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段云罗站在大门外,等待出门替总管办事的苍威返回,之后天空渐暗,没一会儿后竟下起蒙蒙细雨。
她不愿离开,依旧站在原地,任由细雨落在身上,就怕若是转身入内取伞,便会错过了他。
好半晌,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彼端,在细雨中快步往前奔来。
是他,苍威回来了!
一看见他的身影,段云罗的心止不住狂跳,迫不及待的轻移莲足向前,打算将花了数日终于缝好的荷包亲手交给他。
见有人朝他走来,苍威定睛一瞧,随即讶异地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雨中看着她。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在等他回来吗?而她又等了多久?此刻正下着雨,为何她不撑伞?
心里有着无数疑问,但他的喉咙却彷佛被什么梗住,开不了口。
「苍威,你可终于回来了。」段云罗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抬起头凝视着他。
她的发稍有着雨水,俏脸沾着水珠,唇边带着浅笑,显得极为迷人。
看着她好半晌后,苍威才以低沉的嗓音轻问,「是,我回来了……你在等我?」
「嗯。」她甜甜地一笑。
「为什么?」他又问,嗓音越发低哑。
「因为要把这个送给你。」段云罗连忙自衣襟里取出一只有着云菱纹的青色荷包,递向前。
苍威看着她雪白柔荑轻捧着的荷包,那一针针、一线线全是她亲手所缝的……喉头似被火烧灼,怎么也发不了声。
「哎呀,你快收下啊!不然荷包会被雨给淋湿的。」怕他不愿收下,段云罗只得这么道。
苍威伸这才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荷包。掌中的这只荷包彷佛正在发烫,温暖了他的心。
见他终于收下,段云罗立即笑逐颜开,但她的身子却因为淋了雨,凉风袭来,不自觉轻颤。
见此情况,苍威立即将荷包放入衣襟内,伸出手一把将她的娇躯抱起。
「呀!苍威……你想做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段云罗讶异,一颗心更是止不住狂跳。
并未开口答腔,苍威就这么抱着她快步往前走,返回宅第,朝她的厢房走去。
推开房门入内,他将她轻放在床铺上,取来搁在一旁的披风覆住她,将她的身子包得密不透风,之后在暖炉内添了些炭火,搁在她面前,好温暖她的身子。
见他以极快的速度便将这些事办妥,段云罗看着他,本想开口对他说些话,但此刻他却又迅速奔出厢房。
没一会儿,他将一个大木桶搬进房内,再注满热水,之后随即转身打算离开。
见他欲离去,段云罗连忙开口:「苍威,等等,你先别走。」
她的叫唤声令苍威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坐在床铺上的她,「还有什么事?」
段云罗轻咬着唇瓣,凝视着他,好半晌后才轻启双唇。
「你可会好好珍惜、使用那只荷包?」她将对他的爱意藉由针线传递给他,他可会珍惜?
凝视着她,苍威目光放柔,轻轻点头,以低沉的嗓音答道:「会。」这是她亲手缝的荷包,他怎会不珍惜?
闻言,段云罗笑靥如花。
一见到她绝美的笑容,苍威心跳骤快,更有股冲动欲向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请你尽快沐浴,千万别受了风寒。」语毕,他立即将门关上,转身离去。
他一刻也不敢多待,只因她的容颜、她的笑容、她的一切皆令他心动不已,就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做出逾越之事。
最后,他停下了脚步,回过神,只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原本纷纷落下的细雨已然停歇。
取出怀中的那只云菱纹青色荷包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再次浮现他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苍威的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但,他随即想起两人身分悬殊,原本欢愉的心情立即变得苦涩,笑容隐去,缓缓抬起头仰望夜空,神情哀伤。
他对她的情意……可否继续?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温煦。
段宅内来了名宾客,正是当今丞相之子慕劭。
听闻他前来,段云罗立即来到厅堂,并差人沏杯好茶,送上茶点,热络地款待他。
「慕大哥,今儿个你怎会前来?」她爹与丞相是多年好友,而她与慕劭则情同兄妹。
「再过不久,我便要上京受封建威大将军,往后怕是没法子时常来拜访,所以特地前来探望你与段伯父。」
「真是不巧,爹外出买卖,不在城里。」段云罗笑看着他,「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成了大将军,往后百姓的安危可得全靠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慕劭看着她,唇边有抹浅笑,「那你呢?」
「我怎么了?」她不解的睁大了眼。
「你也不小了,段伯父没为你觅个好对象?」
闻言,段云罗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立即一沉,一双艳丽的杏眸里有着说不尽的哀愁。
「怎么了?」
「没什么……」段云罗本想轻描淡写的带过,却在此刻听见外头传来男仆的说话声。
「吴总管,慕公子来访。」
听见这句话,段云罗连忙向慕劭要求道:「慕大哥,等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千万别抗拒,明白吗?」
慕劭还来不及回应,只见她已移身坐到他身旁,一双纤细的小手紧搂着他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想做什么?慕劭满脸疑惑。
之后,吴新步入厅堂,而尾随在他身后的,是一名拥有青色眼眸的俊逸男子。
吴新朝慕劭恭敬地施礼,「慕公子。」
瞧见小姐的手正搂着慕劭的手臂,他却视若无睹。若是小姐能与慕公子成为一对,自然是比和陈家少爷成亲好得太多,他乐观其成。
见如此情景,苍威着实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了动作,朝眼前这名高大挺拔的男子拱手行礼。
为何她的手正紧搂着这名陌生男子的臂膀?为何她会对这名男子的态度如此亲昵?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心宛若刀割,难受至极,苍威怎么也不愿见她与别的男人太过靠近,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涌上心头,令他几乎崩溃发狂,更恨不得冲向前强行将他们分开。
不,他不能再待下去,不能再看她和别的男人亲昵的相处,否则他绝无法再压抑。
「抱歉,我还有事得处理,先下去了。」苍威试着让自己的嗓音维持平稳,脸上不露出任何神情,朝他们恭敬地一礼,之后立即转身步离厅堂。
他失了魂似的不断往前走。如今,他终于明白此刻盘据心头的那份异样的情愫究竟是什么──那是嫉妒。
最后,苍威来到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前。他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狠狠地朝树干挥拳击去,力道之大,使得树叶纷纷震落。
木屑刺进了他手中,鲜血涌出,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楚,只因他的心更痛。
缓缓收回手,他痛苦的闭上双眸,额头抵着树干,满心的妒与恨。
该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究竟该怎么做,他才能改变自己的身分和地位,成为一个足以匹配得上她的男人?
见苍威匆促的离开,吴新也朝段云罗与慕劭恭敬地鞠躬施礼,「小姐,慕公子,小的下去了,若有任何吩咐,再派人传唤一声。」
吴新走后,偌大的厅堂里再度只剩下段云罗与慕劭两人。
段云罗轻轻收回柔荑,面无表情的坐回处,单手托腮,抵着桌面,朝敞开的厅堂大门外看去。
她本想试探苍威会有何反应,但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这么转身离开,让她实在看不出他对她是否有情意。
「你喜欢那名男子?」慕劭开口问道。她这模样,任谁也看得出她的心事。
心一惊,段云罗连忙转过头看着他,「慕大哥看得出来?」
「身为你的义兄,怎会看不出?」慕劭笑了。
他又怎会不知,她本是想利用他,好让那名男子见了吃味,但照这情况看来,她势必得另思主意了。
沉吟了一会儿,段云罗开口问道:「慕大哥,身分和地位当真这么重要?」
虽说她并不在乎世人的目光,但苍威似乎不这么想,让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劭思索片刻,这才缓缓地道:「夫妻双方讲求门当户对,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倘若不在乎,两人执意相守,但世俗的目光、众人的议论依旧紧紧跟随,纵然欲真心相伴,日后难免禁不起考验,最后甚至劳燕分飞……」
「不,不会的,我绝不会那样!」段云罗笃定地说。
「世事难料。」
「慕大哥,你……」段云罗拧紧了眉,气恼不已。
为何慕大哥非要这么说她?他又不是不晓得她的性子,当真对她一点信心也没有?
见她气红了脸的模样,慕劭不禁轻笑出声,「莫气恼,我不过是说出一般人的情况罢了,而你、我与他们不同,对于世人的目光并不在乎,若是认定了,便不会改变心意。」
「是啊,说来咱们的性子还真像,不然我也不会认你为大哥了。」段云罗这才笑了开来。
心底认定了的人,无论对方是何出身,她亦不改心意,也绝不后悔。
慕劭笑了笑,并未再多说。
「对了,慕大哥,你可有了心仪的对象?」
「实不相瞒,我早已有个依媒妁之言,不久后必须迎娶的远房亲戚之女,而且那名女子你也认识。」
「什么?」段云罗从未听他谈起此事,不禁睁大了眼,「她是谁?」
「段伯父有位华姓友人……」
他话尚未说完,便被她急忙打断。
「是华恩伯父,对吗?」段云罗又惊又喜,「想不到华恩伯父竟是你的远房亲戚,但是……」
「嗯?」慕劭挑眉看着她。
「华恩伯父有一妻一妾,生的皆是女儿,你将迎娶的是哪一位?」
「是大房所生之女。」
「喔……」她咬咬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慕劭看得出她有话想说。
「我和她是多年好友,但是,她……」段云罗止住话头,不敢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