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真的是向冬儿的好运起了作用,三百多人的车队居然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异族挑衅或是山匪攻击。一路走了一个多月,经过大宁卫、泰宁卫,广宁卫,里头的驿站都恰好是前人刚走,空下一整个屋子让他们包了,三百多个人都能好吃好睡,连马儿的粮草都不缺,一路上甚至从来没扎过营。
向冬儿想象的披荆斩棘、露宿荒野,压根就没发生过,简直跟结队春游没两样。
广宁卫朝南再走个三日便到了房梁口,房梁口靠海,天气极不稳定,一个多月来的天朗气清,只怕在这个地方无法再持续下去了。
雍昊渊骑马在马车旁,看着阴沉沉的天色还有隐隐作响的雷声,不由皱起了眉。
“看这景况,只怕要下暴雨,若是没赶到房梁口,马车会陷入泥中,那就麻烦了。”
这一段路是废弃的官道,早就没人打理,地面全是红土,基本上不会有人乘马车路过。也亏得这几日日照充足,将红土地照得干硬,马车走来还不算太颠簸,但是只要一下雨,只怕会瞬间积水,载着人和货物的马车必然下陷难以前行。
向冬儿听到他说的话,又掀开车帘往外看,偏要和他唱反调。“我倒是觉得不会这么快下雨呢!这一路我说的都比你准确多了!”
雍昊渊神情复杂地望着她。“承你吉言,希望如此。”
“哼!”她朝他做了个鬼脸,又赌气地将车帘放回去。
即使这一路真的好运到令人难以相信,众人都认为这场雨该是躲不过了,对于向冬儿的话也只能抱以苦笑。
不过车行速度却是快了一点,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居然在申时之前就抵达了房梁口。
房梁口属海州卫,海州卫位置偏远,辖区不大,所以驿馆也没有那么多房间让三百多个人全住进去,不过驿馆隔壁是一座船坞,屋子盖得又大又宽敞,还有工人居住的地方,马车直接驶进去都绰绰有余。
就在三百多人在驿馆与船坞内安顿好时,屋外响起一道惊天的雷声,接着便听到暴雨如石头般倾盆而下,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众人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向一派泰然自若的向冬儿,她甚至还好奇地想探头出去瞧瞧雨势,被雍昊渊抓了回来,小两口大眼瞪小眼,最后又是她瞪不过冷漠惯了的雍昊渊,跺了跺脚到一旁去和李嬷嬷说话了。
这一路下来,大伙儿对她这种逆天的运气简直都服了。
休息了一天,隔日又是晴空万里,众人确认了土地够硬,不会让车陷落,便离开了房梁口,再次前行。
终于,车队遇到真正的难题了。
东北一带,众人都是第一次来,没有人料到从房梁口到金州卫这一段路竟是如此的漫长,而且沿路穷山恶水,完全没有补给食物的地方。也幸得他们在房梁口买了一些粮食,但即便如此,也只能撑得了几日。
再过两天粮食就要告罄,如果没有遇到城镇,只怕众人就要饿肚子了。
雍承志与雍昊渊商量过后,决定缩减粮食,直到他们找到能够补给食物的地方。但是这道命令对向冬儿来说无异晴天霹雳,因为她可以累,可以忙,但不让她吃,无疑是天大的酷刑。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向晋王建议道:“父王,我们能不能在前面的山坳里停一下,花个一个时辰让众人去打猎?说不定能猎到些猎物,先解决眼前这一顿,也能节省干粮。”
其实这并不算是个好主意,因为拖延一个时辰,代表他们的行程变量更高,很可能还没出山林里天就黑了。
不过雍承志与雍昊渊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她的建议,让车队往那山坳处集结,等会儿一起去打猎——只因为这是她说的,她这一路上表现出来的神奇,已然让每个人心服口服。
她老是说自己运气好,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一路只要她开口就没不顺过,连雍承志都恨自己没早先帮儿子订下向冬儿,没事就带着她上路。对比起自己在北地赶路行军时的种种苦难折磨,如今简直好运的让他想流下一把老泪。
只不过……他看了看向冬儿,又看了看自己儿子,这小两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闹脾气闹了一整路,他又不好掺和小夫妻的事,真是急得慌。
车队接近山坳时,听到了一阵喧闹之声,其中交杂着兵器交击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交戟。
雍承志与雍昊渊反应极快,立刻让三百亲兵分散开来,一百人保护马车,一百人随着雍昊渊小心上前察看,另一百人则由雍承志领着,随时看信号支持。
雍昊渊等人接近了,才发现似乎是上百名异族人正在攻击一支商队,已经有好些商队的人阵亡了。发现商队的人穿着他们天朝的衣服,叫喊出来的话也是熟悉的语言,雍昊渊便不再犹豫。
“上前帮忙!”雍昊渊下了命令。
“是!”
百名精兵立刻一拥而上,将那些异族人挡住,商队的人终于能稍歇口气,余悸犹存又心怀感激地看着那群胸口写着个晋字的军人救了他们的性命。
雍承志则领了一百人绕到另一边,迂回包抄了那群异族人,之后便大开杀戒。
那群异族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与经过严格训练的晋王亲兵相比,很快地便被杀得片甲不留。
这时候,留在最后的那一百亲兵才将马车车队赶到了这边来。
那商队的领袖带着几十个生还者走了过来,众人朝着雍昊渊下拜说道:“感谢将军大恩大德,救了我们的命。”
雍昊渊淡然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商队的领袖灰头土脸地道:“小的姓柳,是由京城运米粮出来想至沈阳中卫做生意的!想不到途中遇到山崩大雨,往北的路断了,所以我们才想着南转往金州卫去看看,竟就让我们遇到了异族人。唉,这一趟算是赔了,还死了那么多弟兄……”
雍氏父子与一群亲兵听到山崩大雨路断,表情都有些奇怪,纷纷看向了马车,然而马车里的向冬儿听到那个人说的话,忍不住从轩窗探了头出来。
“那个……那个姓柳的,你与淮阴柳家是什么关系?”
商队领袖苦笑道:“小的便是淮阴柳家人,专门跑关外的哩!”
“那你认不认识柳道一?”向冬儿面露欣喜。“那是我舅舅啊!”
听她这么说,商队领袖脸上终于有了丝喜色。“柳道一是咱们柳氏的家主啊!竟是这么巧,遇到家主的外甥小姐了!”
既然有关系,那就好说话了。向冬儿直言说道:“柳先生,你说你们是准备运粮到金州卫是吗?但你们的人死了几位,只怕走不到金州卫,这些粮食运回去也准坏了,不如你们就把粮食卖给我们好了。”
商队领袖一听,惊喜地说道:“真的?如果是甥小姐要买,那我们就算个成本价给你,不赚你的银子。其实这一趟我们不赔就很好了。”
“那可不行,亲兄弟明算账,该赚的还是得赚,打个折扣给我就好了……”
在这山坳停下打猎是向冬儿提议的,想不到她竟然能在这个鬼地方遇到亲人,还刚好是运粮的商队。
听到她一来一往的和对方商讨,轻易解决了车队缺粮的大问题,雍承志及雍昊渊父子都是无语问苍天,一干亲兵更是快要泪流满面,老天爷也太厚待她了,这一路要是没有她,说不定还真要死上一半的人啊!
末了,雍承志拍了拍雍昊渊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开口。
“儿子,下回如果冬儿要我们车队跳海,咱们就带着大伙儿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