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那个优雅温文的太子就这样走进了她的生命里。
几次他到相府探望相爷,必定会同她说说话,或是送来一笼一笼她爱吃的的点心,甚至有几次还帮她盘账盘了好几个时辰。
苏福儿忍不住瞅着他斯文俊秀的侧面,细细研究起来,最后,她下了一个结论——皇宫里的人果然都很闲耶。
不然他为什么成天往她家里跑?
只是后来爹爹病好之后,太子就不再来了。
接着,苏福儿就开始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姐姐,我要养兔子!”
苏福儿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狼毫笔,已经发呆了半个时辰,直到蹦蹦跳跳的妹妹跑了进来,小脸红通通的趴在她前面。
“什么?”
“养兔子。”苏满儿对她咧嘴一笑。
“好端端的养什么兔子?”苏福儿回过神来,一手支着下巴,笑吟吟的问:“你也很闲吗?既然闲的无聊的话,要不要帮我去巡一巡城外的棉田?要不要帮我跟那些佃户辨交涉,说今年收成的棉花决计是不能再偷渡外卖他人了,否则咱们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非闹得他们鸡犬不宁……你居然给姐姐打哈欠?”
“啊,对不去。”苏满儿勉强自被催眠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努力眨了眨眼,小脸更红了。“满儿听不太懂啊,姐姐可不可以一次说短一点?这样满儿才记得住,啊,最好是一次只说一件事啦!”
一阵沉默。
半响后,苏福儿浅浅笑了起来,纤纤小手轻轻拂过妹妹粉嫩的脸颊。
“我说——”她笑得好媚好媚,下一瞬间纤指握成拳,咚地重重敲上了苏满儿的脑袋。“想死啊你?”
“痛痛痛……”苏满儿捂着疼痛的脑袋瓜,疼得哇哇叫道:“姐姐老是这样敲人家,这样满儿以后会变笨的啦!”
“你放心,笨是有限度的,你已经到底了,绝不可能在笨了。”她满意的缩回拳头,闲闲的吹了吹玉手。
“真的吗?”泪珠儿犹挂在眼角,苏满儿已经松了口气,破涕为笑,深深庆幸,“那还好、还好。”
真是……人笨华佗难医,人蠢扁鹊难救。
“我服了你了。”苏福儿挥挥手,叹了一口气。“去去去,别在这儿扰我盘账了。唉,早知道就别硬把爹爹要拿去建设学堂的银子扣一半下来买田建舍,现在可好,咱们府里日常用的银子是不愁了,可是这些小山高的帐篷简直要了我的命……”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啊?
脑海里隐约有个声音在叹息:那是因为爹爹没盘算,妹妹是笨蛋,整个月苏相府没个主持管事的人,只怕不孝三天就被爹爹那些咯意不觉上门求助的门生给吃垮了。
谁说桃李满天下是一大美事的呀?说那句话的人肯定没有被他学生踊跃借钱过。
越想越烦,苏福儿索性放下了账本,“我要出去走走。”
“那兔子……”
“家里吃饭的人丁配额刚好足够,只要有一个进来就得有一个出去,”她回首一笑百媚生,话语却充满了警告,“你自己考虑一下。”
苏满儿再笨也听懂了,顿时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再提了。
披上一件紫稠制成的披风,苏福儿不让丫鬟小宝跟着,打算独自出城去巡巡棉田,可是她人都还没走出内堂,就听见前厅传来吵吵闹闹的人声。
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想当初学生也是为了要实践老师的教诲,读万卷书亦要行万里路,这才千里迢迢走南山过东海,一路上吃尽苦楚散尽家财•,至今却落得孑然一身,非但功名无望,家中老母巴巴盼望,稚子嗷嗷待哺,都指望学生能中个一官半职……”一个哭哭啼啼又气愤的声音响起。“老师,您千万要给学生一个公道啊!”
苏福儿原本盛着娇媚笑意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这、这倒是老夫耽误了你,如此听来,老夫却有道义上的责任……”苏宰相的声音听起来好心虚,好内疚,可又为难的道:“只是朝廷举才自有制度,要老夫为你安插位置,这万万不行呀!老夫并非那等诂职卖官的不孝臣子,如果说你是需要笔赈济球急的银两,先行安顿家中老小,那老夫倒是可——”
到这里,苏福儿已经听不下去了,一个莲步上前,转过屏风,踏入前厅。
一阵香风带起,苏福儿未语先笑,超来人款款地欠身作礼。
“请恕小女子失礼,不小心在内堂听见了先生的难处。”她嫣然一笑,娇容诚恳,轻声细细的道:“爹爹,依女儿浅见,您是该给这位先生一点公道,如此方符合爹爹平日道德为先的行事风格呢。”
本因他的出现而惊讶,张大嘴呆了半天的儒袍男子好不容易回魂,立时感激的脸涨通红,还不断对她打躬作揖,不忘胜利的瞥了苏宰相一眼。
“苏小姐果然是天仙儿似的人物,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晚生真是……受宠若惊呀!”
“先生客气了。”他巧笑倩兮,袖子轻轻掩唇,又说不尽的风情万种。“小女子只不过说句公道话罢了。爹爹,您觉得呢?”
“福儿,话是没错,但是国家制度——”苏宰相有点心软,却依旧满腔正气不肯轻易答应。
“女儿明白。”她点点头,“爹也有爹的难处,更何况爹是当朝宰相,自当做百官的楷模,又岂能有这私相授受官之举呢?”
“就是这话。”苏宰相松了口气,咧嘴一笑,“老夫添为一朝宰相,有责么能做出有违天理圣心的——”
“老师!”儒袍男子越听越不对,脸色变了变,着急的打断他的话。“可是刚刚苏小姐的意思明明是——”
“这位先生,我爹不方便帮您安排一官半职,但小女子又想帮您的忙,所以,左思右想,还是大着胆子替您想了个差事,只是怕位置小,委屈您了。”苏福儿眨了眨常常的眼睫毛,粉颊酡红得令人见之心醉。“小女子出面帮您包揽此事,也怕先生你觉得我过于冒失多事了呢。”
“不不不!”儒袍男子连骨头都酥了,延着脸堆笑道:“小姐帮在下的忙,在下感激都来不及了,不管下姐帮我安排什么样的职位,我必定全力以赴,决不负小姐的厚望呀!”
“当真?”她娇羞地睨了他一眼。
“当真当真!”儒袍男子拼命点头。
“您不会反悔?”她轻笑。
“绝不反悔!”儒袍男子指天发誓到。
苏宰相则是看得一头雾水,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但总觉得好像有人要倒霉了。
“既然如此,”苏福儿朝父亲一欠身,娇声道:“爹,日前不是听说宫里敬事房缺了几个职位吗?不如您就将这位先生引荐进去,倒也是很恰当呢。”
“好哇好哇!那晚生自然——”儒袍男子乐道一半,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敬,敬事房?那不是宫里太监主管庶务的地方吗?
“这样好吗?”苏宰相迷惑的望了女儿一眼,眼底透着一丝认真考虑。“嗯,不过他听起来家境清苦,很是缺钱的样子,着敬事房的薪饷倒也不薄……”
“不不不……”儒袍男子登时脸色惨白,吓傻了。“不不不,老师不用了,不用帮学生费心了……”
“真的吗?不要同我爹客气耶。”苏福儿笑吟吟的道。
儒袍男子惊骇地望了她一眼,哪还敢有一丝非分和胡缠之想,面如土色,匆匆借辞告退去也。
“嗳?等等,你怎么就走了?你不是缺钱吗?老夫是真心可以帮你谋那份差事的……”苏宰相诧异的望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追嚷了出去。
偌大的前厅就剩下笑咪咪的苏福儿和几名拼命忍笑的奴仆。
啪啪啪!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苏福儿一怔,立刻抬起头——
她妩媚的小脸竟莫名发烫起来。
可胸口那颗连日来烦躁不安,忐忑骚动的心,终于通的一声落回了胸膛里。
好了好了,这下可妥妥帖贴,踏踏实实了。
凤尔善明亮的双眸盛满了笑意和赞赏,鼓掌而入。“福儿姑娘果真是伶俐过人的女中豪杰啊!”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奴仆们全跪了一地。
“免礼,起身。”他亲切的摆了摆手。
才刚觉得安心,可他一抹微笑绽放,害的她怦怦乱跳的心又开始在胸口造反,极力想安奈下不断涌上的甜蜜喜悦,可是绯红的双颊还是出卖了她的心事。
“参见太子殿下。”苏福儿足足花了好几个心跳,才勉强保持声线平稳。“怎么太子驾到,你们都没人来通报那?太失礼了。”
“回大小姐,是太子也不让抱的。”在外头探头探脑的管家陪笑道。
“幸亏不给报,否则我就见不到这场好戏了。”他微笑着走近她,眸底微微圣光,瞧得她一怔心慌意乱,差点低下头。“福儿姑娘的处置爽利果断,恩威并施,着实大快人心。”
“殿下过奖了。”她被他赞的有些害羞,可也不免有一丝洋洋得意。“只是家父门生多,未免有良秀不齐之辈,道教殿下见笑了。”
凤尔善一笑,略有感慨的道:“天下人天下事,本就未能尽如人意。家是如此,国事亦如此,想来竭离不了此理的。”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感伤?
“太子有心事?”她怔怔的看着他,新下微微牵动,不禁脱口问道。
“我怎会有心事?”他回过神来,浅浅一笑。
“不对,你有心事。”她看得出他眉宇间有一抹忧色,尽管仍旧笑意温柔,可是并不正真舒心快乐。
凤尔善一震,专注的目光焦距在她严肃的脸上。
她望着他,水灵晶亮的眸子闪动着一丝难掩的柔软,冲动的道:“福儿正想到郊外走走,不知殿下可有雅兴随行?”
“尔善非常乐意。”他心下一暖,含笑道。
窗外春风明媚正暖,中人欲醉。
他的笑眼。也让苏福儿突然有些微醉了起来。
城外到处芳草青青,柳絮凤飞。
花儿香,蝶儿忙,你追我逐,翩翩然闹得好不欢悦。
他们各乘一骑,缓缓经过美丽的春景。
大内高手远远地落在后头,尽管保持距离,却依旧随时警觉地保护着主子,监控着四周。
其中以御林军总教头邢狩为首,他是个高大彪悍沉默寡言的男人,苏福儿对他的映像不错,因为邢狩在知道他要亲自上马的时候,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露出怀疑的眼神。
这家伙没把女人当弱者看,真是好样儿的。
但最让苏福儿感到欣赏和感动的仍是凤尔善。
当他知道他简直自己起一匹马的时候,没有露出惊骇之色,,甚至眉毛连抬都未抬一下,他只是静静守在她身边,全程看顾着她翻身上马的动作,随时保持警觉。
她相信只要自己身子稍微一个不稳,他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就会稳稳妥妥接住她的。
“唉。”她困扰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凤尔善没有忽略她那抹轻若未闻的叹气。
“没事。”她习惯性的露初一朵“我很好”的娇媚笑容。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他……不,不止一点点……
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