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你们在哪里?”
倪彩珠纤细的身影宛如风儿一般的扫进武京馆的内院,正在商讨事情的尤思宋和妻子都被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被猴精附身啦?”
“娘,给我一百两!”突然,倪彩珠的脑海里浮现那位有钱员外的脸,“不、不够,两百两!”她仿佛又看见奕满那张孔雀般炫耀的嘴脸,赶紧再摇头,“呃,两百两好像也不太够,三百两好了!娘,快给我三百两!”
“三百两?”美艳的倪海映瞪着女儿,“你当你老娘是开窑子赚钱的吗?”
“咳,海映。”
倪海映望了丈夫一眼,撇撇嘴,气焰稍减。“没钱!”
“娘,那只雪貂真的很可怜,它……”
“没钱。”
倪彩珠只得转向父亲求助,“爹!”
“你爹也没钱!”倪海映赶在丈夫之前开口。
气愤地握着小拳、跺跺脚,倪彩珠委屈地扁扁嘴,转身又宛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这丫头当真被猴精附身啦?”倪海映蹙眉嘀咕,望着随后进门的夏令康。“到底怎么回事儿?”
夏令康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才转过头来向当家主母解释事情始末。
“你说什么?那丫头跟我开口拿几百两,就为了一只貂?”
“是的,师母。”
“我看珠儿恐怕很难如愿买到那只雪貂了。”尤思宋摇头,“先别说那位有钱的员外究竟会出多少价码,单就那位奕亲王府的贝勒爷开出的价格肯定就是天价。”
“那倒不一定,师父,或许明天那两位根本就不会出现一同竞价啊!”夏令康宁愿选择乐观的想法。
然后,他的视线忍不住再往倪彩珠消失的方向飘去。
她上哪儿去了?除了武京馆之外,彩珠还能向谁寻求帮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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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开门,我要见傅天翼!”
来到巍峨堂皇的庆亲王府前,倪彩珠迭声敲打朱红大门。
里头的护院们还当是有人上门找碴来着,纷纷操着家伙堵在大门口。“是谁胆敢在庆亲王府前大呼小叫?简直胆大包天,我家贝勒爷的名讳可是任人叫唤的?!”
倪彩珠才不管这些操着兵器、横眉竖目的人在叽叽咕咕些什么,她踮着脚尖努力在这群人当中寻找熟悉的身影……啊!“手下败将,喂,手下败将,对啦,就是指你啊,你还怀疑?”
被点名的傅强怔了怔,终于认出眼前这位叫嚣的女娃儿。“倪姑娘?”
“对、对,是我!我来找傅天翼,他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想得到他,也觉得只有他才能帮助自己。为什么会是他呢?在这个世间,傅天翼是仅次于她父母之外,惟一会让地直觉地想去依赖的人。
所以,傅天翼是特别的,对吗?
此时此刻的倪彩珠无暇细想,因为她更急着把他拖出来替自己解决雪貂的事情。
“快把傅天翼叫出来啊,我有急事找他!”
“可是,倪姑娘……”
“他没空出来?没关系,我知道当官的人腿都比较短不喜欢走出来见人,我进去找他!”
倪彩珠一想起稍早前众人散去之际,那个丑色胚奕满摇着扇子对自己挑衅地说:“那只雪貂绝对是我的,待我买下它剥了这畜生的皮,再做成一件披肩送给你,就当做一亲芳泽的献礼。”
哼,盖布袋堵人实在太便宜这只猪了,她决定等事情结束之后,张罗一些家伙好好招待一下这个奕贝勒!
“倪姑娘,你先停下来听我说!”傅强赶紧伸手拉住倪彩珠横冲直撞的身子,浑然忘了男女之间的分际。
“傅强,放手!”
一声低喝蓦地响起。
“满总管,”傅强赶忙松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倪姑娘说明贝勒爷不在府里……”
“你们大家都退下,”满总管喝斥众人散去,这才走到倪彩珠的面前。“倪姑娘,不知你找我们贝勒爷有何急事?”
倪彩珠怔怔地转头望他,“傅天翼不在?”
完了,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两个斗大的字。
“雪貂怎么办?”地开始喃喃自语,转身走出庆亲王府。“它是不是死定了?我滚怎么办!叫价几百两……”当光她所有的裤子衣裙也卖不了这个价钱啊!
傅天翼,你这个王八蛋,臭乌龟,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不在?!
满总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接着走到回廊的角落处,恭敬弯身。“福晋,您意下如何?”
察葛兰氏一双美眸紧瞅着那抹纤细娇小的身形,“傅强是她的手下败将?”
“是,而且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毫无招架之力。”
“哦?”美丽的眼眸里多了几许兴味,“翼儿交代你找的拳谱就是想送给她?”
“是的。”
满总管微微欠身,静候当家主母的指示。
谁知……“莲香,搀我回房。”
福晋?怎么……满总管诧异地直起身。
察葛兰氏踩着花盆底鞋缓缓踱开,走没几步,她顿了顿。“满总管,捎个口信给翼儿,就说他嘴里喊的那只猴儿正蹦跳地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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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身上带着一百二十两,夏令康走向人潮满满的广场。
唉,看这热闹喧腾的模样便知道,彩珠她肯定买不到那只雪貂了!
心头虽知如此,但是他依旧迈着步伐,毫不犹豫地往热闹里走去。身上的一百二十两,其实是夏令康去当铺典当母亲夏蝶的遗物所换来的银两。
将那些钱放在胸前,他叹口气。
过去,不管自己怎么穷困,即使早已饿得两眼昏花,他也不肯将母亲遗留下来的首饰拿去变卖。只因为它们是她惟一留在这世上的东西,看着那些华丽依旧的发钿珠钗,他思念亡母的心才能有所依归。
而今,他却舍得将它们拿去典当,坦白说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
当当铺的老板将他手中的首饰取走的时候,他的心有些刺痛。
可无悔!
因为彩珠需要,所以他舍得。
广场上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夏令康一一推开人群企图寻找倪彩珠的身影,“让让,麻烦各位让一让!”
“这位公子,你别挤啊!前头到处是人,我也想往前走啊!”
“不好意思,我到前面想找人。”
“肯定找不着的啦!这里少说也有几百人!”
被挤在人群中几乎动弹不得的夏令康有些心急,思索着该怎么突破重围找到倪彩珠。
或许,他手里的一百二十两能够帮她买到那一只雪貂。
“麻烦让一让,我有急事要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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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是昨天喊价的地方和那排关着山禽野兽的竹笼,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人会聚集,谁知今日围观的群众竟比昨天还多!原因无他,写了区区一只雪貂喊价到上百两?
有趣呐!谁不想看?
站在最前头,倪彩珠怀里捧着所有的家当——三十两,惴惴不安!
那只雪貂依旧注视着她,谁也不看,就只看她一个人。
倪彩珠咽了咽口水,不知怎的,竟觉得愧对它信赖的眼神。
对不起,雪貂,我很想买下你,然后把你取名阿宝。可是如果价钱超过三十两,那么……你可能只能成为皮毛了。
“把它宰了做成一件披肩送给你,不知姑娘你意下如何?”
倪彩珠霍地扬起螓首,看见奕满站在自己的身边,正以轻佻邪肆的眼神打量自己。
“你别动它的主意!”
“姑娘这么说可就不对了,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开口喊价的资格啊,你说是不是?”
奕满被倪彩珠俏脸上的愠怒神情搔得心口痒痒的。眼神这么璀璨晶亮的女孩儿若是躺在他的怀里发浪吟哦,那又会是怎般诱人的淫媚风情呢?
广场上,不只奕满来了,昨天那位有钱的员外也现身了,甚至还出现了几位有意竞价的有钱人。若真说要来买那只雪貂,也不至于,只是这只雪貂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若能在场出出声喊个价,呵,肯定大大的显了锋头哩!
总归一句话,不一定要买到,叫个价摆摆阔也成!
“各位看官久等了,现在马上就来拍卖这只珍贵的雪貂,请有意买下的买家喊个价!”
“五两!”
倪彩珠率先叫喊,才不管所有人听了这个价钱都在笑她。笑什么嘛!她鼓着香腮翻翻眼,自己凑凑合合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两,当然要省着点喊啊!
“五十两!”奕满随便喊个价就压过了她全身的家当。
倪彩珠恨恨地瞪他!
换来他一记邪衅的肆笑。
价钱迅速往上攀升,有的是奕满和那位员外的喊价,有的则是旁人起哄的哄抬价格。
“五百两!”
“六百五十两!”
泪水渐渐迷蒙倪彩珠的双眼。
雪貂依旧瞅着她,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瞳深深攫住她的视线,圆亮的黑瞳似是受伤、似在质问:“你放弃我了?”
她没有、她不想啊!可是……
“八百两!还有没有人喊价?如果没人喊价的话……”
“一千两!”
众人哗然!
“彩珠姑娘。”
低沉的嗓音在她的左侧柔柔响起。
倪彩珠顿了顿,抬起朦胧泪眼循声望去。
“它会是你的。”
穿着玫瑰紫褂,一身贵气的傅天翼伸出手,温柔地用指尖挑去落在地脸颊上的泪水,轻柔一笑。“我保证。”
泪水落得更汹涌了,她哇的一声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哭泣。
“彩珠?”
伸手拥着她颤抖的身子,傅天翼不能说他不惊讶。
这妮子当真就这么信任他吗!她对自己……到底存着怎样的感情!傅天翼不敢确定。
他惟一能肯定的是,伸展双臂拥着这副纤细颤抖的小身躯,敏锐地感受到她的馨香、她的泪,自心头升起的情感引出他更多的温柔情意。
讨厌鬼,大坏蛋,害她难过死了,为什么不早点来?他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她快担心死了,大家一直喊价,她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呜呜……还好他来了,虽然她也一直认为他终究会出现,但却又忍不住不安啊。
“你是什么人?胆敢和她这般亲近?!”站在倪彩珠的右侧,奕满望着他们两人相拥的身子,气愤至极!这妮子是他看中的新猎物,准备替他温床的,哪儿来的市井小民竟敢……
“奕贝勒,许久不见了。”
奕满怔了怔,开始觉得眼前这个昂藏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庆亲王府的傅天翼?!”
“幸会。”
微微颔首示意,傅天翼勾扬轻浅淡笑。只见他右手拥着倪彩珠,左手衣袖被怀里的她拿起来擦眼泪兼损鼻涕。
“一千两,现在喊到一千两了!”猎户的声音明显地颤抖,连腿也跟着兴奋地抖着。“还有没有人要喊价?否则……”发死了、发死了,一只雪貂卖到一千两,俺这辈子再也不用上山打猎了!
“一千两百两!”奕满挑衅地瞪了傅天翼一眼。
就不信自己蠃不过他!
是,在官场上,傅天翼的风评是人人赞赏,以压倒性的胜利之姿赢过所有年龄相近的皇室子弟。但是那又怎么佯?比钱比势,他们奕亲王府未必会输!
面对来自奕满的挑衅,傅天翼淡然一笑。“一千五百两。”
“一千八百两!”
哦,真的是不扁不行了!偎靠在傅天翼怀里的倪彩珠这会儿不哭了,她简直想抡起拳头一拳往奕满擂下去!
看出她的冲动的傅天翼悄悄施压将她留在自己的怀里,摇摇头。
“可是他……”
他俊脸微低,望着她。
倪彩珠小嘴一扁,嘀嘀咕咕了几句……“好啦!”瞪了傅天翼一眼,接着她又轻扯他的衣裳。“喂,你要是没买到雪貂的话,就换我剥你的皮喔!”
搂是能让他搂啦,被他抱在怀里也没关系,可是该说的丑话还是要先讲在前头。
傅天翼收了收臂,似是承诺。接着,依旧自信满满地丢出一个价格。“五百两,黄金。”
哼,比起金条来了是吧?笑话,奕亲王府别的不敢讲,可是比嚣张、论跋扈,他们可是不榆人的!“六百两,当然是黄金。”
倪彩珠偷偷拧起傅天翼的胸膛。还不让我动手扁他吗?
“沉住气。”
他将简短的三个字丢给她,她当然还是要嘀嘀咕咕一番,然后再撇撇小嘴不甘心地咕哝一句,“知道啦!”
“八百两黄金。”
傅天翼继续出价。接着转头微笑凝视奕满。“对了,最近有个江湖上的朋友捎信给我,据说他的妹妹被一位贝勒爷给轻薄了,气得他扬言要血洗对方的王府。或许你应该认得那位江湖高人,人人都唤他绝命双刀柳邑封。”
闻言,奕满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还有没有人要喊价?”猎户迫不及待地想拿黄金了!
脸色明显变得苍白的奕满迟疑地望着猎户,又望了望傅天翼,“九,九百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傅天翼笑得更温和了,“或许我该请柳兄前来京城一趟,亲自确认他信中所写的是否真的是奕亲王府。”
“我,我……”支吾了半晌,奕满抖动得更加明显。伸手指着笑容依旧的傅天翼,他咽了咽口水,任凭猎户再怎么催促也喊不出任何价钱来。
“决定了!就以一千两黄金的价格卖给这位公子!”
在场围观的众人齐声鼓掌,一片哗然,热闹的场面宛如京城一大盛事。
置身在掌声的中央,傅天翼微笑地低着头,眨眼,“我说过了,它会是你的。”
倪彩珠轻轻退出他的胸怀,喜不自胜地咬着唇,咧开嘴角,乍现的笑靥灿美如花。“我要叫它阿宝,宝贝的宝!”
傅天翼颔首,“嗯,咱们去接阿宝回家吧。”
她率先冲到竹笼前,开心逗弄笼子里的雪貂。它不用变成皮毛了!太好了!
猎户殷勤地来到倪彩珠的身边,将竹笼交到她的手上。“您真是好福气啊,那位俊美的相公这般疼爱您!”
含羞带怯的神采立刻浮上倪彩珠酡红的脸庞。她将笼子抱在怀里,娇羞地瞥了瞥正朝自己走来的傅天翼。也不知道自己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他看起来竟是这般的伟岸俊傲,器宇轩昂!
一颗芳心随着他白勺走近而益发悸动!
蓦然间,一股说不出的甜蜜钻进她的心坎里。
“你别乱说,他不是我的相公啦!唉,快点过来付钱啊,傅天翼!”
“好、好。”这妮子还真懂得怎么帮他花银两啊!一只貂,一千两黄金。傅天翼背着手,暗自摇头。但是,看见她娇俏脸蛋上的雀跃欣喜,再高价都值得。“你说它叫阿宝?没有更好听的名字了吗?”
“那阿贝呢?”
“不好吧。”
“不然,叫它阿翼?”
“不会吧?!”
傅天翼爆出朗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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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夏令康好不容易挤到人群的最前面,他左右张望地急着寻找倪彩珠的身影。
终于,让他在两名高大的男子之间找着她。
正当他欣喜地张开口想出声唤她,却看见她泪眼婆娑地扑进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他的世界瞬间静音。
对方是谁?为何和彩珠这般亲密?!
她始终依偎在那个男子的胸膛里,为什么?彩珠是他夏令康未过门的妻子,而她枕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胸膛!
他到底是谁?
这个穿着玫瑰紫褂、一身贵气的男人究竟是谁?
最后,人散了,天暗了。
夏令康忘记了该离去。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那家当铺前,再度面对那位当铺老板。
“唉,公子,这回又要典当什么呀?”
夏令康望了他一眼,取出怀里的钱袋。“我要赎回我娘的首饰。”
“这……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另外再补些银两来,咱们当铺买进和卖出的价格可是不一样的。”
“随便。”
方才是首饰换成银两,这回是银两换成首饰。将母亲夏蝶的遗物握在手里,夏令康感觉自己的一片心意被狠狠地糟蹋了!
发钿握在掌心,发簪扎在肉里。刺痛呵!
好巧,他的心也是。