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皇帝退位,太子即位,命晋王世子前往东北,加强东北的海防。当年晋王只是收拢了东北的兵权,海防却是没来得及,如今再补上这一块,王朝对海面上的防御就可谓尽善尽美了。
由于倭寇已平,海路安全,晋王世子带着世子妃及儿子一家人前往东北,坐的是海船,约可节省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他还是为了航海安全做了许多准备,不过有向冬儿在船上,这一切显得很是多余。
听说在海上只要风浪稍微大些就容易令人晕眩恶心,那种不适可不是人人挺得住的,此外搭船搭久了,都会觉得脚步虚浮,待到上岸时难免会腿软身体虚,可是这些前人的经验却完全无法套用在向冬儿身上。
出发时是夏末,天气晴朗无边,在海上航行一整个月,简直可说风平浪静,船身平稳到可以坐在船舷上钓鱼都不会落下海去,太阳也没有发威,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衬着海风吹抚,舒适惬意得很。
除了自带的食粮,其他加餐的肉类几乎都是由海里捕得,只要向冬儿嫌鱼吃腻了,隔日就可以捕上一堆乌鲗,乌鲗不想吃了,船上的水手居然就抓到好几只两尺长的大红虾……就这样日日变着口味,一个月来也从未吃腻,水手们都说这种经验简直前所未有。
但雍昊渊已经麻木了,有向冬儿在的旅程,想要什么不会发生?他只要负责跟着一路享受到底就好。
雍烨安已经五岁,正是吱吱喳喳话多好动的年纪,他曾经在爷爷那里听说过去全家人在东北的经验,当然雍承志大多是吹嘘自己多么练兵有道,大智大勇,对于儿子儿媳的贡献只是只字词组提起,但这样也够让他好奇了。
“爹,爷爷说娘在金州城很受欢迎,是真的吗?”小烨安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问道。
“是真的。”雍昊渊揉了揉他的头发,简直被他这副表情融化。他的儿长得神似向冬儿,那一模一样的眼神看过来,雍昊渊根本无法招架。
“我不太相信。”小烨安一副质疑的神情,看起来又像小一号的雍昊渊,看得他父亲直想发笑。
“为什么不信?”
“爷爷说娘在金州城几乎是横着走,金州城的百姓只差没替她塑金身立庙宇了,哪里有那么神气?”小烨安对自个儿的娘可认识了,傻乎乎的成天只爱笑,岂有一点为民表率的风范?
雍昊渊神情复杂,明明倭寇是他打的,兵是爹练的,振兴及加固金州城的办法是他们这些男人想的,但向冬儿在金州城的声望偏生就是比他们高,也是令人颇为无奈。
“到了金州城后,你和你娘到街上去晃一圈,你就能明白了。”雍昊渊只能这么说。
于是,一个多月的一帆风顺,晋王府一行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抵达了金州城,他们虽是低调地进了城,还是被百姓惊喜的认了出来。
才来的第一天,根本不需准备什么,金州城的千户已经将那座小小的四进晋王府扫得干干净净,需要的用具一应倶全,百姓也主动拿来了食粮饭菜,点心酒水,晋王府的人只消住进去就好。
小烨安看着他的娘好似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懒洋洋的洗了个澡后,就来到他床上亲吻他的额,哄他入睡,他趁机提出了明日与娘上街逛逛的请求,娘答应了。
隔日,母子俩只带着翡儿与翠儿,一大早便轻装简从地出府去了。
在雍昊渊忙碌了一整日回府后,晚膳时间已过许久,妻子应该已经入睡,他直接回到书房,却见儿子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等他,一副若有所思的小大人模样,令雍昊渊有些好笑,不由先屏退了伴随在侧的李嬷嬷,问起儿子今日的经历。
说到这个,小烨安还是”脸不可思议。“娘好像认识这金州城街上每一个人,每一个她都能聊上天呢!光是从咱们王府走到酒楼,娘就走了快一个时辰,收到的礼物让翡儿与翠儿姊姊手都不够拿。”
雍昊渊闻言不由莞尔,这情况他早有预见。“你应该说,这金州城街上每一个人都认识她,每个人都想和她聊天。”
当年在金州时向冬儿不就是时常出门东家长西家短,大雨成灾的时候还亲自天天跑灾区施粥,一点官夫人的架子也没有,才博得一个亲民的好名声吗?
只不过一样是上街,他前往官署时,自认已经摆出最和善的面容了,百姓对他就是又敬又畏,全然没有像爱戴向冬儿那样想接近他,这么比起来还真令人有些气馁。
小烨安回想着自己今日经历的种种,感觉每件事对他小小的心灵都产生了冲击。
“娘还带孩儿去护城河抓鱼,结果娘抓不到,还是守城的士兵帮忙捞起了好几条,娘说要带回来烤着吃。”他一脸迷惑。“护城河的鱼可以抓吗?”
要是在气城,早被士兵抓起来打板子了吧?
“那是你娘养的鱼,别人不能抓,但她可以。”连护城河都可以说是她叫人挖的,还救了全城人的命,抓几条鱼算什么?她想在上头坐船游河都不会有人有意见。
雍昊渊觉得有些无奈,当然他也可以抓鱼,不过守城的士兵看到他,只会站得更挺拔,目不斜视,不用说替他抓鱼了,看都不敢看他。
小烨安自然不清楚自己亲爹心中的纠结及酸意,持续地惊叹着自己今日的发现。“娘也带孩儿去逛了商铺。那些卖布的,卖糖的,还有卖粮的,看到娘都不收银两,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一整排商铺的主人都是你舅爷,也就是你娘的舅舅,她就算将整座商铺搬空,都不会有人敢向她收银两的。”说到这个雍昊渊简直欲哭无泪,他虽然身为晋王世子,在那些商铺里一样要付账,面子还没有自家娘子大呢!
不过最令小烨安惊讶的是最后这件事。
“还有还有,孩儿跟娘今日三餐用膳的地方都不一样。”他扳着小小的手指数着。“早上是张家,中午是黄家,晚上是李家,明天的三餐还有陈家宋家与赵家和娘预订好了时间……而且每家的菜色都不带重复的,都很好吃呢!”
“那些菜色可都是你娘亲琢磨出来的,她去试试味道也无可厚非。”雍昊渊觉得自己腹中的酸意都浮到喉头了,怎么就没一家请他去用膳的?他只能在官署吃那些不怎么美味的膳食,他的爱妻来到东北如鱼得水,周游各家,倒是忘了替他这个可怜的夫君送食物了,以前至少还有茶点的啊!
雍昊渊真心哀怨地觉得,一来到东北,他彻底的被妻子遗忘了。
小烨安说完今日的感想,便用着与向冬儿如出一辙的圆圆大眼注视着雍昊渊许久,像在思索什么。
“所以孩儿就想了,爹,咱们一定要回京吗?”他认真地问。
“怎么?你不想回京?”雍昊渊心头一紧。
“孩儿只是觉得,既然娘在这里这么吃得开,咱们就留下来。娘的愿望是可以在御膳房永久免费用膳,可是始终达不到,但孩儿发现,她其实已达成在金州城永久免费用膳的愿望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向冬儿心中还有他雍昊渊的立足之地吗?那怎么行呢!
那些溢到喉头的酸意直接冲破了头顶。
“可能没办法。爹这次外放东北,万岁只给了三年……噢不,是两年,也可能是一年半,我们很快就要回京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