来放在桌上。「这我倒是准备好了……」
宝卧桥也就讶异那么一下子,这老人家实在太可爱了。「沈伯伯果然直爽又有先见之明,知道我正需要这个。」
她转身进去拿了印泥和笔墨,没想到沈粱却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这辈子要死不活的活着,是个没出息的,临老没想到会遇到丫头你,我这才尝到什么叫做抬头挺胸做人。丫头,如果你那药材真的不能再供给千金堂,我也没有怨言。」
「沈伯伯,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说过县城里除了您那千金堂,我不会把药材给别人。」她在契书上签了名字,因为没有印章,只能盖上手印,然后把契书转个方向,转到沈粱面前。「喏,换您了。」
沈粱激动得好像十年后再见到父老乡亲一样,郑重的写上自己的大名,盖章,两人各留存一份。
「那咱们说好了,五日后我让铺子里的伙计过来收药材,你也见过的,这样你就不用为了送药材还亲自跑一趟县城了。」
「那就照您说的这么着。」
沈粱笑咪咪的走了,走之前还老实不客气的把宝卧桥给的果脯、果干、果酒都带走。宝卧桥见状,笑嘻嘻的把梓生之前从诺邓带来的火腿、贵州的腊肠都给包了一大块回去。
解决这事,宝卧桥可说是无事一身轻,林地有庄头看着,田地那边也有陈平看着,家里,外有两个壮汉家丁,厨房有林妈,她身边的琐事有新进的丫鬟小宽打理,小宽态度很严谨,什么都很乐意去学,不该她说的话,嘴比蚌壳还紧,果然是从官宦人家出来的,规矩比她懂得还要多。
所以她身边还能有什么事?干脆卯足了劲的写稿,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写就一个字不动,一写起故事来没写完绝不肯罢手。
等她把书稿交到浩瀚书铺,这回柏璟深的态度又更亲切了,她也学乖了,跟他商量这本稿子不卖断,她想分成。
柏璟深见她心意已决,也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