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该起身了。”郝大娘双手拉着一条大巾帕站在浴桶旁。“姑娘身子尚虚,刑公子交代了不能让姑娘在热水里待超过一刻钟。”
若非今日有位姓顾的大人到访,平时都是刑公子亲自守在门外叮咛的。
“是。”听话地,花静初缓缓自浴桶中站起,莹白身躯已让热水浸得泛红,姣好身段也不怕大娘看,大方得可以。
大冷天里泡个热水澡是人间最大的享受之一。此处不是她的胭脂楼,没有她的美人汤,但她的爷仍是有办法满足她的渴望。
“姑娘身段如此娇美,怪不得深受公子疼爱了。”瞧瞧,坚挺饱满的胸,细不盈握的腰,修长匀称的腿,看得连身为女人的大娘都称羡了。“不过,姑娘这身伤还是别让公子见着的好。”用大巾帕包裹住花静初后,大娘搀着她小心地跨出浴桶。
“这是当然。”花静初说得苦恼。“这青青紫紫的红肿难看极了,怎么能让爷瞧见。”
“姑娘是怕公子见了会担心吧。”郝大娘有话直说。“谁不知晓公子成天守着昏迷不醒的姑娘,茶不思、饭不想的,往往一碗饭扒没几下就搁着了,劝也劝不听,姑娘再不醒来,都不知道公子还能撑多久呢。”
郝大娘说的她懂,受伤的人是她,瘦了一大圈的却是刑观影。乍见爷时,她的心可疼了。
还好,替她补身的同时,她也喂了刑观影不少,总算替他将肉慢慢补回了一些。
“其实,真该让姑娘看看公子替姑娘换药时的表情。”
“怎么?”
“原来长得好看的公子板起脸时,那严肃冷沉的模样还挺吓人的,惊得我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郝大娘每回想起都还心有余悸。“一回我实在忍不住问公子,姑娘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闻言,花静初屏了下气息。
是啊,当时她被带走得突然,也伤得意外,刑观影是怎么知晓该上哪寻她?又怎么有办法从太后眼底下将她带走?
况且,爷好似不曾问过她怎么会无端惹祸上身的。
“爷怎么说?”
“公子说,是他不好。”看着花静初瞪大的眼,郝大娘笑了笑。“公子是如何不好,公子没说,我也不敢多问,但我知晓公子对姑娘好极了。”
拿开吸干身上水珠的巾帕,花静初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郝大娘替她上药并将白布条缠上她的胸好稳定断骨。
“爷很好,不是爷的错。”她的口气有些急躁,还有着不能让刑观影受委曲的辩白。
“姑娘与公子都好,都没有错。”郝大娘拍拍花静初肩头安抚着,回身取来衣裳替她着装。“快穿上,免得着凉。”
大娘手脚俐落,动作熟练,三两下便将衣裳穿妥,还多套了件新买的棉袄。取下花静初用来挽发的白玉管,大娘让她坐在椅上帮她梳头。
“公子说得没错,姑娘发量丰、发质细,一般的木栉齿梳过大,无法将姑娘的发全部梳顺。”大娘动作轻柔地梳着发,遇着打结处便用指捏着那一撮发的上端,来回多梳几次。“瞧这把篦,齿梳密而圆润,好握好使又不伤发,插在发上当发饰大小也刚好,真是好东西。”
“是大娘眼光好,选得好。”花静初笑了笑。
“我?”大娘可不敢居功。“我只是遵照公子吩咐买了块质地上好的花梨木回来而已,其余全是公子一刀刀刻出来的。”
“嗯?”
郝大娘在心里头偷笑几声,看来这事公子还瞒着姑娘呢。
“公子手指细长有力,将雕刻刀使得又稳又好,许多细部也都仔细打磨过,做工可不输真正的木匠。上头这兰花刻得简直比木匠还要活,仿佛都能闻到兰花的香气了。”
抓过大娘的手,花静初双眸紧紧盯着发梳看得仔细。
她向来不喜欢在头上“放”太多东西,所以往往只簪着一支白玉管。这发梳是大娘拿来的,她也就没多问没细看,怎知竟然是刑观影亲手做的!早知道,她必天天用它梳头,天天将它插在发上舍不得取下了。
“爷怎么没跟我说呢。”花静初说得有些泄气。“倘若爷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就……”叹口气,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至少,我也能早点对爷说声谢谢。”
“有的男人嘴巴甜得生蜜,花言巧语驱得女人团团转;有的男人嘴巴紧得跟咬到猎物的鳖一样,死不松口,有的男人嘴巴则天生笨拙得不得了,指望不得。”花静初那沮丧的模样让郝大娘忍不住逗她:“姑娘说,公子是哪一种?
花静初细细想了想。“应该比较像鳖那一种。”
“我想也是。”
“呵呵呵。”对望一眼,两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我家那口子嘴巴就笨得不得了。”嘴里虽骂着,大娘脸上的表情却温柔得命。“要他说一句情话简直跟要他的命一样,肠得脸红脖子粗的。”她回亿过往。
“新婚之夜喝交杯酒时,我硬是要他开口跟我说一声‘我爱你’,哪知道那三个字不知道在他嘴里打转了几百回,连汗都飙出来了还是哼不出一个屁来。”每回说起这件事她便觉有气。
“最后他看我恼火了,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地把话吐出口,那脸就像喝了毒药一样纠结得不像话,真是令人感到好气又好笑。”
花静初不插嘴,静静听着。
“说实的,情啊、爱呀,能当饭吃吗?可女人就爱听。”
花静初心想:情爱虽然不能当饭吃,却能让人肝肠寸断、魂牵梦萦。
“所以,后来我想通了,我那口子对我的心意我自己最清楚,既然说不出口,我就把它当成是‘说不出口的爱’。”
“说不出口的爱?”花静初愣了下,什么意思?
“我跟我那口子说,当他想对我说爱却不好意思开口时,只要握着我的手轻轻按三下,我就懂了。”“打暗号?”
“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亲密暗号。”大娘笑得眉眼弯弯。
“这样啊……”花静初心里念头一闪,或许她也可以想个暗号跟刑观影试试,说不定……
“姑娘跟公子还没成亲吧?”她郝大娘可是过来人,有些事看着看着也就明白了。
“爷还不肯要我呢。”对大娘,花静初也没有隐瞒之意。“大娘,我是不是没指望了?”
“呋,姑娘这情况哪里没指望了,依我瞧,公子待姑娘根本就像对待妻子一般,甚至比真正的夫妻都还要更好,这样的男人没处找了。”就连她家那木讷又老实的丈夫都对刑观影赞誉有加。
“我当然知道像爷这样的好男人没处找了,没瞧见我厚着脸皮缠着爷不放吗?”她那几世的记忆里,爷的好多到数不清。
“不放,当然不能放了。”郝大娘加重语气威胁着:“姑娘敢放,我第一个抢走公子。”
“大娘?”花静初讶异地张了张嘴。“大娘抢我家爷做什么?”
“我……我抢来当女婿不行吗?”
“大娘有女儿?”她记得大娘生的全是儿子。
“再生就有。”真有这样的女婿,拚死也要去生一个女儿来。
“不行,年纪差太多了。”
“我不介意。”况且,刑观影那面容根本瞧不出是几岁的人。
看着郝大娘那隐忍在唇边的笑,花静初的笑意也藏不住了。“大娘放心,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郝大娘握着花静初的手。“相信大娘,公子心里除了姑娘,没有别人。”那么明显的情意,连身为外人的她都瞧出来了。
“难道姑娘不知晓,公子的眼只追随着姑娘的身影,也只让姑娘的身影映入眼瞳吗?”
“大娘真这么认为?”花静初的心仿佛注入了澎湃活水。“不相信大娘说的?”
“我……”相信是相信,但没听刑观影亲口对她说,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唉。”大娘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都说公子像鳖了不是吗?”
听大娘这么一说,好似有什么模糊地闪过花静初脑海。
“不明白?”
花静初咬着唇摇了下头。
好吧,今日她郝大娘就好人做到底吧。
“公子既然是鳖,姑娘当然就是那被紧咬在口中不放的猎物啦。”郝大娘对着花静初眨眨眼。
“嘴巴已经咬着东西,要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